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自從大規模將煉金科技引入生產,而導致天空中永遠都飄著厚厚毒霧的祖安城來說,傍晚時分和入夜後沒有什麽分別,都是一片黑暗。


    沒有美麗晚霞可以欣賞的諾克薩斯大兵們,唯一值得惦記的,就是將肚子填得飽飽的,然後乘著值班前的空隙回到營房裏,相互吹牛展望一下不久之後的戰爭裏,各自能取得什麽樣的功績。


    “老鬼,等俺打完仗升上了中隊長,就去你家提親咋樣?”某個對自己勇力頗為自得的大塊頭,半開玩笑半認真的試探著跨坐在他們士兵圈子外的隊長。


    那個身上有不少‘戰鬥紀念章’的中年人,隻眼帶不屑的瞄了一下手下士兵,就繼續低頭用小刀刻著手中的雕像去了。


    見隊長頭兒不屑理那大塊頭,另一個顯得精悍些的士兵出來打著圓場:“得了吧,大牛~就憑你的能力,等升到中隊長的時候,鬼爺早就坐穩大隊長的位置了。反正我是鬼爺指哪兒,我就往哪兒衝。鬼爺,還是考慮考慮我吧,肥水不流外人田呀~”


    這個家夥看上去挺會來事,一句話既捧了頭兒和戰友,也緩和大塊頭說那不自量力話後造成的氣氛尷尬。


    “有這吹牛的時間,就多檢查檢查拿到手的裝備。之後的屁事,等你們有命活下來再說。我女兒,隻嫁命硬的混蛋,老子可沒閑功夫幫短命的混蛋帶孩子。”


    許是那精悍士兵的漂亮話影響,坐在士兵圈子外被叫做老鬼的小隊長終於開了口。


    “對!對!鬼頭兒話糙理不糙啊!我媽說我是長命百歲的命格,鬼頭兒,我怎麽樣?”


    “不不,隊長,我的盾牌使起來尋常人等根本靠不上身,給我個機會,以後咱爺倆一個使刀、一個使盾,直升上支隊長、團長去!”


    “呸,也不怕大風閃了你的舌頭……”


    “還有我,我……”


    老鬼的開口不但沒有打擊手下士兵的興致,反而更增加了他們的熱情,一個個打了雞血般恨不得馬上就開戰,然後把老鬼的‘漂亮’女兒娶回家去。


    因為在無聊的軍營生活裏,隻有戰爭和女人是士兵們永恒不變的話題。


    “鬼頭兒。你說,咱們這跑來跑去的,上麵到底是咋樣在想啊?”一直掛著笑容聽幾個年青士兵鬼扯的隊副,突然一句問題把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吸引了過去。


    兩個作勢要打上一架的家夥也停下了動作,營房裏的士兵都豎起了耳朵,畢竟進攻的方向也許決定了這裏8個人,有多少能夠真正帶著榮譽衣錦還鄉。


    老鬼斜睨了因為有家室不想老講沒營養話題的隊副一眼,隨後又掃過滿眼期待的其他人,沉聲說道:“怎麽,都想知道?”


    旁邊,是一片整齊的點頭動作。


    “德瑪西亞!”老鬼的話讓士兵們神色一黯,德瑪西亞的仗是最沒有油水的,兩國已經打了一兩百年,卻誰也拿誰沒有辦法。


    看著如同兜頭被潑了盆冷水的手下,老鬼嘴角裂出個長長的弧度接著道:“或者皮爾特沃夫、艾歐尼亞、比爾吉沃特!我要能知道,我女兒就該嫁最高統帥部的官兒了。都抓緊時間在上哨前再檢查檢查武器裝備,別他媽給我撩一個在這烏煙瘴氣的鬼地方。都明白了嗎?”


    “哦~”


    “是,鬼頭。”


    “明白!”


    隊長發話,圍著吹牛的士兵們沒了辦法,隻得回去整理剛領到手不久、還散發著祖安兵工廠特有‘毒味’的東西去了。


    營房燈火在士兵們移動的微風帶動得斑駁起伏,所以沒有人注意到窗口處一閃而過的淡淡黑影。


    借著‘隱身藥劑’極大降低了光澤度的拉克絲,保持著隱密地離開了剛才被喧鬧聲吸引過去的那扇窗戶。


    不斷遊走於各種陰影中的她,一邊留意著營地裏不時巡邏的哨兵,一邊繼續尋找著任何有價值的目標。


    讓‘探險家’留在營地外做為接應,隨後孤身潛入偵查的拉克絲,將她去魔法學院學習前,在德瑪西亞勤學苦練的‘隱蔽戰’技巧發揮到了極致。


    縱使軍營裏不時走動著列隊前去用餐、或是用餐完畢趕回營房的諾克薩斯大兵們,拉克絲也仍然遊刃有餘地一步步向軍營核心區靠了過去。


    因為外圍區域沒有任何對拉克絲有價值的情報,帝國的最高指揮部不但對敵人牢守著攻擊方向,連下麵的眾多基層士兵,也對最高指揮部的心思全無了解。


    也許隻有冒險前往核心區,抓個位於諾克薩斯高層的‘舌頭’,才能獲取足夠有價值的情報……


    拉克絲心中轉著充滿風險的念頭,一麵觀察著營地裏人員分布的特點,當她注意到一片被特別保護的區域時,晶瑩明澈的雙眼猛然一亮!


    ‘找到了!’


    軍營的核心區由數個超級倉庫組成,那裏麵裝著諾克薩斯帝國,從唯利是圖的祖安采購的足夠裝備四個主戰軍團的戰略物資。而領取這些物資裝備的軍團,已經將原來的物資留給了抵達西部邊境替換他們的新人,正以輕裝向著這裏全速前進著。


    倉庫附近嚴密的崗哨,給拉克絲靠近倉庫這裏製造了很大地麻煩,但還無法阻擋精擅隱蔽戰的她。


    抓住晚餐後諾克薩斯人陸續換崗的機會,拉克絲在深沉的夜色中,輕輕地從某扇沒有動靜的窗戶,摸進了一座位於倉庫外,但有高級軍官出入的小樓。


    這應該是一間還沒有啟用的休息室,或是因為軍隊的到來將這間休息室原來的主人給驅離了出去,反正對拉克絲是件好事。


    不虞被人打擾,她躡手躡腳地來到木門處,將耳朵貼在門上仔細探聽著外麵的動靜,有點麻煩的是,似乎這木門有些厚,無法聽清外麵到底有沒有人經過。


    拉克絲略一思索,摸黑對這扇木門進行了快速地檢查,感覺往日應該保養得不錯,於是大著膽子撥開裏麵的門鎖,屏著呼吸將門一點點的拉開……


    木門果然如同她判斷的那樣,沒有發出太大的聲音就被漸漸拉開。


    不過拉克絲緊接著就鬱悶地將一雙蛾眉皺在了一起,門被掛鎖從外麵鎖住了!


    不想辦法打開掛鎖的話,她就隻能從木門的縫隙裏了解外麵的情況,可狹窄的門縫不足以將手伸出去進行複雜的開鎖操作。


    隻能放棄了……


    正當拉克絲準備返身退出房間時,門外走道上傳來沉重地腳步聲,某個士兵勸告同伴的聲音也響了起來:“維特,休息一會兒吧。軍官們都去參加例行會議去了,而咱倆還有整個半夜要守。”


    “那軍官們回來前,我們輪流值班吧。鄧普你找個地方休息一下,我先四處看看。”


    “又是這樣,好吧,那隨你。我去休息室睡會兒,軍官們回來的時候,你記得來叫我!”


    兩名值班士兵的對話,讓回到門邊探聽的拉克絲心中暗叫糟糕,果然那個想開小差的士兵,兩三步走到木門外,掏出一串鑰匙伸手準備開鎖。


    “嗯?下午是誰忘鎖門了?”


    溜號的鄧普看著被打開一道縫隙的門,喃喃自語道。


    走廊裏,繼續往樓梯那邊走去的維特轉頭問道:“什麽事,鄧普?”


    “唔…沒什麽,你把牆上的油燈帶給我一下嗎?萬一摸黑進去摔一跤就糗大了。”鄧普委婉地向同伴求助。


    而後,帶著燈過來的維特陪著鄧普開鎖進了房間,借著明亮的燈光仔細打量了這個不大的房間後,認為大概是自己多疑的鄧普打個哈欠對同伴說道:“好了維特,記得早點來叫我。”


    “睡吧睡吧,我聽說部隊很快就要動身,也沒幾個安穩覺可以睡了。”維特的腳步漸漸遠去。


    木門被從裏麵輕輕並上,鄧普用手按著掛在腰側的短刀,安靜地走到窗戶邊,然後小心翼翼的把頭伸到外麵,借著遠遠架著的篝火堆左右打量了一下,確認沒有異常情況,方才徹底放下心來,伸著懶腰走向休息室的大長桌。


    “真是自己嚇自己,怎麽可能會有其他人。”


    鄧普躺在長桌上舒展身體的摩擦聲響起,正緊緊側身緊貼著窗口牆壁的拉克絲,終於暗暗呼出一口長氣,接著沒有發出任何動靜的遠離了這座小樓。


    躲在沒有任何火光能夠照耀到的位置,孤身在諾大的、危機四伏的軍營裏,一點點如同盲人摸象般探查的拉克絲,有些焦急的發愁道:“會議室、會議室,會在哪兒呢?這樣無頭蒼蠅般亂竄下去,隻會浪費更多時間。”


    黑暗中對自己的行動進行了檢討後,拉克絲決定遠離黑暗,她開始向燈火最為集中的區域摸去。


    因為軍官們肯定不會在黑燈瞎火中開會!


    當拉克絲滿頭香汗地小跑著藏身到一輛無人的貨運馬車後麵,她發現自己好像距離目標不遠了。


    這附近可供拉克絲進行隱蔽戰的燈光死角已經非常之少,導致已經承受著巨大心理壓力的她,還不得不麵對大量體力消耗的困境。


    還好最近半年來,拉克絲幾乎圍著大陸繞了一整圈,好歹算是對魔法師孱弱的身體進行了部份的鍛煉。


    馬車外麵一側,火光映照之下,兩名剛完成了值班安排的與會軍官,正快步向不遠處的實驗室走去,同時某人被埋怨的聲音也讓拉克絲心頭一跳:“該死的,諾娜,為了安撫你那個進軍隊刷資曆的小情人,我們也許會成為第一個因為參加例行會議遲到而被懲罰的軍官。”


    “別他媽廢話了!沒人讓你傻子一樣的站在外麵等我…現在省省力氣,說不定你還能在最後一分鍾趕上!”


    兩人的身影在拉克絲密切的注視下,匆匆消失在前麵實驗室的大門處,疲憊的女孩心頭微鬆,總算找著地方了。


    隻是她的困境還遠遠沒到解除的時候,幾乎整個軍團大隊長以上的軍官都在那間實驗室裏。因此召開例行會議的實驗室周圍,肯定被安排眾兵把守,否則真被人摸進來就好玩了。


    躲在馬車下麵,拉克絲開始觀察實驗室附近崗哨的巡換崗情況。


    這裏似乎是一條連接周圍數個倉庫的交通要道,路上時不時會有運輸物資的馬車駛過,影響拉克絲對崗哨的觀察。


    ‘物資?!’


    當第n個馬車從拉克絲身前駛過的時候,她腦中猛然跳過了一個念頭,如果這支軍團就是為了看守戰備物資存在的,那麽自己完全沒有必要為了探聽它的例行會議啊!


    會議上絕不會有自己需要的情報,但也許倉庫就不同了,深諳秘密偵查之道的拉克絲,完全能從不同種類的物資裝備上,看出其是針對哪個方向的敵人所準備!


    德瑪西亞聯邦的許多部隊都擅射,因此想要與其作戰,需要準備標準數量以上的盾牌;而皮爾特沃夫法師眾多,突襲的戰士更需要輕便的抗魔裝備,以迅速切斷魔法師對戰場的支援;至於艾歐尼亞,他們沒有特別出挑的部隊,劍士、法師、射手差不多等比例配備,但考慮到遠渡重洋以及可能的登陸戰的關係,也許可以從相關的角度探查。


    計議已定,拉克絲不動聲色地退至一個更有利於扒車的位置,等到又一隊滿載物資的車隊經過時,她借著馬車映照在火光下的雜亂影子做掩護,成功不知不覺地跳上了位於最後的那輛馬車。


    接著,機智的德瑪西亞女孩,趁著馬車經過某處光線不佳的道路而稍微減速的機會,加上馬匹的嘶鳴聲掩護,努力把苗條的身體擠進了一堆貨物的最裏麵,藏身在一摞用繩索緊緊捆住壘放著的盾牌旁邊。


    這樣,即使倉庫的管理人員走上馬車檢查,隻要不將燈光直接對準拉克絲頭頂的空隙,或者拆開檢查,那麽潛入倉庫應該是沒有太大問題的了。


    接下來,就是拚運氣的時候了,她相信沒有人會對隻在自己家裏進出的東西,像海關那些家夥一樣,每一件都仔仔細細檢查上數十遍。


    ‘秘密行動已經部署……我好緊張……’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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