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肆在八寶街找到蘭心,後者已經哭的雙眼紅腫,看到姚肆的時候,還愣了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


    “姑娘-----我以為我把姑娘弄丟了,可嚇死我了。”蘭心拉著姚肆的手又哇哇大哭起來。


    姚肆心裏微微愧疚,蘭心沒錯,是她故意為之,卻害的蘭心擔驚受怕哭成這樣,她笑著安慰道:“別哭了,是我不小心跟你走散了,回頭一看沒見你人影,就順著街找過來。”所幸蘭心沒有回錦卜居去,否則爹娘怕又要急的坐立不安。


    蘭心又破涕為笑,一邊擦眼淚一邊發誓道:“日後我一定緊緊跟在姑娘身邊,免得再弄丟了姑娘。”


    姚肆忍不住莞爾:“總歸不過在京中,這麽大的人哪兒能走丟了去。走吧,回去了,逛了老半天也累了。”


    她這麽說,實則是感覺到腹部的傷口又在流血,得趕緊回去重新敷藥。


    回到錦卜居,姚肆讓蘭心幫她換藥,果然傷口又被扯了一條口子,再加上她今日本就身心俱疲,換了藥後便讓蘭心將門窗都關了,說是晚飯也不用送來。


    姚肆確實也累了,她也不知睡了多久,迷迷糊糊的聽到房梁上有動靜,出於警覺,她頃刻就全醒了,屏住呼吸仔細聽著,果然細碎的聲音從房梁上傳來。


    不一會兒,衣袂飄動的聲音自上下而,她知道,有人正停在屋裏。是誰她當然清楚,哪怕黑夜裏見不到那人的麵孔,她也可以斷定。


    嗬---王家當行的效率果然高,這才半下午的工夫,人就來了。姚肆仔細盯著黑暗中的那團模糊黑影,手悄無聲息的摸出壓在枕頭下的匕首。


    黑影等了一會兒,似見床上的人沒什麽動靜,竟也不知為何沒出聲,反而是壓著腳步聲,輕輕來到床邊。


    姚肆眼見黑影就站在床邊,刹那間,聚集在心中的怨念徒然爆發,她右手緊握匕首,猛然自床上躥起,縱向一滑,銀光落在黑影的手背。


    黑影顯然沒料到,在姚肆揮手的同時迅速倒退兩步。可姚肆知道,雖然有偏差,但她這一刀確確實實也滑上了。


    她沒想要殺駒童,她知道自己沒那個本事,無論是武力還是其他任何方麵。可這並不代表她不敢做出任何反應,哪怕隻是中傷他一分一毫呢。


    其實這個想法也是帶著偏激的私心,按理來說,駒童也不過是奉命行事,她不該把怨氣撒在駒童的身上。


    可她就是忍不住,一來忍不住,二來,她也想讓駒童替她傳達一個信息給莊晏。


    她雖是女子,雖沒權沒勢,雖任他莊晏擺布利用而不敢吭聲,但這並不意味著她就完全沒有反抗的可能,她也有自己的利刃。


    譬如現在,姚肆早就想好了脫身之法,她略帶驚恐的看著黑暗中,聲音顫抖的問道:“誰?”


    是啊,黑漆漆一片,她怎麽知道是誰,她隻是出於自我保護,畢竟經曆了一場刺殺,她警覺一些也沒什麽可挑錯的。


    她知道來人是駒童,可就是要偏偏裝作不知,能把她如何?丘盞命都沒了,她在他手上留一道疤也不為過。


    她也料到自己多半會成功,因為駒童絕對想不到自己會對他出手,毫無防備之下,她得手的機會很大。


    黑影沒有說話,甚至連呼吸聲都輕微到不可聞,若非眼前卻是有一團黑影在,姚肆幾乎要以為這屋裏並沒有人。


    她低喝一聲後,那人沒回話,她緊張的喘息了幾聲,試探著喊道:“駒童?”


    那人還是沒有答話。姚肆抓著匕首跪直在床上的姿勢保持了片刻,才忽的鬆懈下來,像是脫力一般的跌坐在床上。


    她將匕首重新放在枕頭下,臉上已經是一片淡漠,語氣中顯而易見的冷然,“你主子最近可是讓我得閑了?怎的不讓你過來安排個什麽事兒?還是說留我半條命再殘喘一段時日?”


    她的嘲諷不加掩飾,她也並未等著駒童回答,而是再冷然問道:“我隻問你一句話,國子監的那四人,是不是也是你---主子授意?”


    姚肆此前想過,莊晏可以抓著熊劍被辛習染打這件事,讓駒童將熊劍殺了,從而讓辛習染背上罪名,再間接的鉗製辛仲橋。


    可這一切都需要太多的巧合,若是她當日沒有下山,若是她沒有選擇吉香居,若是沒有遇到熊劍一行人,若是熊劍一行並未找茬,一切的一切都不會發生。


    細想下來,她不認為莊晏會隨時沒事兒派人盯著她,否則怎會就知道她在吉香居與辛習染吃飯呢?怎會知道辛習染打了熊劍?


    莊晏必定是提早安排的,那頓飯,那四個國子監的生徒,那些口舌之爭以及最後的辛習染出手,都是被算計好的,都是出自他莊晏的手筆。


    所以姚肆才覺得,辛習染在這件事上是被利用的最徹底。


    興許莊晏知道辛習染對自己的態度,然後利用熊劍對自己的侮辱,激發辛習染的怒意,從而引發一連串的事情發生。


    無論是什麽因素,這個想法就在她腦海裏生根,她記得曾經與莊晏的幾麵緣,那張笑麵下,勢必隱藏著陰狠。


    可她也知道在首輔太尉當權的情況下,莊晏形同傀儡,所以笑麵之下,勢必也有諸多酸楚。


    她是讀書人,她雖然果敢,可她同時也善良,她在做一件事情前,必須要再三確認,以免自己良心被譴責。


    所以她引來了駒童,她隻是想從他嘴裏聽到準確的答案。


    “熊劍這件事,是不是從頭到尾都是你主子安排的?”她語氣又涼了幾分,近乎逼問一般,雙眼死死的盯著不遠處的黑影。


    等了片刻,也不見駒童回答,姚肆忽而輕笑一聲,“不回答,那就是默認了。”


    “是又如何?你想怎麽做?”黑暗中,黑影的聲音彷如來自地獄一般,透著寒意,更有狠意。


    姚肆腦子刷的一片空白,愣愣的看著不遠處的黑影,這聲音,根本不是----


    還不待她再多想,那黑影便欺身而來,氣勢凶悍如疾風,他右手如鉗,用力擒住姚肆的下顎,迫使她抬頭,一字一句陰冷道:“你當如何做?”


    鼻翼間傳來淡淡的龍涎香,下顎傳來的陣陣痛感,讓她覺得下一刻自己就會下巴脫臼而死。


    姚肆萬萬沒想到,竟然是莊晏。他是堂堂皇帝,怎會到自己房裏來?


    她可以聽到自己的心跳如鼓,她已經緊張害怕到手腳發麻。近在咫尺的人,滾燙的呼吸噴薄在她的麵上,像是火,即將把她灼燒的一幹二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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