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別個人被申公豹這麽一說,是非要反悔跟他翻臉的,但趙公明偏偏與別個人是全然不一樣的。


    趙公明是三代弟子裏實力數一數二的人物,從來都是他用鼻孔來瞧別人,哪裏有這一日竟被旁人奚落過的?隻是他自尊極好麵子,被申公豹這樣諷刺了一句反而不能攔阻他,隻能打落牙齒往肚子裏吞,默默吃下這個啞巴虧,麵上還要裝作一點也不在乎的模樣。


    他既不攔阻,申公豹自然不會與他客氣,隻將各色作物的種子留下一些與他,便帶著一袋子的種子與幼苗去了冀州。


    這申公豹黑了趙公明,卻不止是便宜了江一春一人,對後世子孫也是有大功德的!


    須知這趙公明既然是個神仙,哪裏會老老實實地種苗種菜?那許多的種子都被他用仙法改變過特性,已成了不忌旱澇、一季變雙季、一年生變三年生的極品,有了這等神物在手,誰家農事還需擔心?


    隻是這些事情申公豹是不知道的,江一春自是無處明了,隻當過去見過的那些東西一樣種了。


    且說那日申公豹被江一春請走,禦七身後跟著一個土行孫,自然不能白白浪費時間等待。她將挑選的那九百人聚攏到一處,獨一人站在上首大聲對這些眼裏偷著機靈氣的奴隸小臣,道:“我乃是紂皇陛下親封的冀州侯,今日我將你們挑選出來是要將你們帶離冀州城,去別處與我做事,但在此之前還需問你們一句話。”


    她頓了頓,一雙明媚的眼睛冷冷地瞧著下方隻敢互相瞧視,卻不敢發出一點聲音的奴隸們,對他們的識相頗為滿意地點點頭,而後說道:“我現在便問你們可想做伊尹、傅說?若願意就站到我的左手邊,”她抬起了左手,“站在這邊的人我便會給他一個擺脫奴隸身份,甚至晉升貴族的機會,這自然要經曆許多磨難,或許在成功之前性命已經丟了,但若成功,不僅是你們自己,就是你們的家人、部族也能擺脫現在卑賤的身份,不再是奴隸、牲口,而是真正的人。”


    當禦七的左手揚起時,便有兩個雙胞胎姐妹互相看了一眼,立即走了過去。禦七看了那兩姐妹一眼,心中十分滿意,心中打定主意日後要多多關注這兩個長得還不錯的女子。當她所有鼓動這群奴隸的話說完時,那些奴隸再沒有猶豫的,立即跑到了那對姐妹花身邊。他們大部分本就是小臣,與尋常奴隸不同,或常常伺候在貴族身邊,或幫著主人家出外經商,甚至如辛三這樣的人家世代幫忙主人家管理許多事務,生活得不錯,眼界也高得很多,因而雖然沒有反抗國家的意念,卻或多或少有著改變身份,成為一個真正的“人”。


    現在有這樣的機會,他們哪裏肯放過?何況禦七許諾的是隻要一人成功全部族幾十甚至幾百人都能擺脫這樣的苦難生活,這簡直是求都求不來的機會,就是再蠢笨怕死的人,也要豁命去爭取一次的。


    他們本來就是一無所有,連命都是主人家的,若是成功了便能得到莫大的好處,而失敗了真可謂是一點損失也沒有!


    這等一本萬利不虧本的生意,誰人不做?


    禦七見到這樣的結果,心裏十分的滿意,她自然不會立即將這些人送入“闇兵”中,這些人是否真的合適她還需要再測試一二,最基本的就是他們的忠心。


    土行孫見到禦七這般作為,心裏暗暗佩服與羨慕,竟也依樣畫葫蘆地與他那二十幾個小矮子徒弟說了類似的話,隻是他根本就沒有禦七冀州侯的身份,在奴隸的眼中根本沒有處置他們的權力。


    土行孫一見效果不佳,可不就急了麽?幸虧江一春及時出來,作為冀州的代理城主說的話在這些奴隸心中還是有分量的,果然叫這些小矮個奴隸心悅誠服地拜了土行孫做了師傅。


    這邊事情已了,昨日受了江一春命令的那匹快馬信差一路狂奔,總算在第二日午間追上了休憩中的金甲軍隊,將信件交付給了伯邑考。


    伯邑考看罷信中所書,微微低頭思量。在他腳邊千年九尾狐已化回原形,縮成貓兒般大小,一身雪白皮毛著實可愛非常。


    這九尾狐躲在伯邑考帳中,不為別的,正是要與伯邑考商議要如何讓它與蘇妲己換過身份。三天前,夜裏二者做下約定後,伯邑考雖然意外地得了麒麟聖獸,可是金甲卻是在第二日就開拔,自那以後伯邑考便再難靠近到蘇妲己乘坐的馬車。


    九尾狐倒是輕易就能見到蘇妲己的,可是它一個妖怪,想也知道蘇妲己萬不肯與它交換身份的!


    幸爾在昨兒夜裏九尾狐在百裏之外找到了蘇妲己的長兄蘇全忠,並將他帶到了這裏,就安排在營地不到一裏地的樹林深處。


    有了蘇全忠在,蘇妲己自然會聽信於九尾狐,隻是行軍之後每逢安營紮寨之時金甲都要特特地待在蘇妲己的車馬旁邊,分明就是要監視蘇妲己,不讓她有機會逃走或被人救走。


    這伯邑考與九尾狐正在商量如何救出蘇妲己,那邊信差便將江一春的書信遞了上來。


    九尾狐偷偷瞅了信上內容,一雙滴溜溜的黑眼珠子轉了轉,便跳到軟墊上,兩隻爪子一搭,道:“大公子,這正是天上送來的好機會,隻要大公子稍動琴弦,不僅能救下昌州百姓,就是蘇小姐也能一同救下。”


    伯邑考立即就明白了九尾狐的意思,隻是他出身貴族世家,卻要像個伶人一樣去迷惑別人,雖然是為了救人心中也是十分抵觸,總覺得是愧對了懷中的長琴。


    但是若能吸引走金甲的注意,讓九尾狐換了蘇妲己,使得蘇家兄妹盡歸了西岐,卻是百利無一害的買賣。


    更有甚者,九尾狐真如散宜生所言能夠迷惑了紂皇,使得商湯天下更加混亂,那西岐要報仇便指日可待,不令他的父親姬昌他日含恨。


    伯邑考心中思量定了,便對九尾狐道:“此事當可這樣辦成,再過幾日才能到昌州,這幾日我會盡量找個機會將金甲調離了蘇小姐馬車前,你們當在那時換了身份。”


    九尾狐立即點了點頭,飛躥地跑出了帳篷,刺溜一下溜進了樹林中。


    九尾狐一走,伯邑考卻又開始躊躇了起來,心中雖然知道此事當早不當遲,卻又實在違背本身的意願,難以立即起身就去找金甲。


    原來伯邑考與散宜生跟著金甲急奔了一天一夜,哪裏還能不知道這凶殘的男人是要立即揮軍北上,急攻冀州之上的昌州的?


    金甲此前所說的“幫忙”恐怕也是要借助西伯侯在列侯中的聲望,叫他二人去替他叫開昌州大門,好讓他不費吹灰之力就占領了此城。


    昌州淪陷雖不影響西岐日後大計,周地卻也不能任由金甲拖累下水,令西伯侯聲望平白受損的!


    散宜生為破壞金甲陰謀,便暗暗地叫了兩個西岐虎賁,一個得信去西岐,將此處的凶險報告與西伯侯知,另一個則帶信連夜趕到昌州,叫他們小心了金甲的險惡用心,莫要著了他的道。


    散宜生本是料定了金甲會連夜趕路不停歇,一舉攻下沒有防備的昌州,所以才會叫人快馬加鞭不停歇地給昌州侯通風報信,誰知到了第二日金甲卻又突然緩下行軍的步調,最後幹脆叫所有人馬停下,就地紮起了營地。


    一得到就地紮營的消息,散宜生當即狠狠地拍了下自己的大腿,幹嚎了一聲:“散宜生愧對主公,愧對昌州滿城百姓,是我害了他們啊!”


    這一聲幹嚎可叫伯邑考大吃一驚,完全不能明白散宜生何以如此,隻是他再問散宜生卻隻是擺擺手,竟是一個字也說不出。


    看著神色大異不同平時般沉穩模樣的散宜生,伯邑考心中突突地產生了十分不妙的預感,知道必是與昨夜派出的信差有關,他不由得啞然道:“散大夫何以至此?父侯常與我等說,人生在世孰能無過,有過改之亦是君子正色,我等當再派一員或可截住先前那人……”


    伯邑考話未說完,散宜生再次衝他擺擺手,垂頭喪氣道:“金狗賊既能掌握到昨夜我等行徑,今日他哪裏還會再允許我等放出另一批人馬?恐怕隻是白白折損了西岐的人馬,那反倒不值!不若就這麽辦吧,他金甲好生自信,昌州卻也未必真讓他如意!”


    散宜生雖然氣憤地說了這般話,最後卻還是深深地歎了口氣,伯邑考哪裏看不出他是不看好昌州能守住城池的?


    也正是因為這樣,伯邑考才會比日前更加厭惡金甲這個人,原本他隻以為這人凶殘,令人捉摸不透,而今卻更覺得是個卑劣之人,君子是絕不能與之交好的!


    伯邑考喜好音樂,對江一春那樣處處表現得文雅風流的俊美男子自然心生向往,反之如金甲這樣一身血腥味似洗也洗不掉的凶狠人真是恨不得躲得越遠越好,老死都不要再看到這種人一眼,免得沾染了對方身上的血腥氣,再也彈奏不出空靈出塵的音樂!


    卻是為了西岐能再得一員猛將,為了加速朝歌的滅亡,他又不得不親自去與這人結交,真是痛苦得仿佛置身在泥沼中一樣難受。


    隻是他似乎忘記了,金甲不僅凶殘、狡詐,讓人難以捉摸,而且還十分的難纏,哪裏就能如他所願,稍微“勾搭”一下就能跟著他走開身,離開蘇妲己的車馬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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