拉克絲說出了剛剛閃進伊澤瑞爾腦中的那句話,這一刻變成他自己急切想要證實兩人的這個猜測了。


    也許這個大陸上,還有寥寥幾位目光深遠的老練政治家,不會對諾克薩斯帝國的進攻目標是艾歐尼亞王國感到驚訝,但是絕不包括此時正在商量這事的兩名年青人。


    因為沒有很好的遠距離快速通訊方式,所以在情報的收集與把握上,各個勢力都有一定的滯後性。


    正常來講,每個決策者收到一條重大的情報後,第一反應就是產生懷疑,這是人們對沒有親眼所見的事情的本能行為。隨後便是要求對這條情報進行核實,並且可能會根據情報提供者的可靠程度,以及情報所警示事情造成後果的嚴重性,還有手中所握資源允許的情況下,酌情預先采取對應措施。


    除非某人提前預見、或是判斷出了事情可能的發展方向,隨後提供的情報對此預判提供了證據,那麽才會真正的在收到情報的第一時間,就對所獲情報極其重視。


    老卡佩的想法和判斷,必定是老政治家基於自己的經驗,還有剛好身處諾克薩斯海上封鎖前線及時感受到的變化,再經過深思熟慮之後做出的。因此即使在不久之前,伊澤瑞爾接受了來自父親的指導後,也曾試圖暗示拉克絲有這麽一種可能性,但這卻不是屬於他自己的思想。


    以考古學者為職業的伊澤瑞爾,本身對這些‘無關事務’的考慮是非常少的。


    他也許偶爾也會在想起老政治家的話後,覺得好像很有點道理,然後轉述出去讓別人讚同這一點,但沒有深入考慮這個假設一旦成真後,應該采取什麽樣的應對措施。


    所以早有準備的諾克薩斯帝國,是進攻德瑪西亞還是艾歐尼亞,就會給大多數人造成一種強烈的恐慌:聯邦有更充足的準備,與其實力相當的帝國軍事行動,不會對其他人造成太大影響;而古老王國軍備鬆馳,一旦諾克薩斯占領成功,將直接影響到其他勢力的未來。


    一個由軍事集團強權統治的可怕未來,早已習慣了進步之城那種有序自由生活的伊澤瑞爾,想想都感到絕望。


    當危險迫在眉睫之時,他終於認識到以前懷抱的那種,諾克薩斯的軍事行動與己無關的心理,錯得有多麽離譜。


    然則現在帝國行動在即,黑暗的未來即將來臨,向往自由的人們前路又在何方?


    ‘在我年輕的時候,懷抱著……加入到了……我們想要尋找……人類可否不通過,而重新團結到一麵旗幟之下……相較於魔法,它擁有更強的力量與吸引力……’


    伊澤瑞爾感到迷茫的瞬間,來自父親老卡佩議員的話語,開始回蕩在腦中,“相較於魔法,它擁有更強的力量與吸引力……”。


    他低聲地重複著,老練政治家那滿懷期望話語,右手輕輕地搭在‘冰脈護手’上方,緩緩向肩膀撫去,那裏麵裝著九顆神秘的石頭。


    ‘它們嗎?可是這裏麵蘊藏的力量,並沒有您想像的那種毀天滅地的威能啊!’


    “你在想什麽,伊澤?”


    臉帶愁容的拉克絲發現‘探險家’愣愣地站在原地,用手輕搖走神的同伴。


    拍拍女孩戴回手套的纖手,伊澤瑞爾搖頭將紛亂的思緒趕到一邊,那些問題應該留待靜下來的時候獨自思考。


    伊澤瑞爾準備問問拉克絲要怎麽應對:“嗯?沒什麽,以後再說吧。那麽現在我們要怎麽辦?回去告訴艾歐尼亞的長老會嗎?”


    “伊澤,你忘了長老會那些人的態度嗎?頑固的長老們,隻會以為這是聯邦想把他們拖進戰爭泥沼的伎倆。瓦洛蘭大陸上能製衡帝國的,隻有我的祖國德瑪西亞聯邦!”拉克絲態度有些強硬,她凝視著‘探險家’的雙眼接著說道:“如果諾克薩斯真的在準備發動對艾歐尼亞王國的戰爭,我們唯一的辦法是加快速度,盡早趕回德瑪西亞城,將這個消息傳遞給三世陛下。隻要我們在東線發動反攻,那帝國對艾歐尼亞的侵略就會被迫停止!”


    “……”


    伊澤瑞爾想不到其他有效的解決辦法,特別是現在一切都還隻是他們兩人的猜測而已,保守又頑固的艾歐尼亞長老會,確實有很大可能對這個消息視作無聊的伎倆。


    可等到諾克薩斯人真的發動了,他們留在那個島上的作用,遠遠低於把這個消息盡快傳遞給有能力阻止其軍事行動的德瑪西亞。


    跟在拉克絲身後邁步之前,他突然想到一個兩全其美的辦法:“拉克絲,也許我們可以兵分兩路,一路盡快回轉德瑪西亞,一路去通知艾歐尼亞?”


    聽到伊澤瑞爾的建議,拉克絲臉上閃過一絲猶豫,但很快就恢複了正常:“可是伊澤,誰回去通知艾歐尼亞,會讓他們提起足夠的重視呢?我,必須盡快趕回德瑪西亞城;你,是我們最重要的向導,沒有你,我們誰都沒有把握迅速回去;約德爾人,他們也許根本無法進入長老會。”


    “那李青師父呢?他是艾歐尼亞王國的人。”


    “伊澤,李青師父現在加入了德瑪西亞的使節隊伍。一路行來,他在隊伍裏的作用甚至和你同樣重要,我們至少被救了兩次。沒有他,我們同樣不能保證可以迅速把這個重要的信息帶回德瑪西亞。”拉克絲話頭一轉,沉聲說道:“而且,李青師父早就離開艾歐尼亞,前往巫毒之地贖罪。他麵對長老會,可能同樣沒有足夠的重量。”


    “……”


    伊澤瑞爾終於明白,拉克絲這兩天為什麽情緒看上去很是不對了。


    他無奈的摸摸鼻子,在麵對諾克薩斯帝國的軍事行動這件事上,德瑪西亞聯邦和皮爾特沃夫城的態度肯定是一致的,就是必須竭力阻止帝國取得成功。


    可似乎,因為兩人所處立場的不同,對應該采取何種方式阻止,出現了明顯的分歧。


    大概是出生於大陸強國德瑪西亞,給拉克絲帶來的那種強烈榮譽感,讓她對聯邦的力量過於篤信了,所以始終認為要製止軍事實力強大的諾克薩斯,必須依賴德瑪西亞。


    而伊澤瑞爾的想法是,至少多嚐試一下其他方法。


    不過現在誰也沒辦法確定自己的方式更適合當下的情況,特別還是這些分析,都隻是他們根據兩本諾克薩斯軍團使用的賬本‘複影’做出的猜測。


    沉默不言的兩人,慢慢跟上了前麵有意放慢速度等著他們的其他同伴,在即將歸隊的時候,伊澤瑞爾抬頭看看拉克絲,悶聲說道:“也許你應該把這個猜測轉告給李青師父知道,我是隊伍的向導,而李青師父是自願加入。”


    霍然回頭,拉克絲看向‘探險家’的目光有些閃爍,而後她點頭說道:“我會的。”


    說罷,拉克絲大步往隊伍前麵追去了,伊澤瑞爾吊在隊尾看著女孩走進隊伍,接著搖頭向關心的崔絲塔娜示意無妨,而後那麽靜靜地繼續前行,他無奈的歎了口氣提步跟了上去。


    隻有互相信賴的隊伍,才會在危難之中有凝聚力啊,拉克絲……


    夜幕來臨,穿行在鐵脊山脈中的使節小隊,再次尋找了一塊安全又避風的小山穀當做臨時營地休息。


    看著又抱著賬本靠在篝火邊忙碌研究地少女,伊澤瑞爾這次的目光有些複雜,可又無法幹涉拉克絲的決定。


    他一開始就答應了對方,讓她自己處理這件事的。


    ‘哎……’


    ……


    比爾吉沃特港口城,每個夜晚都是一天中最熱鬧的時刻,雖然現在北方來的客商和水手幾乎全都沒有了,導致盤桓於各個酒吧的顧客少了許多,但愛玩愛鬧的比爾吉沃特本地人,仍然將酒吧弄得吵吵鬧鬧。


    相對於比爾吉沃特繁華明亮的艦隊街,坐落在島背骷髏岩下的海盜酒吧街,要更肆無忌憚一些。


    生活在島上一些急於掙到錢的女人們,正衣著暴露的依在風格更異的酒吧欄杆邊,對著在不太明亮、甚至很是曖昧的燈火下三三兩兩走過的海盜們,不住拋著媚眼。


    這些不太注意個人衛生的海盜們,在許多時候是很不錯的主顧,當然這對依在酒吧欄杆邊女人們的眼光是一個巨大的挑戰。


    那些成功幹了一票大買賣的海盜,便是那最好的主顧,這個時候他們出手闊綽,往往一晚上就會花掉足夠普通人節儉生活一個月的花銷。而那些目光躲躲閃閃、猥猥瑣瑣的家夥,多半就是在想怎麽能揩到一點油了。


    不過今天的海盜酒吧街上氣氛有些不太一樣,看起來酒吧女郎們拋的媚眼效果不佳,街上的海盜們三五成群的匆匆而過,小聲嘀咕著向街頭最大的‘麥隆的謀殺洞窟’疾步行去。


    這會兒,時間還沒到海盜們最喜歡的午夜時分,這條街上曆史最悠久的‘麥隆的謀殺洞窟’酒吧裏已經座無虛席。


    因此,海盜自行的對座位進行了調整,一些雖然早就來了,但實力不夠的家夥,被後來的強力海盜們聯手趕了出去,卻也將‘麥隆的謀殺洞窟’座無虛席的原因帶了出來。


    “狼眼,你是說…那妞兒的腰隻有俺大腿這麽粗?”


    “呸!是隻有一條腿那麽細!”


    “哎喲,我滴乖乖,我可得進去看看。這島上還沒見著這樣的呢。”


    “我說,巴瘸子,那是眼瞎好嗎?你沒見到那個該死的‘賞金獵人’,那腰也是這麽細麽?還那雙……哎喲,想想就不行了~”


    隨著其中一名海盜提到島上最有名的女賞金獵人,其他海盜開始忍不住起哄:“媽的,那女人也是隨便能看的嗎?弄不好就要死人!”


    “別他媽扯遠了,狼眼,快快,再給我們講講裏麵那妞。”


    “嘿!除了那腰,就說那頭發吧,剛進來那會兒,那頭發能拖過屁股!又黑又亮,就好像……好像老子們從艾歐尼亞那兒搶到的綢緞!唉,可惜誰他媽都沒種摸一摸。”那個被眾海盜圍了個裏三層外三層的狼眼,一邊講著一邊吞著口水。


    一個粗壯的海盜問了所有人的心聲:“為啥?是哪個船長抓的夫人?”


    如果是哪個海盜船船長新虜來的美人兒,他們就沒啥盼頭了,除非能集火滅了那條船上的家夥,不過那也是其他大海盜頭子來分,也輪不上這些聚在酒吧外進不去的普通海盜來念想。


    “那倒不是,就是這妞是個有刀的,進來就砍了懶貓和獨臂鯊的爪子。看那利索勁兒,以往沒少砍人呐,下刀那個準兒!“


    “真的假的?那你說這妞是個什麽來頭?”


    “什麽來頭不知道,看穿著打扮,像是來島上新買了一身海盜服剛穿上的。不過這女人後麵還跟了個蒙著頭臉的硬茬子,我估摸著,不是準備來打地盤兒的,就是哪個新崛起的大海盜派來的代理人。”


    “代理人?來藍焰島?難不成有大買賣?”


    “去去,你問我,我問誰去。一會兒就該知道了。”


    相比酒吧外麵的熱鬧場麵,‘麥隆的謀殺洞窟’裏麵場景有些安靜,大海盜們聯手清過場子以後,裏麵的位子上基本都留下的是船長或是大頭目一級的海盜。


    這些平時在船上作威作福的海盜們,互相看看差不多停泊在碼頭的頭麵人物都到齊了,才由目光選了個有一定威望的船長出頭。


    ‘海盜王子’號的船長薩姆.貝拉維,來到靠坐在吧台邊的外地人身側幾步站定,聲音冷淡地說道:“卡特琳娜女士,如果諾克薩斯有什麽想和我們合作的,現在你可以說來聽聽了。”


    “人都到齊了?”把玩著兩刀鋒利短刀的卡特琳娜,回頭打量四周虎視眈眈看著自己的海盜們沉聲道:“那好吧,我不喜歡講廢話。各位船長都是刀口舔血的人,刀裏來劍裏去就為利字。現在帝國有一筆大買賣送給各位,隻要拉船過來,就有大量的金銀財富可以到手,怎麽樣?”


    “卡特琳娜女士,我們往日可是和諾克薩斯合作不多,但摩擦不少,你的這個提議,感覺沒有什麽保障呢……”


    ‘哚’!


    卡特琳娜正在手中把玩的短刀,瞬間準確地飛到開口海盜頭目的桌前,一聲裂響後深深插進了硬木桌麵。


    “我的刀就是保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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