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屋兒後,姚肆將今日收到的禮都拿了出來,因著生徒是她請的,在迎客的時候,收下的禮她是直接讓蘭心收著,晚上回來的時候便順便帶回來了。


    總共請了二十六人,便收了二十六件禮,甚至好幾件兒都是價值千金,姚肆看著那些金銀玉器,左挑右選也看不出哪一件兒是最便宜的,她一個都舍不得,可當時誇下海口說五日歸還,現在銀子還沒回來。


    可就算回來,今日飯菜本就是半價,酒水甚至是免費,她估摸著算了算,也頂多一百兩的數,雖然姚正與說了大頭要先拿去還了,可姚肆心裏卻還是覺得,這頭一筆金得留著備用。


    “姑娘----”蘭心看了看她。


    “我在想,拿哪一件兒去抵王家當鋪,當日我說五日歸還,實則有些說大話了,我在考慮著,先用這裏麵的物件兒去抵著,照今日的情形來看,下月休沐,定能還上,到時候再把東西贖回來。”


    蘭心啊?了一聲,心道姑娘借錢怎麽承諾五日後就歸還呢,哪有這麽快還錢的,她這話當然是藏在心裏的,嘴上卻擔心道:“都說這當鋪是有去無回的地,會不會到時候咱們再去贖,他們就不認賬了?”


    姚肆左挑右選,選了個中等的玉器,看上去也能價值二三百兩,她笑了笑,“有字據為證,賴不了。”實則她是相信眥涯,肯定不會坑了自己的東西。


    第二日一早,姚肆就帶著玉器去了王家當鋪,幸在鋪子已經開門,她進門就說要找東家,掌櫃的認識她,笑道:“姑娘今日來的巧,東家往日這個時候都不來,今日偏偏早到了,正在裏屋歇著呢。姑娘請。”


    姚肆跟著掌櫃進了裏間兒,還是跟上次來時一樣,隻是少了兩個丫頭,眥涯穿的也周正了許多,她直接拿出玉器,“上次借的錢,我先拿這玉器抵著,等下月休沐回來,我再來還你三百兩,到時候你再把玉器還我如何?”


    眥涯笑了笑,眼波裏有幾分嫵媚,幾分慵懶,幾分隨意:“你東西都拿來了,我還能說不麽?”


    “當然是能的,隻是我身上也沒有現銀,我又惦記著想早早還你銀子,便取了值錢的物件兒來,也是一樣的---”吧!


    她笑看著眥涯,知道他定是要答應的,果然眥涯聳了聳肩:“不過三百兩銀子而已,你不還都成,何必還專門跑一趟,你今日該是要入學的吧。”


    “嗯。所以起了個大早先來你這兒,既然你同意了,那我就先告辭,還得去書院報道。”


    眥涯懶洋洋的做了個請,姚肆還了一禮,便轉身出去。


    *


    陽山腳下此時已經停滿了馬車或者轎子,生徒們陸續走下來,將行李包裹一應交給書童背著,自己則與周圍相識的人結伴上山。


    姚肆站在山腳下,看著那些有說有笑的人,他們的穿著無一不富貴華麗,書童背著的無一不是大包小包,這些人,不知愁為何物,她心中又難過起來,若是丘盞還在,此時二人一定是結伴上山的,他定一路歡快,興許還在高興的說著過年的那些趣事兒。


    她想,丘盞被殺害的消息應該已經傳出去了,這些生徒們,應該也都或多或少的知道些,畢竟自己和丘盞在陽山書院被京兆府抓走,也不是什麽秘密,隻是----這些人當中,誰人會記得丘盞呢?一條人命,曾經的同窗,他們也不過是笑笑就罷了。


    “肆兒----”


    姚肆回頭一看,就見辛習染帶著伏見而來,伏見手裏隻提了一個小包袱,看上去東西很少,記得上次入學,他可是背了大包小包差點兒沒爬上山去。


    “走吧---”她輕輕道了句,便率先往山上走。


    辛習染也察覺出她語氣中的低落,隻是他不敢說什麽話,怕一說,就越發悲涼起來。這陽山書院,從此以後,於他也是沉重非常,他知道,這輩子,都勢必要背負著丘盞而活。


    “喲----這不是大名鼎鼎的姚肆嘛,那京兆府的牢飯,可好吃?”有人已經看到了姚肆,這些人顯然不嫌事兒多,赤|裸|裸的挑釁,幸災樂禍的嘴臉看著實在可惡。


    姚肆心中正鬱悶,聽得此人的話,心中怒火頃刻被點燃,她冷冷看著那說話之人:“


    相鼠有皮,人而無儀!人而無儀,不死何為?


    相鼠有齒,人而無止!人而無止,不死何俟?


    相鼠有體,人而無禮,人而無禮!胡不遄死?”


    她語氣本就冷冽,說出這番決絕的狠話,愣是駭得周圍的人都不由得心頭一顫。紛紛暗道這姚肆果真是個狠角色。


    有人覺得她這話實在太狠,便出口反駁道:“聖人傳教,禮義仁德,剛才這位年兄不過是說了句玩笑話,你怎麽說出如此殘忍的話來。”


    “殘忍?”姚肆譏笑一聲:“我亦不過是玩笑話。”


    “你---你這是強詞奪理。”幫腔之人怒指姚肆,“聖人道:唯女子和小人難養也,果真如此,果真如此,你這女子,還蛇蠍心腸,說話如此歹毒,實在有違聖德。”


    姚肆眼神又冷了幾分,目光如炬正視他道:“這般說來,我是最毒婦人心,你就是聖人了?聖人可容天下,既然如此,你又何必在意我說的話,還是說,你不過是個偽君子,卻妄想披著聖人的口碑來假做好人?”


    一時之間,圍觀之人,無一能說出話來,隻是大家被一個女子說的啞口無言,麵上怎麽好過,於是紛紛指著姚肆,說她侮辱了孔聖,敗壞了陽山書院的門風,沒資格上陽山。


    至於那先前說話挑釁的人,本來他是被姚肆幾句話噎的半響無語,此時見大家都在替自己說話,當下膽子又回來了,指著姚肆罵道:“你不過就是個村丫頭,別真以為自己是巾幗英雄,我敢打賭,這陽山書院,你呆不了一年。”


    “哦?”姚肆嘴角泛著冷笑,上前一步,目光直指他道:“既然你都放話了,那我們且看看,到底是誰帶不過一年。”


    她又看著周圍其他人,反正這些人是不會給她好臉色,她哪怕是今日把這口氣獨自吞了,這些人也還是會找茬兒,她便也懶得再忍了:“何況我有沒有資格上陽山,可不是爾等說了算的,與其在這裏與我理論,不如撒泡尿自己照照,看看你們那副尖嘴猴腮的德行,我看著直惡心。”


    “你----”


    “汙言穢語,有辱聖德。”


    身後的文人們還在找詞兒來表達心中的怒火,隻是一群文人湊在一起,比的就是誰說話更文雅,這種市井糙話,他們是斷不會說出口的,姚肆可不管這些,她就存了心的讓這些人啞口無言,連還嘴的餘地都沒有。


    蘭心可是從未見過如此色厲內荏的姚肆,她雖沒怎麽聽明白前麵幾句話,可也知道是段狠話,暗暗驚歎姑娘竟然敢跟這些人罵嘴。另一麵,又想,原來這陽山書院,果真不是個容易呆的地方,這些人都對姑娘同仇敵愾的,日後的日子又怎會好過。


    辛習染也是驚的幾次張嘴,都找不到話說,直到跟著姚肆走了一段距離,才終於哈哈大笑起來:“快哉快哉,肆兒這番話,愣是將那些個道貌岸然的偽君子罵的狗血淋漓的,看著實在解氣。”


    姚肆心情稍緩了些,卻回頭看了一眼最開始挑釁的人,那人正好也瞧著她了,她嘴角微微一揚,冷冽的笑意直射過去,愣是駭的那人心頭一顫,條件發射的將眼睛別開,待回過神才覺得自己露了怯,再看回去時,姚肆已經走遠了。


    他心頭窩火,咬著牙狠狠道:“今日這筆賬,我鄒罄記下了,日後不與她姚肆算清,我就不姓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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