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肆離開陽山書院數日,不可避免地引起了其他生徒的各種猜度,畢竟身份特殊些,難免惹人注意。


    有人道她是不堪忍受讀書之苦,已經打了退堂鼓;亦有人稱她是得罪了貴人才不得不躲起來;還有人說她因家裏定了親,已經回家成親去了。總之啊,眾說紛紜。不過,幾乎都認為她不會再回陽山書院了,故而當她重新出現在書院時,又是惹的眾人議論紛紛。


    辛習染自姚肆離開書院後,就再沒吃過一頓安心飯,他不止一次的去找裘霽打聽,偏那冰坨子就是不告訴他,整的他心焦氣躁的連學也沒心上,幾乎日日都被先生訓斥並喊去罰站,所以當看到姚肆安然無恙地出現在自己麵前時,他顧不得被先生訓罵,又哭又笑,激動的語無倫次。


    “我還道你真的進宮去做皇上的妃子了,可嚇死我了。”總算是捋清了一句話,剛說完眼裏就泛水光,又嫌丟人,趕緊將頭轉到一邊偷偷擦眼角。


    姚肆心裏又欣慰又難受,她已與裘霽許了終身,是斷不能再讓辛習染產生什麽誤會,隻是這人癡傻得很,說了也不聽,她不得不逼著自己做出一副疏離的麵孔,遂收起即將出口的安慰的話,隻是客氣地笑著說自己沒事。


    辛習染隻顧著高興,卻也沒察覺出什麽來,平複了一番心緒後,才問姚肆道:“進去不?”


    姚肆搖搖頭,“上午的學便不念了,反正也不差這一時半會兒,你別管我了,我回蘭亭院去收拾收拾。”


    若不是見薛先生一雙眼睛已經快要生吞了他,辛習染恐怕得當場下學,不過好在人安然回來,他壓抑住心情,說下學就去找姚肆。


    姚肆卻以有事為由拒絕了,辛習染不死心,又說中飯總得吃,便自顧自的與她約了一同吃中飯。


    看著他已經進了學所,姚肆小歎一聲,無奈的轉身離去,卻不是去蘭亭院,而是和蘭心一起去了思過門。


    *


    思過門,是犯了錯的生徒閉門思過的地方,地處偏僻,平日幾乎無人至,但也正因為此,她和蘭心才能大搖大擺地來。


    院門依舊如從前一樣,紅漆斑駁,看上去像是十多年都未曾修繕過。姚肆上前叩了叩門,不一會兒就聽到拐杖聲響,繼而“吱呀”一聲,老門被緩緩打開。


    她行禮道:“董先生,學生姚肆,特來看望先生。”


    董書濁白的雙眼“盯著”姚肆,聽她報了姓名後,竟露出一點欣慰來,又笑道:“隻怕不是來看我這老瞎子吧。”邊說邊往院裏走。


    姚肆跟上去,蘭心也跟著進院,順便把門也帶上。


    “先生怎知學生不是來找您的?”姚肆有意問道。


    “你自己的事,想必也知曉了,否則你不會無緣無故來此地,這思過門與金菊苑相連,你是想去金菊苑罷。”董書一副看破她小心思的模樣。


    姚肆唇角一彎,“先生智慧過人,學生佩服,此番前來,確是問先生借道的。”


    “你去吧,她一直在盼著你。”董書扔下一句話,自顧自的回了屋。


    姚肆再行禮,然後才與蘭心從院牆邊的小路往後山走去。


    *


    羅氏自聽聞姚肆入宮後,就一直掛心不已,時不時的就派婢女起兒去打聽消息,可也不知怎的,總是得不到什麽有用消息,隻知道姚肆還未曾回書院,這讓她越發地心慌不能入眠。


    起兒近幾日也是睡不踏實,隻不過她擔心的是自己,自得了監院的銀子、背叛了夫人後,她就一直不安心,生怕哪天監院以此為由要挾她做什麽,更怕夫人知道了將自己攆出去。夫人待人十分溫和,離開了這裏,她以後肯定遇不到更好的主子了,每每想到此處,她就一陣陣地歎氣懊惱,恨自己當初怎麽就那麽老實,即便她偷偷告訴夫人,隻要向夫人求情,夫人一定不會在監院麵前揭發她。


    姚肆站在金菊苑門口輕喚了好幾聲,也沒見院內婢女回應,這不是之前她認識的桃兒,想來是羅氏後麵換的。


    蘭心見狀,來了脾氣,沒見過如此無禮的婢女,當即就吼了一嗓門,“院裏有人嗎?”


    起兒被嚇個激靈,回頭一看,是兩個沒見過的,不過看其中一人的打扮,她知道是書院的生徒。這金菊苑除了監院和小姐,還沒來過其他人呢,起兒一臉疑惑。


    “外麵是誰?”屋內傳來羅氏的聲音。


    起兒應了一聲,“是書院的生徒,夫人稍等,婢子去問問。”邊說邊往門口走。


    “你們是誰?這金菊苑不是隨便能來的地方,你們有何事?”起兒上前問道。


    “書院生徒姚肆,想見見夫人,還請這位姐姐通報一聲。”姚肆道。


    起兒正暗想這人怪怪的,待聽到後者聲音後,才恍然,原來是位女子。書院的女生徒除了小姐也就隻有一位了,她忍不住多看了幾眼才道:“稍等。”然後轉身去與羅氏通報。


    羅氏正心煩著,一聽姚肆來了,驚的不敢相信,忙讓起兒將人請進屋,待看到姚肆本人後,方才置信,也不管合不合適,拉著姚肆的手就開始掉眼淚,一邊說著老天有眼的話。


    好容易安慰住了羅氏,姚肆這才說起了來意,娘說羅氏與原經家二小姐、也就是她生母是表親關係,二人又在陽山書院同窗兩年有餘,甚至自己還是羅氏看著呱呱墜地的,這個表姨母,她如何都要來看望。


    回想上次來金菊苑,才明白為何當初羅氏那般關心自己,恐那時候羅氏就認出自己了罷。


    “表姨母,過去的恩怨,現在是捋不清了,逝者已矣生者如斯,您看我現在,沒病沒災活的多好,還有爹娘,我們開了一家酒樓,叫歸雲閣......”


    姚肆前前後後的,將家裏的事撿重要的都告訴給羅氏,二人聊到晌午還未說完,羅氏舍不得讓姚肆走,讓她留下來吃午飯,姚肆應下。


    往事回憶起來是一籮筐又一籮筐,茶都添了好幾盅,話還是說不完,眼見著日頭西落,羅氏還想留姚肆住下來,這次倒是被姚肆婉言推辭了,畢竟若叫婁玉丹知道她在此處留宿,日後在蘭亭院也就絕對沒有安生日子了。


    吃罷晚飯,與羅氏再三告別,姚肆才得以離開金菊苑,回去的路上,與蘭心閑聊感慨,“表姨母雖然從小就過繼給羅家,可也從未與經家斷絕往來,這世上能有我姚肆,多虧了表姨母,這份恩情我沒齒難忘啊。”若非羅氏當年將經瑤藏在書院直至生產,現在又豈有她姚肆呢。


    *


    姚肆走後,羅氏仍舊歡喜的不行,起兒見夫人心情好,猶豫著是不是跟夫人坦白,隻是不等她下定決心,羅氏就先看出她的失神。


    “近日總見你心神不寧,可是出了什麽事?若有難處,可別瞞著,你平日服侍我盡心盡力,你有難處,我自當替你解決。”在羅氏看來,起兒才十二歲,能困擾她的,多半也就是些銀錢問題。


    起兒被羅氏一番話感動,心中越發愧疚自責,當即撲通一聲跪下,哭道:“夫人,婢子有一事瞞著夫人,夫人請先聽完,爾後隨您打罵,婢子絕無半句怨言,婢子隻懇求夫人,別趕婢子走。”


    羅氏嚇了一跳,何事能讓起兒如此驚慌?趕緊追問:“到底何事?快快道來。”


    起兒這才抽抽搭搭的說起來,“那日夫人去思過門找董先生說話,當時老爺就在門外,正巧被婢子撞見。老爺令婢子不要聲張,說若婢子說漏嘴,就將婢子送去人牙子賣了,又給了婢子一袋錢。婢子害怕,不敢與夫人說,隻能收下錢,權當自己什麽都沒看到。


    夫人,您將婢子打一頓吧,婢子吃裏扒外不是東西,可婢子對您一片赤誠,隻是礙於不敢違抗老爺命令,怕被賣去人牙子,這才一直瞞著您。”


    羅氏隻聽完前幾句,就開始慌了,她顧不得去計較起兒瞞著自己,著急忙慌的取出筆墨,待起兒說完,她剛剛收筆。


    “你速將此信送去蘭亭院給肆兒,千萬不能讓任何人發現,否則,我這裏便再也不留你了。”羅氏將信折好,神色嚴肅又焦急。


    起兒還等著被責罵,卻突然被安排去送信,心中雖疑惑,她卻不敢有半分怠慢,忙將信揣好保證,“夫人放心,婢子就是死,也絕不會讓肆兒小姐之外的人看到這封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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