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琬停在原地,試探地問:“閣下是何人?”


    但馬車內無人應聲。


    有風掠過,馬車的車簾又再隨風舞動,從掀起的一角看去,車廂內並無動靜。


    大抵隻是錯覺。


    蘇琬打消心底的疑慮,回到馬車上。隻是她還未踏進馬車中,便有一隻手從裏頭伸出,扼住她的手腕,將她拉了進去。


    猝不及防,蘇琬隻來得及驚呼一聲,便落入了匿藏在車中的人溫軟的懷抱中,與他雙雙跌落在鬆軟的毛皮毯子上。


    剛剛的……顯然並不是錯覺!


    身為端郡王府唯一的嫡女,蘇琬的用度向來都是最好的。


    來時,馬車裏雖然隻坐了她和墨衣兩人,但其實相當寬敞,車廂足以容下六、七人有餘。車廂內類似於軟塌的坐席,鋪墊著毛皮製成的毯子。


    還未來得及撲騰掙紮,熟悉的容顏便落入眼中,她驚怔一瞬,狂跳不止的心漸漸平複了下來。


    她愣道:“沈桓?”


    沈桓看似冷冽的墨黑色瞳仁透出一絲笑意:“怎麽,碗碗?見到本王,就迫不及待地投懷送抱了?”


    蘇琬從他身上爬了起來,問道:“你怎麽在我的馬車裏?”


    說著,又上下打量著他,狐疑地道:“……要務在身?”


    沈桓隨她坐了起來,伸手將她圈在懷中,低頭在她耳邊道:“來見碗碗,自然是要務。”


    蘇琬耳根子一紅,正要斥他,忽又想起來時未在周圍看見一人,下意識抬眸,問道:“你將墨衣和車夫支開了?”


    沈桓沒有回答,但她已從他眼中看到了答案。


    她又問:“既然你來了,剛才為什麽不出現?”


    沈桓勾唇一笑,道:“看到碗碗失望的樣子,好像蠻有趣的。”


    蘇琬瞪他一眼,將他推開。也不和他客套,直接扯到了正題上:“我有話要問你。上次在靈覺寺裏,你和我娘到底說了什麽?”


    沈桓神色微斂,道:“沒什麽。”


    蘇琬追問:“‘沒什麽’是什麽意思?”


    沈桓慢條斯理地道:“本王隻是將你毀了我清白,卻不負責的事情如實告之了郡主而已。”


    蘇琬呆怔一瞬,“你、你對我娘胡說八道什麽?我什麽時候——”


    卻聽他道:“在瀾城的時候,難道不是你主動抱了我?”


    蘇琬神色一僵,道:“是,可是……”


    他又道:“在孤島那時,睡了我的床的,不是你嗎?”


    “是,但……”


    “本王生辰那日,你將我壓在樹上,還親了我。”


    “是,可那……”


    沈桓不慌不滿地打斷了她,道:“難道這些,還不足以說明事實嗎?”


    沒錯,這些的確都是事實。但卻分明是他東拚西湊起來的歪曲的事實!


    蘇琬隻覺得腦子裏有一根弦瞬間崩裂。她從未見過如此厚顏無恥之人!


    氣急之下,她惡狠狠地將他壓倒在軟塌上,揪著他的衣襟問:“沈桓,你到底想做什麽?你怎麽能跟我娘說那種話!”


    墨發在軟塌上鋪開,沈桓看她的眼神變得深沉。


    卻在這時——


    “琬琬,琬琬……”


    一個毛茸茸的腦袋鑽了進來。


    “琬琬,團子——”


    聲音戛然而止,來人瞠目結舌地看著兩人。


    蘇琬方才察覺到自己在做些什麽。


    此時沈桓被她壓在軟塌上,而她正跨坐在他的身上,雙手的動作,似是欲要將她的衣領撕開。這種姿勢是在做什麽事情……不言而喻。


    一團雪白的絨球也跟隨著鑽了進來。


    “喵?”


    不同於沈昭的呆若木雞,團子叫喚了一聲,用困惑地眼神看著兩人。


    猛地回過神來,沈昭驚慌地“啊”了一聲,將團子撈到懷中,飛快地退出了馬車,連連驚叫著頭也不回地跑掉了。


    團子生氣的叫喚聲隨著沈昭的遠去腳步聲漸漸消失在耳際。


    蘇琬未料到沈昭會突然出現,身體僵了又僵,臉色紅透了。過了許久,她方才找回一絲理智。


    “本王想做什麽,難道不是早便告訴了你嗎?”沈桓卻是麵不改色,將她的手握到掌中,拿了下來。見她沒有反應,他的手放肆地撫了上去,壓上了她的唇,“我先前已問過你,什麽時候能給我一個名分?”


    蘇琬羞惱交加,下意識張嘴咬了他的手指一口。待他將手指拿開,她又撇過頭,哼了一聲,道:“要名分沒有,要命一條。”


    “是嗎?”


    卻不知她的舉動是如此誘人,沈桓微微勾唇,眼神漸漸深邃,手不覺勒上她的腰間。蘇琬毫無防備,忽地一陣天旋地轉。一個翻滾後,兩人的位置發生了變換。


    蘇琬驚呆:“沈桓,你做什麽——唔!”


    青絲交纏,沈桓俯身吻住她唇,聲音消失在唇縫之間。


    “……那從此以後,你便是我的命。”


    *


    午時,烈日當空。


    午門刑台前,被臨時支起了一處高架,上麵吊著一名年輕的女子。


    她渾身染血,雙手被高綁,雙腳離地,臉色蒼白若紙,發青的嘴唇因為暴曬而幹枯皸裂。


    感覺到被許多人圍觀,對著指指點點,周玉柔此刻隻覺得羞憤欲死。可是她被蒙上了臉,堵住了嘴,眼前是漆黑的一片,什麽也看不清楚,也發不出一絲的聲音來。


    “玉柔!”


    “小姐!”


    遠遠傳來著急的呼喊聲,靖安王世子帶著墨荷及一眾護衛撥開了圍觀的人群,擠了進去。


    吊著的繩子被放下,周玉柔因體力不支,軟軟地倒在地上。


    靖安王世子將她抱在懷中,急聲道:“玉柔,你怎麽了?”


    她渾身發著顫,終是暈闕過去。梨花白的衣裳被血染紅,依稀可見血跡是由鞭傷渲染出來的。


    看著遍體鱗傷的周玉柔,他出離憤怒:“怎麽回事……這、這是誰幹的?”聲音帶著顫抖。


    圍觀的百姓聞言,還以為這是什麽官家小姐,怕招惹上麻煩,忙退開許遠。


    周圍頓時空出了一大片的位置。


    原先的人群中,卻還有兩人沒有退開。靖安王世子眯眼看向兩人,很快認出兩人來自何處:“秦王`府的人?”他咬牙切齒,“這是秦王幹的好事?!”


    “你們知道她是誰嗎?竟敢這般對她?!”


    其中一人嗤笑一聲,道:“我家主子勸說世子,若是有什麽隱疾,還是盡快醫治為好。”


    靖安王世子怒道:“你胡說什麽!”


    另一名黑衣侍衛挑眉,道:“哦?不是嗎?難道不是世子滿不足不了自己的妾侍,才讓她到處自薦枕席?”


    原來這是靖安王府上的妾侍。


    聽這兩位郎君所言,似乎是靖安王世子的妾侍勾引權貴未遂,結果卻被吊在了此處。


    圍觀的百姓恍然大悟,看向靖安王世子的眼神中多了一些不可言喻的東西。


    這可真是綠雲蓋頂啊。


    “你——”


    “這是靖安王府的家醜,按理說不應插手。但是這不長眼的妾侍冒犯到了我家主子頭上。我家主子向來討厭不知廉恥的女子。這妾侍惹怒了我家主子,那便不可不管了。不過我家主子心善,隻是罰她十鞭,將她吊在這裏一個時辰。”黑衣侍衛道,“不過,還請靖安王世子看管好自己妾侍,別讓她再汙了我們主子的眼。”


    說罷,兩人便揚長而去。


    從未被如此諷刺過,靖安王世子臉色一陣青一陣白,藏在衣袖底下的手緊握成拳。


    墨荷著急地撲了上前,輕輕拍打著周玉柔的臉:“小姐,小姐,快醒醒……世子,小姐這是怎麽了?”


    她著急的呼喊聲將靖安王世子拉了回來。他道:“先帶玉柔回府,你去請大夫來。”


    墨荷慌亂地點了點頭,提著裙子起身,迅速擠出了人群。


    *


    周玉柔醒過來的時候,已是三個時辰後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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