謝慎聞言不由得心中一沉。


    李同知說的不錯,朝廷命官被暴民毆打怎麽看都是一件大事件。這種事如果處理的稍有不妥,朝廷的威信就會受到影響。


    換句話說,這已經不僅僅是一起單體事件了。


    這讓謝慎極為為難,他不由得想起臨行前老丈人徐貫提醒他的,山西一代多民風彪悍,常有抗稅情況發生。


    當時謝慎還不以為意,想不到這倒黴的事情還真讓他遇到了。


    謝慎安慰了李同知幾句,便思忖著該如何行事。


    都說治大國如烹小鮮,現在謝慎才有所體會。


    猶豫再三,謝慎還是簽了牌票,叫衙役前去捉拿毆打李同知的暴民,當然隻針對首惡。


    雖然災年李同知繼續收稅有些不厚道,但從朝廷法度上講是沒有任何問題的。


    朝廷可以因為災情酌情減免地方稅賦,但在此之前地方官員是絕沒有權利擅自做主的。


    這些暴民直接毆打李同知,完全沒有把官府顏麵、朝廷法度放在眼裏,往大了說和謀反無異。


    隻不過謝慎也不想此事鬧到不可收拾的地步,這便隻叫衙役去拿首惡來。


    牌票相當於衙役辦公的憑證。沒有牌票的衙役是沒有執法權的,若是想借機勒索沒準還會被百姓一頓暴打。他們對李同知多少還有些顧忌不會下死手。而賤役就不同了,真要是氣急絕對是往死裏打。


    錢班頭得了牌票,拍著胸脯向知府大人保證,一定將暴民頭頭鎖回來供知府大人審訊。


    說罷錢班頭帶著十幾名衙役氣勢洶洶的衝出府衙,前去城中搜查。


    潞安城並不大,真要想搜查半天就能將全城搜遍。


    加之李同知已經畫出了那暴民頭頭的大致畫像,搜查工作更是沒有什麽難度。卻說謝慎早早換了緋紅官袍坐在大堂上準備升堂。


    他本以為錢班頭很快就能把人帶回府衙,可誰知過了半日那些衙役還沒回來。


    謝慎大怒,心道這些衙役一定是對他的命令虛與委蛇打著辦公務的名義去搜刮錢財了。


    他正想叫魯種田去看看,卻見一當值衙役前來稟報道:“啟稟府尊,錢班頭他們回來了。”


    謝慎不悅道:“既然回來了,為什麽不進來複命!”


    那衙役為難道:“這,這恐怕不妥吧。錢班頭他們的外衫都被人剝去了。此刻進入府衙恐怕會衝撞了府尊。”


    我靠!


    這都是什麽劇本啊!


    謝慎直是無奈。前有李同知被痛毆,後有衙役班頭被剝掉衣衫羞辱,這潞安百姓當真這麽尚武彪悍嗎?


    咳嗽了一聲,謝慎擺了擺手道:“那你還愣著幹什麽,還不叫他們換了衣衫來見本官。難道這也要本官教嗎?”


    那衙役忙不迭的點頭,繼而轉身出了大堂,尋了十幾套舊衣衫送到府衙外去了。


    卻說錢班頭為首的一眾衙役換上了舊衫這才尷尬的走進府衙大堂。


    一進入大堂,一眾衙役便在錢班頭帶領下撲通跪倒在地。


    錢班頭哭訴道:“大老爺,小的活這麽大從未受過如此屈辱。若僅僅是小的受辱也就罷了,但這些暴民是不把您放在眼裏啊。”


    錢班頭說的戚戚然,直是聞者落淚。


    原來他帶著衙役前去搜查捉拿暴民頭頭,卻在一個胡同裏被幾十人堵了。


    錢班頭當即認出為首之人便是痛毆李同知的暴民頭頭,正想命手下上前捉拿,可誰知對方竟然不管不顧一擁而上把他們痛打一番。


    這倒也罷了,他們竟然還把自己外衫剝下隻留下了中衣。


    此時正是乍暖還寒的時候,那可是冷煞人也。


    雖然還有中衣遮羞,不至於顏麵掃地,但在錢班頭看來已經是奇恥大辱了。


    謝慎登時麵色鐵青,咬牙問道:“你可拿出牌票了?”


    錢班頭立刻叩頭回稟道:“小的當時便拿出牌票,說奉了府尊之命前來捉拿要犯。可他們卻像完全沒有聽到一樣,對小的們拳打腳踢。”


    謝慎不由得倒吸了一口涼氣。


    如果錢班頭當時沒有拿出牌票,那些暴民還可以辯解一番。但錢班頭明明拿出了牌票,那些暴民再對眾衙役拳打腳踢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這相當於公然違抗執法,性質十分惡劣。


    官府在地方的作用就是維護穩定,如果連執法權都不能保證,那官府存在還有什麽意義?


    謝慎當然不是一個官本位的人,他也是窮苦寒門出身,但這並不意味著他會對這些暴民一味縱容。


    謝慎冷笑一聲道:“他們是住在哪個胡同,本官倒想去親眼看看究竟是什麽人如此大膽!”


    此話一出,錢班頭立刻愣住了。


    “府尊,萬萬使不得啊。這些暴民極為可惡,您是尊貴之身,不可以身犯險啊。”


    錢班頭心道李同知剛剛被打,這知府大人就要上杆子前去視察,不是找不痛快嗎。


    還是他以為堂堂知府之尊不會有危險?


    “這潞安府是大明的是朝廷的,不是他們那些刁民的。本官既然為潞安知府,豈能對此事視若無睹?你速速去點齊所有衙役,隨本官前去察看。”


    錢班頭一臉茫然,府衙中所有衙役加在一起也就幾十人還沒有那些暴民多。


    而且暴民在暗他們在明,很可能又會被偷襲。


    上一次暴民還隻是剝掉了錢班頭他們的外衫,留下了一塊遮羞布。


    這次若再去,不會被剝得一絲不掛吧?


    想到這裏,錢班頭便打了一個寒顫。


    “府尊,此事......”


    “怎麽,本官連你們也命令不了了嗎?”


    謝慎語調陡然一轉,冷冷的盯著堂下的錢班頭。


    錢班頭見知府大人發怒,立刻叩頭道:“府尊息怒,府尊息怒啊。小的也是為了府尊的安危計,小的並無他意啊。”


    對於錢班頭來說,縣衙之上高坐的那個人才是他的主宰。


    如果得罪了知府大人,非但他的班頭之位可能被捋掉,甚至會被直接充為苦役。


    衙役雖然也算賤役,但畢竟還有油水可撈,真要是變成苦役那就一輩子再無翻身之日了。


    ......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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