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雍兄有所不知,這胡太監和李廣私交甚篤,有這李廣撐腰,胡太監還有什麽不敢做的?”


    候恂見縫插針的說道。


    “原來如此。”


    劉大夏歎了一口氣,神情頗是無奈。


    李廣是天子最寵幸的宦官,因為善於搜羅奇珍異寶,又精通方術,故而是天子近前第一大紅人。無數人向他呈獻金銀,為的就是能夠托他之口在天子麵前美言幾句,從而改運升官。


    這胡瓚既然有李廣撐腰,自然敢插手糧草買賣了。


    說不準這糧草買賣盈得的暴利就有不少飛入了李廣的錢袋。


    “如果不拔出這顆刺,看來本官是督辦不好這軍餉了。”


    “時雍公不妨來一出引蛇出洞,叫這胡瓚自己露出破綻。”


    對劉大夏的手腕,謝慎還是很看好的。劉禦史所需要的無非是一些細節上的提點。


    “哦?如何一個引蛇出洞法,謹修不妨說說。”


    劉大夏捋了捋長髯,淡淡問道。


    謝慎起身,衝劉大夏拱了拱手道:“胡瓚把持山西糧草采買多年,肯定有自己的利益鏈條。直接從胡瓚這裏入手不太容易,可如果胡瓚手下的這些商賈有了麻煩,胡瓚是救還是不救呢?”


    劉大夏眼神中閃過一道精光,沉聲道:“繼續說下去。”


    謝慎已經基本可以肯定劉大夏對自己的方案感興趣了,故而繼續道:“其實,這不過是心理的博弈罷了。胡太監作威作福,那些為他辦事的商賈也未必真的服他,隻是敢怒不敢言而已。如果時雍公叫人拿了這些商賈,曉之以情動之以理,鬥倒胡太監便手到擒來了。”


    “謹修要用離間計?”


    候恂在一旁幽然說道。


    “正是!”


    謝慎定神道:“胡太監對這些商賈未必真的放心,這些商賈也不把胡太監當做靠山。雙方之所以能夠合作,全是利益使然。一旦自己最切身的利益受到威脅,二者必定會作鳥獸散。”


    “隻是這些商賈明麵上作的也是合法買賣,便是本官也不便直接抓捕他們吧?”


    劉大夏皺了皺眉,沉聲問道。


    大明有大明的律法,官員辦案也得按照大明律來。


    雖然有破家的縣令,滅門的知府一說。可那都是不要臉皮的官員,像劉大夏這樣立誌於流芳千古,做一世名臣的清流怎麽好拉下臉皮來做這些事。


    謝慎笑聲道:“如此之事自然不勞煩時雍公出麵,交給地方官員去辦即可。”


    說完他朝平陽知府杜斂、大同知府馮少山望去。


    劉大夏滿意的點頭道:“好,這件事本官便交給幾位去辦。”


    平陽府、大同府、潞安府。


    除了大同在山西布政司最北麵,大同府和平陽府都在山西南麵,豪商巨賈雲集於此。


    至於大同府,雖然本身商業不算發達,但因為地理位置特殊,來此走商的也不少。


    兩位府台紛紛拱手領命,至於心中想的是什麽也隻有其自己知道了。


    劉大夏站起身來,走到謝慎身前,拍了拍少年的肩膀道:“謹修啊,好好幹,本官看好你。”


    謝慎作感激狀:“下官定全力以赴,不辜負老大人的器重。”


    ......


    ......


    從巡撫行轅一出來,平陽知府杜斂便皺著眉頭湊過來,向謝慎抱怨道:“謹修方才太衝動了。平陽府不比潞安府,豪商雲集,從他們嘴裏摳食吃,不是強人所難嗎?”


    謝慎笑了笑道:“事在人為,再說,有時雍公撐腰,斂和兄怕什麽。”


    “這......”


    杜知府一時啞口無言,怎麽什麽話經過謝慎說出來都那麽有道理呢?


    難道這就是狀元的魅力?


    謝慎不想再和杜斂聊人生,便拱手道:“謝某還趕著回潞安,有時間一定和斂和兄好好聚一聚喝幾杯。”


    杜斂心道你把簍子捅了拍拍屁股走人,誰要和你吃酒。


    不過他卻是不敢這麽和謝慎說話的。


    雖然同是四品知府,但兩者間的差距還是很明顯的。


    杜斂是四十歲的知府,謝慎是十七歲的知府。且謝慎還掛著一個詹事府右春坊右讚善的名頭,明眼人都知道前程似錦。


    杜斂隻得打碎了壓往肚子裏咽,悻悻的閃身走了。


    卻說謝慎坐上馬車返回潞安,思忖著劉大夏到底能夠在山西搗鼓出什麽名堂。


    他看的出來胡瓚、劉大夏、候恂三人各懷心思,可能互相都不對付。


    眼下看,候巡撫和劉禦史可能是站在一邊的,但胡瓚一倒情況很可能又會發生突然的轉變。


    相較於平陽府潞安的壓力確實小了許多。一來是因為潞安商賈的分量不如平陽,二來是因為謝慎已經將兩個刺頭拔出,剩下的自然不敢再造次。


    商賈最看中的永遠是利益,指望他們主動獻出糧食是不可能的。


    隻有立過威,讓他們知道官府不是吃素的,才能夠占據心理優勢。當然劉大夏提出的降低糧草買賣下限的法子也不錯,但前提是要搬倒胡太監。


    ......


    ......


    太原鎮守太監府,胡瓚眼神陰鷙的聽著探子的回報。


    “劉老匹夫和候恂竟然能夠尿到一壺裏,倒真是稀奇。”


    揉了揉額角,胡瓚麵色一厲道:“去把這封信送給陳同知,叫他便宜行事。”


    “遵命。”


    探子恭敬的從胡瓚手中接過封好的信紙,退了下去。


    “出來吧。”


    胡瓚咳嗽了一聲,聲音裏滿是疲憊。


    一個五短身材,身著浙綢的男子從屏風後走了出來。


    “胡公,這劉禦史來勢洶洶,我們該如何應對啊?”


    “你怕什麽,劉老匹夫這是新官上任三把火,燒完了也就消停了。以你郭員外的實力,哪怕損失一些也無傷大雅。”


    稍頓了頓,胡瓚繼續道:“何況在這山西的地界,有誰不給你郭員外的麵子。那老匹夫也得掂量掂量的。”


    胡瓚口中的郭員外,便是汾陽郭氏現任家主郭侖。


    作為山西晉商的代表,郭懷手中經營的生意囊括了絲綢、鹽、糧草等大宗貿易。除此之外,他還開有錢莊,進行放貸。


    ......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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