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小孩子教育一定不能太死板。


    如果不是太子身份太特殊,謝慎甚至希望編出一些連環畫來,讓小太子去讀。


    寓教於樂是很重要的,能提升不少學習熱情。


    當然麵對國本太子,還是不要作死了。


    連環畫這種東西肯定會被視作奇淫技藝,不被正統儒家認可。


    這就相當於主動把把柄展示給對手看,怎麽看都不是明智的舉動。


    “孤謝過先生了。”


    小太子感激的望著謝慎,一雙大眼睛忽閃忽閃,長長的睫毛隨著眨動,實在是太可愛了。


    謝慎咽了口水,咳嗽道:“殿下折煞臣也,臣尺末之功豈敢受殿下如此禮遇。”


    師生君臣二人寒暄了一番,謝慎便告辭。


    下午是小太子的休息時間,他不好繼續打攪。


    從文華殿出來時謝慎便覺得氣氛有些奇怪。


    不少文官聚集在一起談論著什麽。


    他不是一個八卦的性格,但不免聽了兩耳朵。


    “聽說了嗎,謝閣老的好友都察院的劉禦史上本彈劾徐閣老了。這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啊!”


    “嘿嘿,我早說過謝閣老不是任人拿捏的主。遭了如此奇恥大辱要是不反擊找回麵子,在內閣還怎麽混!”


    “這次劉禦史上的奏本可真是字字殺機啊。徐閣老清明一世,想不到竟然毀在了自己門生手下。”


    “要怪就怪這福建巡撫姚夫之太沒經驗。常例和火耗錢不在賬麵抹平了給自己招致禍患,連帶著徐閣老也得跟著遭殃。”


    這些人雖然說的隱晦,可謝慎已經聽出了弦外之音。


    拜明太祖朱元璋所賜,明代官員官俸微薄。別說山吃海喝,便是勒緊褲腰帶都不一定能養活一家老小。


    在這種情況下地方官便會編織出名目繁多的額外稅謂之曰火耗或者常例。


    這種行為自然是大明律法明令禁止的,可朝廷也知道官俸太低便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地方官的收入絕大部分來自於此,故而能夠在任期間過著神仙一般的生活。


    京官們不能吃火耗和常例,故而收入就仰仗於地方官的饋贈和孝敬。


    這種私人方式的饋贈在京察之年更為普遍,甚至已經是一種無法改變的社會風氣。


    徐溥可以不接受饋贈,但他的家人呢?


    徐溥曾經擔任過數次會試主考官,是名副其實的科場元老級人物。


    在這種情況下門生多是很正常的。


    福建巡撫姚夫之便是徐溥的得意門生。


    偏偏這貨情商很低沒有把屁股擦幹淨,直接將常例一部分饋贈給恩師徐溥。


    誰知謝遷早把此事看在眼裏,隻是一直隱忍不發。


    這次徐溥發難徹底惹怒了謝遷。


    謝遷才會把這些陳芝麻爛穀子的事情捅出來叫徐溥難堪。


    一個是內閣首輔,一個是內閣群輔,二人之間的對決絕對堪稱年度大戲。


    如果謝慎能夠置身事外自然可以悠哉悠哉的看戲。


    可是他現在明顯已經被卷入其中,再想獨善其身恐怕就很難了。


    不過他之前已經上了一封力挺謝閣老的奏疏,短期內可以不必擔心該作何決定了。


    在他看來,謝遷這次指使好友對徐溥彈劾已經算撕破臉皮。


    既然撕破了臉皮就沒有和好如初的可能。


    故而不管是謝遷還是徐溥都會竭盡全力置對方於死地,成王敗寇大明內閣從來就是血腥的戰場。


    謝遷爆出猛料,徐溥那邊肯定不會示弱,一定會就謝遷失德,家人魚肉鄉裏大做文章。


    說白了雙方屁股都不幹淨,具體如何還得看天子的意思。


    政治真是一個可怕的遊戲,一但入局就很難抽身出去。


    在這場遊戲中隻有勝者和敗者,沒有對錯之分。


    ......


    ......


    謝慎預料的果然沒錯,在接下來的幾個月裏,徐溥和謝遷之間的爭鬥進入白熱化。


    開始雙方還盡量克製叫親信好友出麵,到最後已經顧不及許多而上書自辯。


    弘治皇帝被兩位大學士搞得十分頭痛。壓下了所有奏疏不發。


    可問題是奏疏仍然像雪片一樣飛到禦前,天子無奈隻得召集李東陽和劉健來問詢。


    自始至終二人都一直噤聲,不發表對徐謝二人爭鬥的任何意見。


    直到被天子召見問策二人還試圖打馬虎眼,這讓天子非常不滿。


    其實二人噤聲是不難理解的。


    劉健是次輔,徐溥致仕他就是名正言順的首輔。在這種情況下自然沒有必要陪著徐溥去惹的皇帝不快。


    李東陽雖然資曆尚淺,但畢竟德行出眾。加之他與謝遷走的很近,如果這個時候發表意見很可能被歸到謝遷同黨之中。


    明哲保身之舉,並無太多可苛責之處。


    但天子很失望。


    他無比器重的兩位大學士竟然像潑婦罵街一樣互相攻訐。


    而另外兩位閣臣則做起了縮頭烏龜,噤聲不嚴。


    外臣讚頌的內閣班子,竟然就是這般?


    弘治皇帝第一次感到絕望。不僅僅是對徐溥,謝遷,劉健,李東陽。


    他是對整個文官體係絕望。


    但是不用文官他還能用誰呢?


    難道用太監嗎?


    司禮監的太監處理政務自然不存在障礙,可那畢竟是太監啊。


    弘治皇帝走不出曆史的局限性,不可能徹底踢開文官群體,還得以之為股肱。這也許是人世間最痛苦的事情了吧。


    徐溥和謝遷被爆出的事情都不光彩,作為天子自然不希望看到兩位大學士不顧及顏麵的互相攻訐。故而最後他采取了個折中的辦法,就是停俸徐溥和謝遷半年。


    這可謂是高高舉起,輕輕放下。


    要知道徐溥和謝遷這個級別的朝臣根本不靠那點俸祿活,這種象征性的各打五十大板的行為就是為了息事寧人而已。


    但這顯然是天子的一廂情願。


    徐溥這次又鬧情緒了。


    他上書辭職,弘治皇帝不準。


    徐溥又上書,這次暴怒的天子竟然允準了老首輔的請求,叫他乞骸骨了。


    徐溥徹底傻了。他不過是做做樣子,弘治皇帝怎麽當真了。


    但木已成舟,徐溥隻得帶了京中家眷返回老家了。


    一年之後,鬱鬱不得誌的老首輔病逝,不過那是後話了暫且不表。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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