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太陽已經偏西,按照往日,這個時辰文臣們已經該陸續出宮了,否則就得錯過正德門關門的時間,隻是今日,正和殿內已經早早的燃起了蠟燭,將殿內照的如白晝一般,一時也沒讓人覺得天已經快黑了。


    何昌序在得知劉幹陰差陽錯的被張天指征後,他就想到了幹脆將事情全推給劉幹,總歸不過是個侍郎而已,換就換了,他也能保得自己和兩位侍郎安然無恙。


    所以在當日賀顯告訴他有字據存在的時候,他便讓賀顯和潘文成故意進了大理寺,與孫萊士和魏先才以及張天聯手。


    孫萊士不用他擔心,張天的妻兒老小在他手裏,甚至連戚弦也會被張天拉著,也無需擔心,隻是那魏先才卻讓他很不放心,但任何事都有冒險,魏先才就是他的險,此舉若不但沒將魏先才拉攏,反而讓魏先才將他高發,那他也算是走到頭了。


    索性魏先才也是個識時務的人,何昌序得了消息,第二日就找了個“世伯”給魏先才送去了字據,那字據正是和他給孫萊士準備的一模一樣,有劉幹的親筆簽字。


    不,準確的說,是與劉幹的字跡一模一樣的簽字,正如劉幹所說,京中高手大有人在,而他堂堂尚書府,哪裏會找不到模仿字跡的高手呢。


    所有人的證詞都得到了統一,劉幹在無法推翻的證據和證詞麵前,他就算再不甘心,也隻能認栽。


    可何昌序卻沒想到,劉幹竟是如此瘋狂的一個人,他以為,劉幹會抵死不認,然後皇上在人證物證確鑿的情況下,震怒之下,會將劉幹殺了給天下讀書人一個交代。


    然而劉幹卻比他想的還要能屈能伸,不是他做的,他竟然承認了。劉幹一承認,那他後麵的話,就多了幾分可信度,畢竟他承認了自己的罪行,說出來的話就是招供了,就有坦白的意思。


    縱然劉幹說的都是胡說八道的,可他的那套說辭,竟也是滴水不漏找不到半點兒錯來,真真假假相融合,早已讓人辨不清孰真孰假,於是半真半假,聽著更真。


    劉幹自己雖沒證據,但他知道,張天的家人確確實實受到何昌序的威脅,甚至還在何昌序的手裏,他將張天拿出來,這就是他的證據,隻要張天承認何昌序威脅了他的家人,那何昌序就再也逃不掉了。


    張天被點名道姓,又急又怕,他隻能匍匐的跪在地上,恨不得將頭藏進地縫裏去,他是怕啊,他長這麽大,還從未見過如此場景。


    劉幹的話他聽得一清二楚,劉幹也沒有說錯,他的家人確實還在何昌序的手裏,若是他說了實話,萬一何昌序殺了他妻兒父母怎麽辦?


    可若是不說實話,皇上真讓他妻兒父母上殿怎麽辦?他現在都不知道家人被關在何處,如何請來?


    何昌序此時也有些慌了,張天的家人還在他手裏,他一直讓朱達好生看著,用來拿捏張天,此時人倒是還活著,可張天並不知人在哪兒,萬一說漏了嘴,自己策劃的這一切,可就滿盤皆輸了啊。


    何況,若張天家人真的出現在大殿之中,他就失去了對張天的控製,萬一張天立馬陳清事實,那自己也完了。


    莊晏的目光掃過大殿中央的每一個人,每個人臉上都或多或少的表現出了一些心思,可唯獨一人,如柱子似的杵在哪裏,從頭到尾,沒有說過一句話。


    此人便是戚弦,身上一股子讀書人的清高驕傲之態,看模樣和行為舉止也是個正人君子,莊晏正要問他,卻見戚弦忽然跪著上前了一步,拱手道:“皇上,張天的家人當日被禮部尚書所救,如今正被安置在尚書府別院。”


    何昌序腦子嗡的一聲,如萬千蜜蜂突然衝破了蜂巢,想他瘋狂的席卷而來,駭得他身子晃了晃,頭一陣眩暈,差點沒站住。


    戚弦,這人的用意再明顯不過了,就是要讓他沒有任何反抗的將張天家人交出來,而一旦張天的家人出場,哪兒還有他的活路。


    劉幹哈哈大笑道:“皇上,罪臣想起來了,當日張天聲稱罪臣威脅他的家人,結果張天再次改口,卻是因為他的家人被救走了,這救走他家人的人,就是禮部,皇上,是非曲直,懇請皇上將張天的家人帶上殿堂,我們當麵對質如何?”


    若隻有劉幹一人指控,興許還沒幾個人信,可戚弦卻最先發話,這就讓人不得不信了,何況根據何昌序的說法,他也確實是“救”了張天的家人。


    張天感激的看了戚弦一眼,他剛才是嚇傻了,怕站出來,何昌序被逼急了殺了他的家人,不站出來,又怕被問,自己反而什麽話都說不出來。


    這下可好了,戚弦替他把話說了。張天暗暗想,隻要家人平安的出現在這大殿之中,他立馬將一切都坦白。包括何昌序賀顯和潘文成的陰謀;


    包括孫萊士和魏先才的聯合,甚至包括他跪求戚弦做假證的事,一切的一切,他都要坦白,哪怕自己死了,也是罪有應得,可無罪的人,卻不該被冤死。


    何昌序此時已經大汗淋漓,賀顯和潘文成更是嚇的麵色慘白,他二人還跪在地上,卻拿眼神去頻頻看何昌序的人,希望他能給出個什麽合理的說法,若是不行,那大家就隻能有罪一起受了。


    何昌序左思右想,眼看皇上已經要開口說話的意思,他一咬牙,看了沈青一眼,事情到了這個地步,誰都別想善了了,幹脆大家一起下水吧,要死也一起死。


    他突然大聲的喊了一聲“皇上”,然後站到大殿中央跪下,磕了個響頭,這一下兒,磕的可是真重,地磚都被磕的乓乓作響,聽的人都覺得疼,可何昌序卻眼睛也不眨一下,連續磕了三個響頭,再抬頭,額頭已經一片紅了。


    “皇上,老臣要參吏部侍郎劉幹,他在職的這幾年,販賣了上百個朝廷官職,三品及以上的官二十到三十萬兩不等,三品以下到五品者,10萬兩,五品以下者,五萬到八萬兩。”


    此聲一出,眾人皆嘩然,劉幹臉上那點幸災樂禍,瞬間變成死灰一片,他呆呆的跪在地上,似靈魂都失了,他知道,自己的死期到了。


    何昌序話剛一出口,沈青就暗道不好,這老匹夫,為了自保,竟然把他也牽扯了進來,看來不能再等了,他當即站出來道:“皇上,臣知道有一人,可以證明禮部賣貢士名額一事實數事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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