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


    笑三生說的淡淡,月冰心回答的也是淡淡。


    若是放在其他年輕的男女間,這一問一答本該充滿著柔情蜜意,可在這兩個人身上,卻絲毫體現不出柔情蜜意的樣子。


    雖說是主仆,但二人從小一起長大,拋開身份不說,也可謂是青梅竹馬,感情自然要比其他人要深厚一些。


    在他們年幼的時候,月冰心就已被明確灌輸了主仆的思想,她從不僭越,也不敢僭越,無論是過去,現在,還是將來,她對他的情感都不會發生質變。


    所以當笑三生伸手摟住了她的腰,抱起她,輕輕放在內室的床上時,月冰心也絲毫沒有一點怦然心動的感覺。


    但她還是極力配合他,回應著他的動作。


    他雖充滿熱情,極盡男性本能在給她歡愉,月冰心還是感覺得出他並沒有將心思全部投入到這種事上,他的動作雖狂熱,但他的雙眸卻如潭水般清明。


    笑三生似乎有些心不在焉,她看得出他在想著別的事。


    對此月冰心也早已習慣。


    作為一個身心健康的男人,半夜又怎麽能少了女人?她不禁對那些嫉妒公子與她如此親密的人感到好笑。


    公子隻不過是需要一個女人來入夢罷了,難道他們竟會以為公子隻有待她是特別的嗎?


    愛情——她不奢望,也不稀罕。


    這種時候她又想起了煊。


    煊不是她,而楚雲卿更不是公子。


    她希望煊在楚雲卿身邊能過得很幸福。


    煊這一夜確實是很幸福。


    二爺疼愛了他一晚上,二人都得到了前所未有的滿足感。


    一覺香甜,卻在清晨被一聲恐怖的雞鳴省生生吵醒,還伴著喊話聲和腳步聲,攪得“睡眠不足”的楚雲卿肝火大動。


    “一大清早,是在鬧什麽?”


    他推門,院子裏一隻母雞正在“咯咯”亂竄,廚娘和元青在後追趕,想方設法從左右包抄,將它捉住。


    奈何母雞太過靈活,被它一路跑到楚雲卿的住處來,都沒能捉住,這才上演了一出清晨鬧劇。


    院子裏的青草被這隻母雞踐踏的慘不忍睹,眼前景象讓楚雲卿一夜的好心情立時消散,雙眼微眯看著這惹禍的兩人。


    元青和廚娘就趕緊站住腳,聽出二爺聲音裏透著的不耐,也顧不上去捉那隻雞了。


    “二爺,這是……”元青解釋的話還沒出口,就被一個聲音生生打斷。


    “二爺,怎麽不披件外衣就出來了呢?”


    一聽這陰柔的音色元青便知道是誰,抬頭一看,果然見煊手裏舉著一件衣袍貼近楚雲卿,為他細心披上,緊了緊繩結,對上楚雲卿的雙眸時,盈盈一笑,嫵媚得很。


    他的身段就更加嫵媚,楚雲卿身上雖沒穿著外衣但好歹也穿著白色中衣,在他自個家裏,又是被吵起來的,也不能說是衣不得體。


    但二爺旁邊那位就真的讓元青徹底無語了,他雖也穿著中衣,但繩結還沒有打好,胸口半遮半露,尤其是肩傷那側,完全坦露,好生誘人。


    感受到元青不友好的視線,煊懶洋洋地回望他一眼,十分友好地回以淡淡一笑,嫵媚的臉,妖嬈的身段,絕代的風華,宛如潘安再現,一笑傾人城,廚娘已經看得完全傻住,若不是長時間對煊的討厭之情堅定了信念,想必此時元青也會為這一笑而淪陷的吧。


    “我不打緊,倒是你,怎麽就這樣跑出來?”楚雲卿扭頭關心煊的時候,臉上的動怒之色已消下去好多。


    “還不是看二爺不加件衣服就走出來,放心不下。”


    楚雲卿扣住煊正往自己肩上披衣服的手,扯過外衣,瀟灑一轉,衣服批到了煊的身上,他還小心沒有碰到煊肩上的傷口。


    “還是先顧好你自己,肩上的傷不夠,還想再感冒著涼,讓我心急?”


    楚雲卿目光平靜悠然,語氣更是極輕,晨間的薄光籠罩在他身上,說不出的柔和。


    “那……煊以後不敢了,絕對絕對不讓二爺為我憂心。”


    那廂同樣沐浴在晨曦中的煊回以一笑,此情此景,美如詩畫。


    這讓元青心裏很不是滋味。


    楚雲卿這時頭扭了回來,不看元青,而是直接將目光掃向站在元青一旁,又有些戰戰兢兢又有些怦然心動的廚娘身上。


    “究竟是怎麽回事?哪裏跑來的母雞?”


    語氣已經很善了,但廚娘依舊是感受不到什麽微風撫麵的愜意,她很緊張地繃直了身子,暗中惡狠狠瞥了那隻危機暫時解除,正在不遠處閑庭漫步順帶啄啄地上碎屑的闖禍母雞一眼,大有“回頭跟你算帳”的意思在。


    “是……是李老頭送來的,說是聽說二爺要出征了,便送隻雞來補補,籠子沒關牢,這才讓這小東西滿院子亂轉。無心驚擾二爺,無心驚擾二爺……”


    楚雲卿失笑搖頭,“元青,大娘捉不住它,怎麽你也捉不住,能放任它到處亂跑?”他掃了那隻雞一眼,“……還有到處亂啄?”


    元青垂首,不答話。


    如果是平常,他早就把這隻雞捉住了,奈何昨晚因為煊留宿二爺房中,用腳趾頭想都能知道他們昨晚是怎樣的翻雲覆雨,縱情歡愉,害他整晚都在為情所困,失眠到今晨,現下困頓的很,人無精神,哪有精氣神去上趕著抓一隻活蹦亂跳又充滿攻擊性的母雞?


    楚雲卿歎了口氣,彎腰拾起一顆小石粒,指尖一彈,正中雞腹,那母雞痛得“咯咯”叫喚了兩聲,撲騰撲騰翅膀便坐臥在地上,老實了。


    廚娘機靈,馬上走過去抱起那隻肇事的雞,“二爺要是沒什麽吩咐,老婆子就去煮飯去了。”


    楚雲卿待下人向來和善寬容,他們平時也用不著這麽樣小心翼翼,不過現在不同了,廚娘作為過來人清楚得很,打擾別人的戀情至少會折壽三十年呐!


    阿彌陀佛,阿彌陀佛,這時候要是再不懂的識相退場,那她下輩子還不如投胎變成一隻家禽,讓人家宰著吃算了!


    “那麽李大叔是否已經走了?”


    “把雞送來就走啦。”


    每次楚雲卿帶兵出征的前幾天,李老頭都不會忘記將家裏最鮮最肥的母雞送來。


    將士們出征在外,能有粥喝就已算不錯,哪裏還奢望來頓葷腥?於是鄰家的鄉親們就會送些雞鴨魚肉給將士們,希望他們能吃頓好的,再去征戰。


    “元青,一會校場你不必去,走一趟李大叔家,替我好好謝謝他老人家。”


    “二爺,煲湯我很拿手,不如我煲給你喝吧?”煊手點著唇瓣,忽然來了這麽一句。


    “你會煲湯?”


    “你會煲湯?!”


    楚雲卿和元青異口同聲,隻是這二人語氣卻是大大的不同。


    “當然。廚娘是北方人,不慣煲湯,我看這雞不錯,就怕大娘放多了佐料進去,懷了雞肉的鮮味,敢情不如我來操作,也請二爺嚐嚐我的手藝。”


    期待是期待,“可你肩上的傷……”


    煊嬉皮笑臉著,道:“隻要能給二爺煲湯,縱然傷口潰爛又何妨?”


    楚雲卿立即板臉,“不許胡說。”


    “嘻。”煊吐吐舌頭,“二爺,我的傷真的不礙了,如果二爺還是擔心,那便讓元將軍為我打下手,我指點,他操作,如何?”


    煊不等這兩人拒絕,搶著道:“我相信元將軍一定也很樂意為二爺的美食出一份力的。”


    “既如此……好吧。”楚雲卿點點頭,心裏還是比較期待能吃上煊的手藝的。


    元青傻住。……啥?要他幫忙做飯煲湯?開什麽玩笑!


    然而楚雲卿一句話已是一錘子敲定,那樣滿心期待的神情,元青哪裏舍得拒絕,讓二爺失望啊!


    隻好……硬著頭皮上了!


    廚娘一聽說煊要承包今日飯餐一事,已是樂開了花,原本煊隻是說煲湯,可最後在廚娘的攢動下,整個飯餐都交給煊來做了。


    “你想想,能吃上心愛之人做的飯餐,心裏麵該有多開心啊!”作為過來人的廚娘如此說道。


    煊笑笑:“大娘所言甚是,那便由我來包辦,我看這裏也不用大娘幫忙了,回家照看你的小孫子吧。”


    知道大娘想趁著楚雲卿去校場訓練兵士,早早偷溜,這兩天飯菜質量明顯下降,煊早覺出來了,隻是因為楚雲卿不在意就沒指出來,現在剛好借著機會,自己動手,好好犒勞一下自己和楚雲卿的胃。


    這是其一。


    元青狐疑:“……不用大娘幫忙,你行麽?”


    煊挺起胸脯,道:“多此一問。我身為風月燭一品小倌,除了那方麵活技好,自然還得要上得了廳堂下得了廚房的,還有,像是買菜殺價、上房修瓦的事我也能幹。”


    看著煊搖著手指,得意洋洋地“嘖嘖嘖”,元青有點哭笑不得。


    從沒聽說哪個小倌會因為能上房修瓦而沾沾自喜的。


    “好了,打下手的,去,把那隻雞殺了,毛拔幹淨了拿回來給我。”


    元青瞪著一雙牛眼,道:“你叫我去給雞拔毛?”


    “我肩膀有傷啊,若是傷口惡化惹得二爺不高興,這責任你負的起嗎?”


    元青咬牙切齒,卻無從反駁,氣呼呼地提起雞翅膀,跑到廚房門外殺雞拔毛去了。


    煊捂嘴偷樂。


    故意支走廚娘,便是為的這其二。


    平素老和他對著幹,不趁著這機會整整這小子,怎麽對得起他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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