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著春闈的緣故,廖唯章早就被告知要加大京中守衛力度,以防出現混亂和暴動等情況,隻是年年春闈都平安無事,不想自己上任後,頭一次趕上春闈,就遇到了舉人暴打考官的事,這可是前所未有的事啊。


    待他匆匆趕到貢院的時候,看到的就是一片混亂不堪的場麵,當官的被追著暴打,舉人們也都露出猙獰泄憤的模樣,看上去沒了半點莊嚴之色。


    好在他帶的人多,加上那些鬧事舉人此時都分散開了,他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迅猛將鬧事者全數鎮壓,然後押在貢院的大院中央。


    考官們被解救下來,隻是那慘狀慘不忍睹,有人甚至被打暈了過去,廖唯章心中驚詫,暗道那些平日裏都是之乎者也的君子,動起手來原來也是如此的凶殘。


    他一麵命人將手上的考官送去附近的醫館,一麵將所有鬧事的挨著押解回京兆府,京兆府的牢房瞬間就被擠滿了。


    這件事非同小可,他也不敢耽誤片刻,關了人,將帶頭鬧事的張天和戚弦等一共十來人挨個審了一番,大家的口徑都一直,說是考官賣了貢士名額,他們不忿,這才被逼舉事。


    本來毆打朝廷命官是死罪,不過廖唯章卻並沒有急著給這些人定罪,不打不罵的將張天等人又送回牢房,然後親自帶了十人去來時客棧。


    據張天所說,他那消息是從孫萊和魏先才口中聽說的,這個孫萊士廖唯章知道,是這次的會元,至於魏先才,倒是沒聽過,不過也不要緊,從其他舉人口中得知,孫魏兩人住在來時客棧,他隻需將人抓來一問便知。


    卻說那孫萊士,本來還在到處宣揚自己中了會元,高興得很,隻是突然聽聞舉人們鬧事,他不明所以的又去榜單麵前一看,看到已經被撕的四分五裂的榜單,趕緊問了附近小鋪的掌櫃,才知道事情原委,卻是差點嚇傻了他。


    他的會元,確實是買來的,隻是這消息,應該沒人知道才對啊?誰透露出去的?他想到入京時候主動與自己交好的魏先才,買會元的事兒也隻與他說過,可魏先才自己也說買了個十四名的貢士啊。


    孫萊士想去榜單上看看有沒有魏先才的名字,可惜榜單已經被撕成渣,他沒得辦法,心下又著急又害怕,心想躲起來算了,便趕緊回到客棧,把自己關在屋子裏。


    隻是他也確實是個蠢材,出了這種事,連躲也不知道躲遠些,竟直接回了客棧,來時客棧好些舉人都認識他,自然也知道他的蹤跡。


    孫萊士在客棧裏緩了許久,倒也鎮定了些,他買會元是真,可考官賣貢士名額也是真,這件事若是真捅了出去,他頂多就是失去了考試資格,大不了回老家繼續做個遊手好閑的少爺,可那些考官們卻是要掉腦袋的。


    相比較起來,考官更怕這件事泄露,那些人神通廣大,肯定不會放任那些鬧事的舉人真把事情捅出來,所以他心裏便也打定了主意,無論如何也不能承認,除非事情真的敗露。


    這樣一想,孫萊士心中也安定了不少,他閑著沒事,便打算睡一覺得了,剛剛躺下沒多久,就聽到有人在敲門,他以為是魏先才來找自己了,趕緊過去開門。


    門剛剛一打開,一個影子就迅速捂著他的嘴,然後閃身進了屋內,緊接著門被砰的一聲關上,一切快的不過幾個呼吸的工夫。


    孫萊士嚇了一跳,支支吾吾的想喊,嘴巴卻被捂住,他被嚇慘了,眼看就要哭出聲兒,卻聽來人低聲道:“別喊,我是侍郎大人派來的。”


    一聽是侍郎大人派來的,孫萊士心頭一驚,點點頭,那人放開手,他得了自由,趕緊往後退了幾步,狐疑的看著來人:“什麽侍郎大人?”


    來人不屑的笑了笑:“還算你有幾分聰明,隻是聰明沒用在對的地方,你這會子跑到客棧來,不是成心讓人來抓你麽,你買會元的事已經被廖唯章知道了,他恐怕很快就會來這裏拿你的人。”


    孫萊士又是嚇了一跳,驚慌道:“那我怎麽辦?我----要不我逃出城去?”


    “逃?番禺布政使怎麽會有你這樣的----”草包,這兩字被隱了去,那人不耐煩的道:“你逃能逃去哪裏?你一逃,就坐實了這件事。


    我來就是要告訴你,這件事,有大人在背後撐著,就沒你什麽事,何況買貢士的也不止你一個,也不會叫你背鍋。你隻記住一句話,不開口,就還有活路。”


    孫萊士連連點頭,他也想的是一句話不說,這樣最好,上麵兒肯定有人得撐著,否則他們買貢士的人那麽多,抓誰去抵罪去?


    來人說完,便也不打招呼,直接就推門走了。孫萊士長籲一口氣,既然上麵兒已經親自發話了,那肯定是沒什麽大事的,隻要自己咬緊牙關,就沒事兒。


    他如此安慰自己,正打算繼續躺下休息,門卻忽然被一陣急叩,他本來就被這事兒搞的心煩氣躁的,很是不爽的去開門,怒罵道:“敲什麽敲,是不是死人了啊。”


    話說完,他才正眼瞧著門口的人,卻是一個中年人,身著官服,他立馬兒認出竟然是京兆尹,嚇得忙俯身請罪:“大人恕罪,學生---學生今日受了驚嚇,還沒緩過神兒來,這才口出穢言冒犯了大人,請大人恕罪。”


    廖唯章並不將那話放在眼裏,隻是沉聲問道:“你就是孫萊士。”


    “學生正是。”孫萊士拱了拱手道。


    廖唯章哼了一聲:“幸在你沒跑,你若是跑了,本官倒真要覺得這會元是你買來的。”


    孫萊士一聽這話,嚇得後背一陣冷汗,麵上卻委屈道:“大人,學生憑本事考中了會元,那些落榜之人分明是嫉妒和不甘,這才鬧出這樣的事來,學生清者自清,不怕他們冤枉。”


    “好一句清者自清,既然如此,隨本官衙門裏走一趟吧。”廖唯章抬首示意,幾個身材魁梧的兵丁就走進來,左右分別站立兩個,將孫萊士圍著。


    孫萊士心尖兒都在顫抖,“大---大人----這,這是為何啊?學生---沒犯什麽事兒啊?”


    “你是沒犯事,可有人告你犯事。孫萊士,你是自己走,還是要本官的這些個兵丁押著你走。”廖唯章眼神凶狠的看著孫萊士。


    孫萊士知道這下是跑不了了,隻得乖乖跟著兵丁們往衙門裏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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