喵大王團子最近得到了一件新的“玩具”。


    兩隻白雪毛絨的爪子此時沾滿墨汁,拍在輕似蟬翼的宣紙上,立刻形成了一隻小巧玲瓏的梅花爪印。


    寥寥的幾個按爪,一副踏雪尋梅圖便躍然紙上。那一朵朵盛放在枝頭的梅花栩栩如生,惟妙惟肖。


    團子不亦樂乎地在千金一尺的宣紙上肆意作畫,被當作板凳踩在腳下的寧澤卻是苦不堪言。在愣神的片刻,他又被團子踩了幾腳,墨汁賤得他白俊的臉到處都是。


    團子渾然未覺,它往宣紙空白一處拍了一爪,墨爪抬開之後,方才空白那一處,卻沒有顯出墨的印跡來。


    “喵?”


    團子盯著空白的地方,困惑地歪著小腦袋,而後抬起爪子看了一眼。


    原來是墨汁幹了。


    團子叫喚了一聲,但半晌沒得到回應。他不由低頭去看腳下那個愚蠢的人類在發什麽愣,卻隻見他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樣。


    “喵喵。”看哪裏呢?還不快給本喵磨墨?瞧見寧澤神遊天外,團子不滿地用黑乎乎的爪子拍了拍他,催他快點兒。


    團子用爪子蘸了墨水,正要繼續“作畫”時,卻聽見一陣腳步聲由遠至近。察覺到有人接近,它機警地豎起耳朵,回過頭去。


    來人正是沈桓。


    見著沈桓,寧澤忙行了一禮:“王爺。”


    “喵~”團子趁機跳到地上,飛快朝沈桓撲去,打算將墨汁糊到他的身上。


    讓這群壞人強搶民喵!


    還未得逞,沈桓已麵無表情地將那髒兮兮的一團貓兒拎了起來,毫不留情地扔回到寧澤懷中:“髒,拿去洗幹淨。”


    聽出他話中的嫌棄,團子不由從寧澤懷裏探出半隻腦袋,抗議地衝著他直叫:“喵!”


    一息之後,寧晉緊隨而來,並帶來了一個消息:“王爺,宮裏傳來消息,皇上昨夜突然吐血昏倒,直到今天清晨方才醒來。”


    沈桓微微一頓,瞥他一眼,淡道:“本王讓你查的事情呢?”


    寧晉一怔,瞬即垂首道:“馬車一事是靖安王府的玲慧郡主所為。她買通了車夫,讓他駕駛馬車撞向蘇姑娘,那匹瘋馬被事先喂下了醉仙桃果實,因此才會突然發瘋。而且……”


    他欲言卻止。


    沈桓不耐地道:“而且什麽?”


    寧晉不敢隱瞞,隻能接著道:“而且,玲慧郡主最近讓人放出謠言,說蘇姑娘是天煞孤星,誰家娶了誰家便會倒黴。”


    沈桓沒有說話。


    “那靖安王府的什麽郡主怎麽這般陰魂不散?”一旁寧澤聞言,忍不住出聲道,“難道是她從中的阻撓,蘇姑娘才……”


    寧晉適時瞪他一眼。寧澤這才意識到自己提到了沈桓的禁忌,連忙住了口。


    他能看得出來,王爺最近心情很不好。


    寧澤想到方才寧晉提到皇帝時,沈桓那一臉“管他去死”的不耐之色,心中更加不安。也不知道王爺做了什麽,昨日才從宮中出來,今日便傳出皇上吐血的消息,想必此時宮裏的禦醫必定忙得焦頭爛額。


    他下意識窺向沈桓,寧晉亦小心翼翼地請示道:“王爺,要將謠言截下嗎?”


    “不必。”沈恒冷笑一聲,冷清的黑眸中神色莫測,“那靖安王之女倒是替本王辦了一件好事,既然如此,在她成親之日,本王必定送上一份‘大禮’。”


    寧晉和寧澤心底卻生出了陣陣的寒意,齊齊應了一聲“是”。


    寧澤懷中的團子也不敢落後,忙叫喚起來:“喵喵喵!”愚蠢的人類啊,快放本喵回去!


    “至於你,”沈桓抬眸瞥它一眼,語氣惡劣地說道,“你家主子不要你了,就隻能賣身抵債了。”


    團子完全探出了頭,想衝他大吼。但想到蘇琬這些天來真的將它忘得幹幹淨淨,一時底氣不足。


    團子頗為失落地耷拉下腦袋,耳朵無精打采地垂著,委屈地縮成了一團,顯得可憐兮兮。


    *


    花朝節來臨之際,上京也是換上了早春的新衣。


    雨露後柳枝剛吐新芽,到處一片綠意盎然的景象,花蕾含苞待放,春意濃鬱。


    而這天,雲和郡主卻早早將蘇琬喚了起來,帶她前往靈覺寺上香。


    原本她也是前去為即將歸來的夫君和兒子祈福的,可最近上京的一些不知從何傳出的傳言,讓她不得不在意。


    蘇琬已經過了及笄之年,常人家的女子在這個年紀早早便定下了親事,可她的親事直到現在遲遲未能定下。


    一的確是雲和郡主舍不得蘇琬,二則是,始終尋不到令她滿意的人家。


    雲和郡主並不想讓蘇琬草草嫁人,日後受盡委屈,因此在對待蘇琬的親事時自然是萬般謹慎。


    以前議親的那些人家,或多或少欺瞞或騙親的意圖,雲和郡主自然將他們拒之門外。


    可是近來,卻有一些不好的傳言傳來出來。


    “夫人,外麵似乎有了一些傳言,是關於琬姑娘的……外麵的人竟然說姑娘是天煞孤星,誰家娶了便會禍及全家,倒黴三世。”


    昨日墨雪之言還曆曆在耳,一想到蘇琬竟被這般編排,雲和郡主便氣得心肝抽疼。


    雲和郡主盛怒不已,但也心疼女兒。因此今日上香才特意捎上了蘇琬,希望能為她求來一個好姻緣。


    她聽聞靈覺寺有一位得道高僧法力高深,他不但知曉天文地理,甚至能看破天機,逆天改命。


    那高僧法號九厹,世人尊稱為九厹大師。傳聞先帝曾受九厹大師指點,贏得了一場關鍵戰爭的勝利,遂有今日的開平盛世。


    高人總有怪癖,九厹大師每日隻為一位賓客解答簽文和作指點。即便如此,前來拜訪的人依然絡繹不絕,達官貴人更是為求見九厹大師一麵擠破了頭。


    而今日,雲和郡主也是千辛萬苦才求到見他一麵的機會。


    *


    蘇府的馬車駛出東邊城門,往著東郊的靈覺寺而去。約莫半個時辰後,蘇琬一行到達了靈覺寺。


    靈覺寺香火鼎盛,常年煙霧繚繞,此處又是佛門重地,莊嚴肅穆,走在縈繞的雲煙當中,令人有著如臨仙地的錯覺。


    雲和郡主領著蘇琬登上台階,還未走到正殿時,有什麽東西悠然飄下。


    蘇琬下意識伸手一接,一片粉色的花瓣落入掌心,似乎帶著淡淡的馨香。


    花……瓣?


    她一愣,稍微抬眼,便看見無數花瓣從天而降。


    兩名小沙彌正站在大殿的屋頂上,將大把大把的花瓣往下撒。


    花瓣落下的正前方,眾僧簇擁著一位慈眉善目的老僧,正是九厹大師。九厹大師雖年過半百,卻不顯老態,雪白的長胡子襯得他猶如世外高人。此時他身披著一件彩色的袈裟,上麵點綴著各種名貴寶石,澄亮的寶石閃閃發光,幾乎晃花了人的眼。


    瞧著那一身花裏花俏的的打扮,蘇琬眼底閃過一絲懷疑。


    雲和郡主也停下腳步,美目中流露出疑惑之色:“大師,您為何穿得如此……”她欲言又止。


    九厹大師上前幾步,雙手合掌朝雲和郡主鞠了一躬,道:“阿彌陀佛,施主為何而來,此番形式,不過是應了施主心中之境。”


    雲和郡主一聽,方才的疑慮也煙消雲散。她不由驚喜道:“大師知道我們這番是為姻緣而來?”


    九厹大師神色不改,隻道了一聲“阿彌陀佛”。


    蘇琬盯著他看了半晌,忍不住道:“大師,您的胡子……”


    九厹大師不慌不忙地拽回差點被風吹跑的假胡子,又是一躬,道:“施主莫怪,老衲的胡子早已贈及了有緣之人。”


    雲和郡主備受感動:“原來如此,大師果然大慈大悲。”一頓,她說出此次前來的目的,“不知大師為否為小女的姻緣稍微指點一二?”


    九厹大師道:“施主莫急,請隨老衲這邊來,我們到殿中詳談。”


    雲和郡主忙點頭道:“那便有勞大師了。”


    *


    相對於雲和郡主的深信不疑,蘇琬卻有些不以為然,


    她向來不相信那種糊弄人的“掐指一算”的把戲,此時見了九厹這和尚裝神弄鬼的模樣,更加覺得他與市井上的江湖騙子並無區別。


    九厹大師看著手中的簽文,沉吟許久不語。


    雲和郡主有些著急道:“大師,請問這兩支的簽如何?是吉還是凶?”


    九厹大師捋著胡子,神色凝重道:“接連三次搖出同樣的兩支簽,這種情況實在極其少見。第三十八簽本是預兆著小施主此生與姻緣無緣,但因第十六簽同時搖出,情況也有所改變。這位小施主命中帶有姻緣煞,極為凶險複雜,恐怕會有一番波折,若處理不好,姻緣之線可能就此中斷。不過,當下小施主姻緣時候尚未到來,施主也莫要強求。否則後果不堪設想。”


    這一番話聽得雲和郡主雲裏霧裏,但捕捉到“不堪設想”一詞,她的心不由揪緊起來:“這般嚴重?那請問大師,可有破解的方法?”


    “姻緣天注定,命中有時終須有。”九厹大師一頓,神色猶豫道,“若要逆天改命,老衲也無能為力,不過……”


    雲和郡主的心頓時沉了下去,卻聽九厹大師話鋒一轉:“老衲可為小施主刻畫幾道姻緣符,再係以本寺經過祈福和開光的紅線佩戴在身,姻緣之途的波折也會減少一些。”


    雲和郡主喜上眉梢:“好好,不知大師的姻緣符和紅線費用多少?”


    九厹大師道:“老衲一生以行善為樂,也不收取施主的費用,若是施主願意憑心為本寺添一些香油燈火,那便最好不過了。”


    雲和郡主感激道:“那便謝過大師,隻要能化解小女命中的姻緣煞,我願意為靈覺寺捐贈一百兩香油錢。”


    九厹大師朝雲和郡主雙掌合十:“阿彌陀佛,這位施主果然也是良善之人。”


    他說著,又看向蘇琬,道:“這位小施主乃有緣之人,老衲便贈小施主一塊姻緣石,此石名為‘回溯’,帶在身上,可保施主姻緣順利。但要記得,此物切記不能丟失,凡事也勿要強求,一切隨緣而定。”


    說罷,他將一塊粉色的晶石遞到蘇琬手中。


    蘇琬頂著雲和郡主感激的眼神,隻好道:“……感謝大師贈寶。”


    *


    拜別九厹大師後,雲和郡主進入殿中,去為蘇慎和蘇珩祈福,蘇琬則到客房小憩。


    雲和郡主不放心她一人留在客房中,便吩咐墨衣守在門外。


    蘇琬坐在床榻上,把玩著手中的“回溯”石。她覺得這塊石頭除了顏色,與普通的石頭並無區別,也沒有那老和尚說得那般稀奇。


    蘇琬覺得無趣,便將石頭收了起來。


    卻在此時,客房外傳來一陣聲音,似乎有什麽人將花盆踢翻了。


    聽到院子中的動靜,蘇琬站了起身。


    九厹大師每日隻接見一位訪客,今日前來是早有預約的,這客房的院落裏不可能還有其他人。


    莫非是墨衣?


    “墨衣,外麵發生什麽……”


    蘇琬推門走出客房,卻不見墨衣的蹤影。


    抬眸看去,不遠處的樹下,正有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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