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雨天,總能讓人心情格外的好,聽著淅淅瀝瀝的雨打聲,閑閑散散的無事可做,吃些茶點,看些野史,趣味橫生;若是夜裏下雨,那便更多了幾分愜意,尤其是電閃雷鳴之際,窗外一片轟隆可怖,而己身卻置於堅實的屋舍之內,安心不已,舒適不已,激動不已。


    “皇上,這雨已經下大了,容奴才將窗戶關上罷,莫要淋濕了,傷了龍體。”劉德作勢要去關窗。


    莊晏抬手製止,饒有興致道:“朕心情極好,就想看著這雨落,你看這雨,爭先恐後,唯恐落得慢了,砸在地上濺起一灘的泥水,實則卻是被摔的粉碎。”


    劉德謹慎一笑,默默不語。皇上最近脾氣實在古怪,偶爾興奮異常,對宮人們都寬容不已;偶爾又莫名發出雷霆之怒,不小心衝撞了那就是唯死爾。


    如今朝堂上形勢一片大好,裘黨已除、太後也被囚禁於仁壽宮與外界斷了聯係,太尉也安分了許多,可以說,如今朝中再也沒有令皇上忌憚的存在,這是皇上一直期望也一直為之努力的結果,不應該高高興興的嗎?那這怒氣,又從何來?


    劉德暗暗揣摩,若說值得注意的,他也就想起一件事,便是半月前皇上與裘案首的會麵,他當時候在門外,也不知裏麵到底說了什麽,可皇上著實被氣的不輕,連茶盞都摔了。自那之後,皇上的脾氣,就開始陰晴不定起來。


    “啪~”書重重地落在案桌上,莊晏麵色有些陰沉的起身,“去天牢。”


    劉德一怔,這好端端的怎麽突然就來了脾氣?當即勸道:“皇上,這雨太大,加之夜已深,您看要不明日再去如何?”


    莊晏眼神一凜,怒瞪劉德,“朕說了,去天牢。”


    這可真是......劉德心裏哀歎一聲,忙不迭的躬身,“奴才這就去取傘。”話還沒說完,正主就大步流星的往外走,嚇得劉德趕緊讓隨身的小太監去取傘。


    *


    天牢,是關押朝廷重罪重臣之地,一般人就是想來,身份不夠那也來不了。而一旦進來,那便再也出不去了,唯二的下場就是死的痛快些,或者生不如死。換言之,這些都是死囚,而且是看不到任何活著的希望的死囚,故偌大的牢房,除了陰冷潮濕和發黴的腐味,就是一片死氣沉沉,若是膽小者進來,單這如同彌漫著死亡之氣的氣勢,就能被嚇得腿軟。


    裘萬敖渾濁而泛紅的雙眼,從淩亂的鬢發中透出來,目光如毒蛇性子似的鎖住麵前的人。


    “閣老真是好威風,淪為死囚還有如此猖狂之色,讓朕想想你還有什麽仰仗,太後?哈哈,真是不巧,太後她老人家鳳體抱恙,正在仁壽宮靜養,隻怕也顧不得你的死活了。還有誰?文淵閣的那幾個不成氣候的東西?或是戶部錢友臣?”莊晏如同戲耍獵物的虎豹,姿態高傲又凶狠,這一幕,他已經在夢中夢到過無數次,如今終於真真實實地發生在自己眼前了,那是何其快哉啊。


    裘萬敖閉上眼皮,如同死物一般靠在牆角邊。


    他這副模樣,叫莊晏莫名地火大,抬起一腳揣在其胸口處,瞠目叱罵。


    “裘萬敖,自打朕登基以來,你就從未把朕放在眼裏,仗著有太後撐腰,有先帝遺囑,叫朕看盡眼色,在朝中結黨營私獨攬大權,叫朕被天下人恥笑為提線木偶。裘萬敖你可知道,為了扳倒你,朕親近你的兒子,你可真是養了個好兒子,比你強太多了,你知道嗎,你能有如此下場,長文功不可沒,他這些年替朕做了不少事,你的那些爪牙,全是被他一個個剔除,你之所以淪落至此,全是長文-一-手-促-成。”


    裘萬敖眼皮動了動,良久,才睜開眼,平靜地道:“皇上,罪臣已是垂死之身,多說無益。”


    “哼~”莊晏冷冷地斜他一眼,一甩袖子憤然離去。


    直聽不到腳步聲了,裘萬敖麵目才凶惡起來,他拖著腿一瘸一拐地來到牢門邊,連叩三聲鐵框,不多時,一衙役走了過來,罵罵咧咧地道,“吵什麽吵,再吵打斷你的腿。”


    裘萬敖迅速伸手遞出一樣東西,那衙役不動聲色地接過,嘴裏繼續罵罵咧咧地巡視,周圍皆是受盡酷刑的死囚,根本沒人注意這一切。


    *


    仁壽宮內,紫孚忽聽布穀鳥叫,神色一喜,趕緊出門去。皇上雖然命人在仁壽宮外守衛,不允**出,可偌大仁壽宮,又怎可能處處都被提防著呢。她借著夜色遮掩,來到一處牆角,也學著叫了一聲“布穀”,幾息之後,從外牆扔進來一布包。


    紫孚不及打開看,撿起來就匆匆回寢宮。一進內殿,趕緊關門,然後直奔床榻而去。


    “太後娘娘,有消息了。”她小聲地激動道,遞上布包。


    魏氏一喜,趕緊坐起身來接過,“可有別人發現?”


    “沒有人,都深夜了,估計那些守衛早就打盹去了。”紫孚肯定道。


    魏氏滿意頷首,拆開布包,從中取出一物,卻是一截裏衣布,字跡鮮紅,顯然是血寫的。


    她眼眶濕潤的看著那不甚清楚的字跡,哽咽道,“他現在定是飽受折磨。”


    “娘娘,趕緊看看上麵都寫了些什麽。”紫孚勸道。


    魏氏連連擦了眼淚,仔細的辨認,而越看,神色越冷,最後吩咐紫孚,“取筆墨。”


    仁壽宮到底是攝政多年,即便如今權利盡失,可依舊有一些藏得深的手段。故而是夜,一封信在沒有驚動任何殿外守衛的情況下,送出了仁壽宮。


    彼時太和殿,劉德正想勸莊晏就寢,已過了子時,再不就寢,若是耽誤明日早朝,他們這些做奴才的那就罪該萬死了。


    可他話還沒說出口,一黑影閃現,隻覺眼睛一花,殿內就多了一人,正是駒童。劉德不得不識趣地閉嘴退至一邊。


    “皇上,臨安王那邊有動靜了。”


    莊晏輕笑一聲,終於放下手中的書,起身對劉德道,“回寢宮。”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一世書香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uu小說網隻為原作者淡紅指尖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淡紅指尖並收藏一世書香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