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頓飯吃罷,時間還尚早,姚肆本意想去擂台區觀戰,楮孟也想去武試區迎戰,所以辛習染提的一起去玩的打算終於還是以夭折告終,隻能自己找樂子去。


    至於裘霽和公羽北二人,也都各說有事,於是一行人終於在晌午這頓飯後散了。


    下午的時候,各個擂台區的氛圍比上午熱鬧了不知多少,淩依混跡在人群中觀戰,聽左右辯士你爭我論好不激烈,看的她也是熱血沸騰。


    隻聽台上之人問道:“文伐之法,非一兵一卒即可摧毀百萬大軍,既不擾民,亦不浪費,沒有生靈塗炭,亦不會血流成河,有何不可?”


    對麵那人嗤之以鼻:“所謂文伐,以卑鄙手段贏取勝利,與小人得誌有何不同?


    想我西夜泱泱大國,莫非隻能靠搬弄口舌是非來致勝敵國?兵強力壯才是治國之道,空有一副三寸舌,與那長舌婦又有何區別?


    若是傳至鄰國,豈非笑話我大國軍力不足,反走邪門左道?況乎人心,難以捉摸,若挑撥不成,反成笑柄,到頭來難道還想靠一張嘴扭轉乾坤?”


    “人心難測,卻莫過一二,貪癡怨念愛恨情仇,誰能免俗,你可能免俗?你此時此刻站在這台上,又豈不是貪那功名利祿。


    若我許你高官厚祿,你能不順從於我?說到底,得之者甘,失之者憂。況事事武力,勞民傷財,暴戾不仁,你莫非想讓鄰國詬病我大國是野蠻莽夫不成?”


    二人爭的麵紅耳赤都不罷休,台下也漸漸分為兩撥人,這些人就愛計較,竟是左右分隊而立,頃刻間人流就散成兩夥兒。


    姚肆不想參與,遂杵在原地不動,而結果則是,她竟成了最突兀的那個人。


    沒有選擇立場,就是最大的立場,此時台上辯論兩方連同台下之人,都不由得看向這個搞特殊的姑娘。


    姚肆沒料到他們分幫立派如此之快,連下台的機會都沒給她,竟無意成了最矚目的人。


    “誒?她不就是贏了竹老的那小丫頭嗎?”


    “看著有些像,這丫頭又來下攙和什麽,大家都選了陣營,她倒好,莫不是牆頭草一根?”


    “哈哈哈----”說話聲也沒刻意壓低,人群中傳來嘲笑聲。


    姚肆已經習慣,反而笑著對適才那說話之人道:“英雄不論出生,良禽擇木而棲,識時務者為俊傑。


    爾等如此派別分明,又怎得牆頭草的玲瓏心思,牆頭草之所以立於中央,是對兩邊公允,隨心而欲選擇立場,又怎能不說它才是最公正的。


    且它兩邊倒的作風天下皆知,半點也不隱瞞,又怎能不說那是君子坦蕩蕩。


    你們隻笑它兩邊倒,卻又自個兒暗地裏選擇有利的一方,這難道不是君子之行小人隻為,表裏不一嗎?”


    一席話說的眾人啞口無言,那起先說話嘲笑的人,此時也不免臉色漲紅,想要說幾句反駁的話,卻心頭急的沒主意,反而說不出什麽了。


    姚肆再笑,麵對台上之人道:“文伐十二節,兵伐三十六計,如同唇亡齒寒。


    你們若要爭個是非對錯誰高誰低,倒是連牆頭草都不如,牆頭草還知兩邊都倒,你們卻隻偏一方,實在小家子氣了些。”


    話畢,再惹的台上之人麵紅耳赤,然兩人都說不出話。


    這本來是一場關於重武還是重文的辯論,一直爭下去,也未必不會辯個是非出來,偏姚肆將他們的論題故意扭曲成文武不能並存的意思。


    在場的人也沒反應過來,反而將心思放在牆頭草身上,思量著姚肆的話,暗道自己莫非真的連牆頭草都不如。


    姚肆負手而立,大搖大擺的離開這個擂台,她知道,這些人也隻是剛才被她稍微糊弄了一番,片刻之後,定然有人想明白,不過那時候她早就溜了。


    “姚姑娘果然辯才一流,口舌生花,這些個迂腐的文人,可都被你糊弄的顛三倒四。


    我還是頭一次聽說牆頭草如此之好,倒不知姚姑娘是否真如剛才所說,偏愛那牆頭草的隨性呐。”


    姚肆扭頭一看,卻是個陌生的熟人,她記得這人叫駒童,嗬嗬一笑,怎會承認自己適才的話呢,“我這人啊,雖然欣賞牆頭草不做作的作風,卻也有自己的立場,牆頭草是牆頭草,我是我,怎可一概而論。”


    駒童笑著做請:“姚姑娘這口才,駒童不敢妄下結論,主子想見見姑娘,請吧。”


    姚肆心中懊惱,早知如此,她也不來觀戰了,那幾人都各幹各的,隻留她一人在這裏,倒也放心得很呐?!


    沒得退路,猜那少年又非等閑人物,姚肆隻得皮笑肉不笑的福禮,“請帶路。”


    駒童帶著她出了擂台區,一路去往別院。


    姚肆還不知道這裏竟有休息的別院,但見別院外守衛森嚴,也知這裏麵的人物非同一般了。


    進了院門,駒童讓姚肆先等著,自己則進去稟報莊晏,約莫半刻鍾,終於出來道:“主子有請。”


    姚肆站的腿酸,甩著腳好沒規矩的穿過大堂,走進內堂花園,卻被當下的景色怔愣了一瞬。


    駒童正要訓斥她不懂規矩,怎能不先給主子行禮問安而旁觀別處呢。


    莊晏卻擺了擺手示意他先退下。


    姚肆觀賞一圈,這才收起好奇之心,將視線放在莊晏身上,上一次見麵是在深夜,燈光暗淡看不真切。


    如今卻是在陽光普照之下,少年的容顏顯得越發俊美,笑容越發燦爛,若是直直看過去,那雙眼睛竟像是能將人吸過去一般。


    “你也不是第一個在我麵前失態的人。”莊晏語氣中帶著幾分調侃。


    姚肆麵上微微泛紅,咳咳幹咳,看著莊晏不說話,所謂敵不動我不動,不明對方意圖的時候,就淡定的等著,他自然開口。


    果然,莊晏片刻後就開口道明了他的意圖:“文伐十二節,兵伐三十六計,唇亡齒寒,這兵法三十六計我知,文法十二節,卻又是什麽?”


    姚肆微微一笑:“我胡謅亂說,怎可當真。”


    “既是胡說,為何不是二十二節,三十二節?何故十二節?”


    “既是胡說,自然十二節也是信口道來,無甚意思。”


    莊晏雙眼微微眯著,泛著不可察覺到寒光,嘴角輕微勾起,“你若是不說,今夜我便留你在這裏過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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