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鶴齡被韓太監請到了偏殿之中,坐定之後自然有宮人上了茶果點心。


    如果是一般的外臣絕不可能這麽輕鬆的出入宮禁。但是張鶴齡不同,他是當朝太後的親弟弟,要入宮麵見姐姐,任誰也說不出什麽閑話來。


    如果有哪個不開眼的禦史敢上奏疏彈劾,等待他的一定是一頓著實打的廷杖。


    早在弘治朝時,張鶴齡便享有諸多特權。到了太子外甥踐祚,更是沒有人敢在規製上找他的麻煩。


    過了約莫半個時辰,韓太監笑眯眯的走入偏殿,衝張鶴齡禮道:“侯爺,太後醒了。”


    張鶴齡放下茶盞,微微頜首道:“有勞了。”


    雖然張鶴齡倨傲不已,但有一種人他卻是絕不會得罪,便是太後和皇帝身邊的太監。


    此刻張太後剛剛午睡醒來,在宮女的服侍下換了衣裳,戴了頭麵,施施然的從內室走出。


    張鶴齡趕忙上前行禮道:“臣拜見太後。”


    張太後難得的露出笑容道:“雉兒你今日怎麽來了。”


    雉兒是張鶴齡的小名,從小到大張太後都這麽叫他。張鶴齡雖然並不太喜歡這個乳名,但姐姐願意叫他也就應著了。


    “還不是想姐姐了。”


    一番禮儀做足,張鶴齡便以姐弟的身份和張太後對答。


    “你啊,嘴巴跟抹了蜜似的。”


    張太後在弟弟眉心點了一點,笑聲道:“說吧,又有什麽鬼主意?還是惹了什麽禍,兜不住了來求哀家?”


    “姐,難不成我在您眼裏就隻是個一事無成的紈絝?”


    張鶴齡委屈巴巴的望著張太後,似乎受了天大的委屈。


    顯然這招屢試不爽,張太後無奈道:“這可是你自己說的,哀家可沒說。好了,說吧,來找哀家到底是為何事?”


    自己的弟弟自己最了解,張太後可不相信弟弟會因為想她而特地入宮一趟。


    “嘿嘿,看姐姐說的。”


    張鶴齡不好意思的撓了撓頭,壓低聲音道:“還是姐姐了解我,我這次來是為了京西諸寺清丈土地之事。”


    原本滿麵春光的張太後,笑容立時凝固了。


    她沉下聲質問道:“怎麽,哀家不過跟皇帝說了幾句,就鬧得滿城風雨了?”


    張鶴齡連忙擺手道:“都是自家人,怎麽叫滿城風雨呢。我那皇帝外甥也是為難啊,姐姐就別再逼他了。”


    說著說著,張鶴齡就露出了紈絝本色,氣的張太後板起臉來:“你啊,遲早得吃虧在這張嘴上。還好這裏沒外人,不然若是傳了出去,有你受的。”


    “嘿嘿,有姐姐在,哪個不開眼的敢找我的麻煩。再說了,我又沒說錯。天子不就是我外甥嗎。”


    “你......哎!”


    張太後知道說再多也不可能改變弟弟的性子,索性由他去了。


    “這件事你還是不要攙和的好。”


    “別的事情我不管,但這件事情我是管定了。那老禿驢幾次三番羞辱於我,姐姐你又不是不知道。此仇不報,我還在京師怎麽混?”


    張鶴齡憤憤不平的說道。


    見弟弟一副地痞無賴的模樣,張太後真不知道該如何是好,隻得壓低聲音道:“你和那慧空法師之間真的不可能合好了嗎?”


    “狗屁的法師,就是個招搖撞騙的神棍。”


    張鶴齡爆了粗口,吐沫星子直是四濺。


    “哎,可潭柘寺是哀家出資擴建的,若是這個時候叫潭柘寺把土地交出去,哀家麵上也無光啊。”


    張鶴齡見太後口風已經鬆了,連忙道:“我的姐啊,您可別犯糊塗!潭柘寺是您出資擴建的不假,但他們謊報欽賜田地也是實打實的。一麵是人情,一麵是國法,您當然應該站在國法一邊。”


    見張鶴齡說的大義凜然,張太後噗嗤一聲笑道:“平日裏可不見你這麽為朝廷著想,怎麽到了別人這兒就換了套說辭呢?”


    張鶴齡嘿然笑道:“對己對人當然不一樣咯。”


    “讓哀家想想。”


    張太後沉吟了良久,歎息一聲道:“這麽讓謝慎得逞,你便咽的下這口氣?”


    張鶴齡一擺手道:“這是兩回事。姓謝的跟我有仇不假,但卻沒這老禿驢討厭。若是要在兩者之間做個選擇,我寧可叫老禿驢走黴運!”


    “哎,便都依你。”張太後終於做了讓步:“哀家便不再逼皇帝了,不過一切都得按照大明律來。潭柘寺隻能將常用田地清繳,至於欽賜田地絕不能動。”


    張鶴齡口上應著,心道欽賜田地一共才多少,那潭柘寺的和尚可以個個吃的腦滿腸肥,還不是因為將大多數的常用田地以欽賜田地的名義謊報,以達到優免糧稅的目的。


    這下,可夠那個老禿驢倒黴的了。


    “姐姐,這事還得您跟陛下說一聲,不然他這個孝子可不敢做忤逆您的事。”


    “你啊!”


    張太後又在張鶴齡眉心點了點,才朗聲道:“哀家答應你,親自去和皇帝說。”


    “嘿嘿,還是姐姐疼我。”


    在入宮前,張鶴齡便料到是這麽個結果。


    別說是一個老禿驢了,便是十個一百個也比不上他張鶴齡。


    在姐姐心目中,或許隻有皇帝外甥比他重要。


    “姐姐還要休息,我便不叨擾了。”


    張鶴齡達到目的便不想在宮中多做停留,氣的張太後眉毛一擰道:“你個沒良心的,哀家白疼你了。”


    她作勢欲打,張鶴齡立刻抱頭鼠竄。


    他一邊跑一邊笑道:“這可不是我要走的,是姐姐趕我走。”


    “哀家是看明白了,哀家注定就得老死在這深宮之中。與哀家親近的人一個都指望不上。你是這樣,皇帝也是如此。”


    張太後苦笑一聲,無奈的搖了搖頭。


    張鶴齡麵色一僵,擠出一抹笑容道:“我這不是和姐姐開玩笑呢嗎,您若是想讓我多留些時間,我留下便是。不過,過夜恐怕不行......”


    “滾吧!”


    張太後破涕為笑,佯罵道。


    張鶴齡唉了一聲,趕忙趁著機會小跑著退出了太後寢宮。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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