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琬一臉錯愕:“影響……誰?”


    他們不是在討論花燈之事嗎?無端端的,為何提到一個毫不相關的人?


    細細回味過來這番話的意思,蘇琬又羞又惱,當即駁道:“王爺在胡說什麽,我與衛王世子不過是泛泛之交,也僅僅是見過一兩麵。王爺為何要將我跟一個無關要緊的人扯上關係?”


    沈桓輕笑一聲,笑意卻明顯沒到達眼底:“哦?是嗎?”他壓低了聲音,“那本王在你眼中,是連泛泛之交都不如嗎?”


    沈桓在頸上輕撫的手漸漸下移,落到她的盈盈纖腰上,而後握住了她的小手,摩挲著她柔軟小巧的掌心。


    他如此無禮地對待自己,蘇琬心中氣惱極了。可她稍微掙紮一下,小舟便會劇烈地晃動起來,為了不讓小舟翻沉,她隻能攀住他的腰際,將船身穩住。


    紅霞瞬間順著蘇琬的脖頸爬上臉頰,可她此刻被沈桓禁錮在懷中,隻能移開目光,眼睛根本不知道該往哪裏看,本來清明的思緒亂成了一團漿糊。


    “王爺……請放開我,讓我上岸!”蘇琬趁著理智尚還清醒,深呼吸一口氣,顫聲道,“我出門時與兄長約好了在望江樓中碰麵,若是我再不回去,恐怕會讓他擔心。”


    沈桓聲音微冷:“招惹了本王,就想這樣一走了之嗎?”


    蘇琬道:“我以前從未見過王爺,又何來招惹?”


    聽到蘇琬的回答,沈桓臉上仿若蒙上一層寒霜。


    蘇琬驚覺說錯了話,忙垂下了眼。


    “當真是無情。”他麵無表情地看著她,“你就這般討厭本王?”


    蘇琬低頭不語。


    沈桓沉默的盯著垂首不語的蘇琬,過了半晌後,他緩慢起身,終是鬆開了她。


    重獲自由,蘇琬立刻宛如驚弓之鳥一般,後退一步迅速距離拉開與他的距離。她挪到了船尾的位置上,遠離了他。


    沈桓眼中閃過萬千思緒,最後通通化為冰冷的利刃。他低頭,瞄到那隻假裝自己是一團空氣、正吭哧吭哧滾向蘇琬的團子,不快地哼了一聲,伸手輕輕一推,便將雪球團一樣的團子推倒在地:“養不熟的小白眼狼。”


    “喵喵喵!”團子睜著水汪汪的眼睛,將自己抱成一團,顯得無辜極了。


    *


    河上冷風灌來,將蘇琬臉上的燙熱吹散不少。


    寧澤撐著竹篙,從河中央離開,慢慢向岸邊渡去。船身劃過湖麵,漾開一層層的漣漪。


    小舟剛一靠岸,蘇琬立刻抱起團子,頭也不回地衝下了岸。


    隻是剛著落地麵,空氣卻忽地劇烈地顫抖了起來。


    蘇琬察覺到四周的不尋常,但剛抬眼,便見什麽夾雜著勁風而來,迅速得根本不容她作出閃躲的反應。


    蘇琬的衣袖被人猛然扯住,加之自己前衝的力道整個人竟然向後摔去,但她穩穩落入一個溫暖的懷抱。


    沈桓將蘇琬密不透風地裹在懷中,緊緊地護在了身下。


    她被撲倒在地的同時,七八支閃著鋒利冷光的箭矢帶著濃濃殺機從頭頂飛掠而過,瞬間沒入了瀾泱河中。


    不過是一瞬之間的事情,蘇琬根本來不及看清發生什麽事。


    隻聽“撲哧”一聲,匕首插入肉中的聲音。


    伴隨而來的還有一聲怒吼:“沈桓你這個亂臣賊子,受死吧!”


    蘇琬抬頭,就看見一把泛著銀輝的匕首刺向了沈桓的手臂上,瞳孔一縮:“沈桓!”


    他原有機會躲開的,隻是為了護住她,錯過了最佳時機。而她被他護在懷中,完好無整。


    “別怕。”沈桓安撫著懷中的蘇琬,狠狠一腳將行刺的人踢開。


    那一腳恰好踹中行刺之人的胸口,對方吐出一口鮮血。但他並未鬆手,匕首跟隨著他飛出的身體一同被拔出去,最後重重摔在地上。


    “王爺!”


    寧澤拔出長劍,擋到沈桓麵前,斬落又一波飛射而來的羽箭。


    夜色中,殺機四伏。


    隱匿在暗衛悄然無聲地出現,與殺手纏鬥起來。淩厲的刀光劍影後,四、五名行刺的黑衣人均被當場誅殺。完成任務,暗衛重新隱入了夜色之中。


    一個身上帶著傷痕、看起來卻仍舊盡力維持整潔的青年男子被寧澤壓至沈桓麵前,他眼中射出濃烈的仇恨光芒。


    他在旁伺機而久,挑準了最適合的時機刺殺沈桓,卻未料還是失敗了。


    “本王還道是誰呢,原來是柳氏的餘孽。”沈桓迎上青年仇恨的目光,保持著麵無表情的樣子,隻從嘴角就能生生逼出淩厲肅殺的痕跡,讓人骨子裏都發冷,“柳家的少爺養尊處優,東藏西躲的日子,恐怕並不好過吧?”


    “那還不是拜你所賜!我柳氏一心為國,卻得來通敵賣國的罪名,都是你這個奸佞小人一手造成的!”頓了一下,青年男子發出一聲短促的笑聲,頗有瘋狂的意味,“沈桓你害死我祖父,又逼害我親妹,還害得柳氏一族家破人亡。我柳敬陵有生之年必定要你死無葬身之地!”


    “就憑你?”沈桓嘲諷般勾起唇角,眼中一片冰冷默然。


    柳敬陵怒不可遏,瞪著沈桓的眼神幾欲將他吞噬:“我無罪!我沈家也無罪!有罪的是你這個禍國殃民的奸佞小人!”


    沈桓冷眼看著他:“你口口聲聲說自己無罪,既然如此,本王就讓你死個明白。”


    “蠻夷自被本王鎮壓並驅逐三千裏後,元氣大傷,剩下的殘餘勢力雖不足掛齒,但這些年來一直蠢蠢欲動。他們雖然仍舊號稱對大盛朝稱臣,可既不納稅幣也沒有對皇帝俯首帖耳。這些年,竟喬裝打扮混入大盛朝中,意圖從各方麵將勢力滲入。”


    沈桓目露譏諷:“你親妹身為大盛朝重臣之女,卻引狼入室,竟將蠻夷王子招至上京。而柳中權身為一國之相,明知真相,卻與蠻夷亂黨勾結,貪汙舞弊,刻意泄漏科舉試題,協助蠻夷殘黨滲入朝廷。”


    柳中權,正是被廢後撞柱身亡的柳丞相的名諱。


    一頓,他接著道:“你當真以為你們柳府那位遠房‘表兄’,隻是一名普通的落魄書生?你祖父犯的是通敵賣國的死罪,卻不想你步了他的後塵。柳中權這名字改得真是妙極,中權,忠權,隻忠於權力。國之蛀蟲,死不足惜。要怪就怪你那愚蠢的祖父,將柄送至本王手上,任由本王拿捏!”


    “你含血噴人!”柳敬陵聞言,頓時方寸大亂,聲音也摻雜上幾分不敢確認的顫抖,“祖父為官清廉,一生為民請命,怎麽會……怎麽會……至於妹妹,分明是你看上了她的姿色,想要逼良為娼!”


    沈桓冷道:“柳氏女子心腸蛇蠍,縱使美若天仙,也入不了本王的眼!”


    他鬆開懷中的蘇琬,踱步上前,宛如俯視螻蟻一般,居高臨下打量著他:“說起來,你們柳府跟蠻夷當真有淵源。柳中權有一嫡妹與蠻夷君主相戀,不昔假裝身死,換名改性加入蠻夷。那位寄居在你們府上的蠻夷王子,的確是你的血緣表兄。”他冷笑一聲,肆意去揭對方的傷疤,“不過有一點你的確說對了,柳中權原先的確不知道蠻夷王子的身份,本王隻是稍加引誘,他便輕而易舉地上當。”


    “你……你說什麽!?”柳敬陵瞪大了眼。


    沈桓俯身,與他目光相對,刻意壓低了聲音,一字一頓道:“本王很不得你們柳氏一族家破人亡,即使柳丞相與蠻夷毫無牽扯,本王也有的是辦法,讓你們柳府誅連九族。”


    柳敬陵目眥盡裂:“你……”


    話未出口,便被寧澤堵上一塊破布,隻能憤怒地發出“唔唔”的聲音。隨後轉身回複沈桓:“王爺,剛剛屬下檢查過了,那幾名此刻均是蠻族細作。”


    這時,寧晉亦匆匆而來,瞧見沈桓血流不止的手臂,頓時大驚失色,撲通一下跪下:“屬下失職,令王爺受傷,請王爺降罪。”


    “先將此人帶走,你的失職,本王遲些再跟你計較。”身後傳來動靜,沈桓目光都未往後撇,隻淡淡道了聲,“另外派人告訴冷宮中的柳廢後,她這好侄兒到底做了什麽事!”


    “是。”寧晉垂目應了一聲,又道,“王爺,居於東市附近的蠻族亂黨在昨日已逃出上京城,被抓住的隻是幾名小頭目和受其雇傭的漢人。”


    沈桓的臉色瞬間沉了下去:“給本王封了各個驛站要塞,抓不住也要讓他們脫層皮!”


    “是,屬下遵命!”


    沈桓回過頭,瞥向一旁依然現在驚怔狀態中的蘇琬,淡道:“怎麽,你也覺得本王很可怕?”


    饒是蘇琬再鎮靜,頭一回見到這般血腥的場麵,說不害怕,是假的。想到剛才那一幕,她仍然有些心有餘悸。


    蘇琬收起思緒,捏著滲出冷汗的手,道:“蘇琬不敢。”


    “不敢?”沈桓重複這兩字,笑了一聲,目中盡是不耐和冷意,“本王不想再從你口中說出‘不敢’兩個字!”


    聽到他這一聲冷笑,蘇琬的心卻不知道為何揪緊了一下。想到他剛才奮不顧身地保護自己的那一幕,她的內心是難以說清複雜。


    “王爺,你的傷……”


    匕首在沈桓的手臂拉出一道極大的猙獰的傷口,血一直從裏頭滲出,一邊袍袖和裏衣已經被血染得暗紅。


    蘇琬走上前去,想提醒他先把傷口處理一下。


    沈桓卻將她的手甩開,冷冷道:“你走吧,跟著本王就隻會受傷。”


    他的手臂上血流不止,想來是極痛。沈桓卻硬是一聲不吭,渾然不覺一般。


    可蘇琬卻是知道,剛才刺的那一下有多深。


    沈桓拒絕她後,便轉身頭也不回地離去,那漸漸沒入夜色中的背影顯得無比寂寥落寞。


    饒是如此,蘇琬還是放心不下,跟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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