眨眼間,賭約的三天時間就過去了!令宰相商容悲憤的是,他雖然覺得武成王拿來的那張圖樣十分的不靠譜,但是他手下的那些食客弄出來的東西竟然還要更不靠譜!


    他也知道這並不能怪罪那些食客、幕僚,非是他們沒有真材實料,實在是專業不對口啊!想他手下的這些人都是憂國憂民的知識分子,且都是出身良好世家的子弟,根本不可能有手工業者,更不可能有對手工製造感興趣的——這類人在宰相大人眼中都是不務正業的低等民,根本沒有資格混進他的府中!


    不想正是因為他擇選幕僚的條件太苛刻、嚴謹,竟反而被紂皇將了一軍,叫他食客三百餘人落得個毫無用武之地,反過來還要用武成王這個大老粗折騰出來的東西!


    叫下人用牛車拖著那巨大的象牙裝飾戰車車輪,商容上朝數十載頭一次覺得煎熬、難受,都有點兒抬不起頭了!


    可是當他看到費仲做出來的東西時,立即又變得信心十足起來,隻因為黃飛虎設計出來的“齒輪”雖然已經很不靠譜了,費仲這個奸臣做出來的玩意竟然更加的不靠譜!


    真是天不亡我忠良啊!!!


    商容瞅了瞅費仲手中精致的用金玉雕琢、象牙鑲嵌的觀賞玩意,再回頭瞧了眼自家牛車上擺著的威武霸氣車輪,頓時昂首挺胸了起來,在眾多臣子的招呼、吹噓中走進了朝堂。


    紂皇竟然沒有忘記這個賭約,這久不上朝的昏君今天來得比臣子還要早,等到商容等人逐一進入朝堂時,他早就歪七扭八地躺臥在龍椅上,一臉興趣盎然的樣子。


    瞧著紂皇這明顯看好戲的姿態,不論是商容還是比幹都默默地在心裏偷罵了一句狗皇帝,隻是此時他們雖是心意相通,卻再沒有像三天前那樣心有靈犀地遙遙對視,給對方一個加油鼓勵的眼神!


    商容與費仲先後將他們製作的“齒輪”獻到了紂皇的麵前,這喜愛奢靡生活的狗皇帝顯然對費仲製作的精致小車輪更感興趣一點。他將這巴掌不到的小玩意捏起來放在手心裏,把玩了起來,還時不時地發出嘖嘖的讚歎聲。底下群臣見到他這副表現,立刻有了各自的判斷。


    商容的老心肝立即提了起來,他低調地偷眼巴望著紂皇,隨著對方越加喜悅的表情變化而漸漸地黑了臉。而在另一邊的比幹卻是不知是喜是憂,他既不希望商容輸了這次的賭,讓費仲之流更加猖狂,卻也不願意看到自家的田產平白地送給了別人——那份產業是要留給他的子孫後代的,現在卻因為昏君的一句戲言變成了別人的,叫他如何甘心?即便他心胸寬廣,對商容依舊毫無芥蒂,他的那些子嗣,尤其是他那個不成器的嫡子卻是一定會將商容一家記恨上的!


    想到自己與商容百年之後,這兩個當朝最顯赫的世家就要彼此仇恨上,比幹就痛苦得心直抽,恨不能指著紂皇的鼻子罵他是個大混賬、大熊蛋!


    紂皇將精致小車輪把玩了許久,一個勁地說著“好好好”、“妙妙妙”,眾臣都以為這次比鬥是費仲贏了,誰知最後卻是峰回路轉!


    昏君將金玉車輪把玩了一番後,才勉強抬起眼來看了一眼旁邊巨大的象牙車輪。他也不將手裏的精致玩意放下,隻是搖搖頭,頗為氣惱地說道:“費仲愛卿,朕本以為你是個可擔當大任的大才,現在與商宰相一比,你那點才華簡直是班門弄斧,貽笑大方!”


    說罷,這昏君就站起身準備離開大殿了!


    商容原本以為自己輸定了,可是狗皇帝話一出口他便立即明白了過來,這絕地大反擊一般的快感,令老宰相稍稍激動了起來!當他看到狗皇帝已經準備走人時,立即跪倒在地上,乞求狗皇帝能允許他將比幹那十分之一的封地返還給他!


    說實話,商容雖然已貴為宰相,家世也十分顯赫,但是比幹的家業比他還要大一些,那十分之一的封底還是很令他心動的,但是就如比幹的顧慮一般,他也要為自己的子孫後代著想,不願意為了這些封地將比幹一族得罪,留下禍患!


    紂皇聽到商容的請求,竟似被逗樂一般,走了下來,站在商容身前,笑嘻嘻地問道:“宰相大人可是覺得朕威重不夠?”


    商容聽了這話,立刻有種頭皮發緊的感覺,他低下頭誠懇對回道:“陛下得天厚愛,有倒曳九牛之威,具撫梁易柱之力,世人無可比及,萬民無不俯首臣服。”


    紂皇笑道:“那卿何以要朕出爾反爾,自傷威嚴?還是說……”紂皇忽然壓低聲音,隻是他聲音雖低卻還是叫寂靜的朝堂內每一個人都聽清了他的話,他話語緩慢,卻是威嚴無比!


    紂皇釋放出全身的凶狠氣息,惡狠狠地瞪著商容,隻將對方壓得喘不過氣來,他又忽然伸出一手拍在老宰相的肩膀上道:“還是說,在宰相大人心中,朕的威嚴氣派遠不能與宰相、亞相之間的情誼相比?你等心中可真有將朕放在天子之位上?”


    突然而來的厲聲叱問,令商容身子歪了歪。他不由得抬起了頭,看向身前的皇帝陛下,卻不想竟是一眼撞進對方黝黑、凶悍的視線內,頓時渾身一個機靈,眼前竟出現了錯覺,麵前的紂皇哪裏還是個人,根本就是一頭凶狠饑餓的老虎,隨時都能將他撲倒,凶惡地將他咬成兩截!


    商容三代老臣,年歲不小,此刻在紂皇的刻意的誅心之論下,這老漢立即被嚇得軟了雙腿,跪在了地上,似一身精氣都傾泄幹淨般整個人都顯得頹廢了起來。而一旁的亞相比幹亦是被紂皇這突然而出的質疑驚嚇得出了一身冷汗,連忙從臣子中走出來,跪在了盛怒下的皇帝麵前,不住地磕頭向他告罪,解釋自己的清白無辜!


    而其他的臣子隻是默默地站在兩邊,看著兩位老臣痛哭流涕,反複表明自己的忠臣之心,卻是一言不發,不敢上前為他們說一個字。他們雖然覺得紂皇有小題大做之嫌,但是商容與比幹自恃忠臣之首,且都被稱為有大才的聖人,每每遇事商討必然站在統一戰線,莫說是奸臣費仲之流,就是忠義之士中的某些異議也會被他們壓下,說他們彼此勾結倒也不能說完全不對。


    但說他們不將天子放在心中……咳,這些個臣子,就是費仲、尤渾也在心裏將紂皇比作好糊弄的無道昏君的,其他更是在暗地裏罵過無數次了,此時被紂皇突然點明,一向以忠心自居的朝臣們不禁都有些心虛!


    正是這份心虛,才讓他們都不大好意思站出來,為兩位老丞相說一句公道話!


    隻除了一個人——武成王黃飛虎!


    武成王是出了名講義氣的人,又是與紂皇穿一條開襠褲長大的,自然比常人稍稍不怕一點這狗皇帝的殘暴。而他一向以商容、比幹馬首是瞻,認為他們是忠臣中的忠臣,是以現在看到紂皇冤枉忠臣,立即衝上前,以自己的項上人頭保證這兩人的忠臣之心。


    他本是好意,卻不想竟是好心辦壞事,一頭撞進了槍杆子裏!


    紂皇看見他走上前,立即調轉槍頭朝向他道:“武成王來得正好,朕問你,這‘齒輪’究竟是誰想出來的?難道真是宰相的功勞?”


    武成王一愣,登時有了危機感!他微微轉頭斜眼看了一眼身後的副將金甲,卻不敢說假話,隻好吞了吞口水道:“此物是臣副將金甲所設計,再由臣轉贈宰相大人。”


    他話剛罷,金甲立即站出來,躬身道:“陛下明鑒,微臣不敢居功,此圖乃是武成王受宰相所托,與臣一同研製出來的!”


    黃飛虎聽了金甲的話,耳根子動了動,心想金甲果然外冷內熱,若不是此時不是地方,當要跟這人大大地擁抱,好好幹上一大壇的!


    他又擔心紂皇會因此記恨上金甲——他豈有不知道紂皇現在正要治商容的罪?而金甲那番話已是間接地為商容脫罪了!


    果不其然,武成王剛剛抬眼,就看到紂皇雙眼冰冷地瞅了他的好副將一眼,而後重新看向商容,再次伸手在他的肩膀上拍了拍:“宰相主管禮儀、律令,朕問愛卿一句,一年前朕曾發過一條命令,嚴禁臣民有欺君的言行,否?”


    商容聞言,頓時癱軟在了地上,這狗皇帝不僅頒布了嚴禁欺君的罪名,還設下了欺君誅九族的刑罰!


    老宰相不禁悲從中來,暗道無道昏君根本就是一意致他死罪,他縱然有百口也逃脫不開這份罪名的!


    與其被這昏君汙蔑,成了禍害九族的不忠不慈之人,還不如現在就一頭撞死在他麵前,反而落得幹淨!


    心中主意一定,一片忠肝義膽的老宰相再無顧慮,猛然站起身,指著狗皇帝的鼻子大聲唾罵道:“昏君!你心迷酒色,荒亂國政;不思先王,不敬上天,棄厥先王宗社,謂惡不足謂,為敬不足為,異日必身喪國亡,有辱先王!今風刮無蹤,阻忠殺諫,炮烙良臣,君道全虧。眼見禍亂將興,災異疊見,不久宗廟邱墟,社稷易主。可惜先王櫛風沐雨,道為子孫萬世之基,金湯錦繡之天下,被你這昏君斷送了個乾乾淨淨;你死於九泉之下,將何顏見你之先王哉?”(原文)


    老宰相說得義憤填膺,狗皇帝卻隻是冷眼看著他,譏諷道:“老宰相終於說出心裏話了麽?我早就知道你與我兩位兄長關係極好,想必我那兩位仁慈、博愛的王兄才是你心中的仁帝明君了?”


    商容聞言一愣,身旁比幹心中一涼,與紂皇兩位兄長微子啟、微子衍關係交好的何止是商容一人?就是他作為叔父對這兩個後輩子侄也是十分的關愛,他的長子偈背地裏更是與這二人稱兄道弟,肝膽相照!


    比幹更知道,這紂皇十分殘暴的名頭裏有三四分都是這兩個王子傳揚出去的,而他與比幹等忠臣之流亦兌出去了一二分……


    原本以為這狗皇帝隻知享樂,並不知道這些,卻原來不是麽?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封神]不要叫朕大王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uu小說網隻為原作者藍小傘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藍小傘並收藏[封神]不要叫朕大王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