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


    黃裳直視眉頭緊皺的公使,道出理由:“在福爾摩斯眼皮底下,絕無出其不意的可能。”


    李朝政非但不惱,反而撤下青氣薄幕,欣然微笑道:“不錯,心有靜氣,臨大事而不亂,我對賢侄更有信心了。”


    方才是試探?


    黃裳恍然,又見李朝政起身笑道:“那就受封儀式後再議吧。我也該回了,向國內打封電報通知一下才是。”


    經過黃裳身邊時,李朝政借著低頭看懷表的當兒,嘴唇微動,用極低的聲音說了一句:“儀式之前,來大使館。”


    黃裳恍若不聞,送公使出門,便見華生醫生匆忙趕來,再次詢問去留意見,黃裳自不會改,他隻好與李朝政哈哈幾句,陪著出了莊園。


    去圖書室借了些電磁理論方麵的書,返回石屋,黃裳閉門不出,開始整理筆記。


    華生回到灰塔,福爾摩斯正與伯勞德、維西二人談話,華生道:“顧執意要回國,怎麽辦?”


    伯勞德神色一動,看向維西問道:“當真?”


    維西小臉上籠著一層寒氣,一言不發。


    華生搖搖頭:“今年出了兩個外國原初騎士,卻全要回國,這世道,真是變了。”


    伯勞德道:“樞木白狂也不要煉血秘術?”


    華生道:“日本方麵已經有了五名騎士,早年便用極大代價換了幾門秘術過去,他倒是不缺。夏洛克,真要放顧回去,讓那個東方皇帝得逞?”


    福爾摩斯道:“南麵傳來消息,西班牙的兩名楊姓中國學徒成功晉升騎士,連夜離開,不知所蹤,多顧一個種子,已經不算什麽了。”


    華生一呆,跺了下腳:“三比一,這下咱們虧大了。”


    福爾摩斯道:“無妨,雖隻換回一個仙士種子,德國方麵說那個年輕人非常了得,得到了中國佛門藏秘一脈的真本事,來年定能打破伊甸園壁壘。”


    伯勞德奇道:“福爾摩斯先生,仙士種子是什麽?”


    福爾摩斯道:“這是一個東西方的超凡力量交流計劃……”他正要詳說,一抹疲色驀然湧上眼角,便揮了揮手:“回去問你父親吧,我有些累了。”


    伯勞德下了灰塔,望一眼黃裳石屋方向,低聲自語一句:“顧,你既然要回去,就不要怪我了……”


    石屋內,黃裳正奮筆疾書,忽覺一陣心驚肉跳,羽毛筆一滑,即將畫成的一個複雜圖形當下走了樣,定了定神,心中道:“剛剛好像有什麽事情發生了,夭夭,你感到沒?”


    夭夭道:“嗯……我也有種不大好的預感,難道是福爾摩斯要強行留下你?”


    黃裳放下筆,起身來回踱步,沉吟著:“絕對的力量差距,如果是,我擔心也沒用。還要看李公使發力了……”


    歎息著,黃裳舉起右手,捏個拳頭,搖頭苦笑道:“明明成了騎士,怎麽感覺更無力?”


    秋日當頭,風色四起,伯勞德一路疾馳回到自家府邸,徑直來到後院,推開書房的門:“父親大人,我回來了。”


    紫紅色的寬大書桌後麵端坐著個中年男人,氣度沉凝,暗灰色的眼珠裏像藏著一座雄渾的大山,巍然不動,威儀自生,當代蒙哥馬利大公爵放下手下卷宗,凝視著兒子,問道:“這麽急,什麽事?”


    大公爵的語氣平靜淡然,似乎對兒子成為原初騎士一事毫不驚奇,視之平常,伯勞德並不感到奇怪,蒙哥馬利家的家訓便是:縝密計劃,放手施為。


    當一切都按計劃進行時,得到預定的結果隻是意料之中的事。


    伯勞德卻沒有直接問東西方那個交流計劃,而是上前一步道:“請父親大人屏退暗衛。”


    大公爵看了兒子一眼,揮了揮手,書房裏響起細微風聲,一陣陰冷掠過,迅速遠去,伯勞德禁不住打了個寒戰。大公爵道:“說吧。”


    伯勞德道:“這次伊甸園中出現了天使幻獸,在羽龍寒潭與我們九名原初騎士大戰一場後,消失不見。”


    大公爵麵色不變:“這些你已經在電報中說過了。”


    伯勞德道:“後來又發生一些事,隻有我知道,事關重大,在費列斯特那邊,電報不安全。”


    “有趣,”大公爵身子稍稍前傾,鷹也似的眼珠中射出光來,他敲了敲書桌,一圈透明漣漪擴散開來,籠住整間書房,“繼續。”


    伯勞德道:“在巨石之門前,我看到顧北騎著羽龍獸。”


    大公爵目光凝重:“你懷疑那個清朝小子收服了天使獸?”


    伯勞德垂下眼皮:“有可能。顧執意要回國,福爾摩斯先生也同意了。”


    大公爵沉思許久,忽然問道:“那個顧,是你的朋友?”


    伯勞德雄壯如熊的身子劇烈一顫,澀聲道:“我是一名英格蘭人。”


    大公爵露出笑容,微微點頭:“很好,你先下去。下午茶後我教你煉血秘術。除了傳說中那四本天啟之書外,我們蒙哥馬利家族的魚龍秘術是當世頂尖秘法之一,你可要用心練習。”


    伯勞德抬起頭,道:“父親大人,請盡量不要殺他。”


    大公爵淡淡道:“縝密計劃,放手施為,我的孩子。”


    四日時光忽忽而過,在夭夭不滿的“裳裳,你有點賤唉……”稚嫩嘟囔聲中,黃裳捧著三本厚厚的筆記,敲開了維西的房門。


    門開了。


    出現在門後的維西金發,藍眸,戴著隻漂亮的單片眼鏡,寬鬆的衣服遮住了身體的曲線,若非臉部線條優美柔和,幾乎便是變回了初識的那個漂亮少年,看了黃裳一眼,眼神微動,一個字也沒說。


    黃裳奉上三本筆記,道:“這是我平常的一些想法,關於現代科學的……”


    維西目光瞬間一亮,又飛快暗淡下去,鼻翼微動,哼出一個音節來:“哦?”


    黃裳誠懇道:“我回去後沒條件驗證,想來想去,還是留在你這兒比較好。”


    維西眼珠一轉,稍稍恢複了些靈動模樣:“這可是你求我留下的,不是我要的哦!”


    黃裳點頭,雙手捧上。


    維西接過,看也不看,一幅滿不在乎的樣子,隨手往屋內一拋,傳來落在柔軟墊子上的聲音,她雙臂抱在胸前,不覺咬著嘴唇,盯著黃裳,似乎猶豫了一會,道:“還有事麽?”


    黃裳瞧著她的眼睛,道:“對不起,維西,我有個妹妹,我必須承擔起兄長的責任。”


    維西嬌軀微顫,垂下眼簾,微微後退半步,小臉半掩在門後的陰影內,讓人看不清她的表情,沉默片刻,她忽然問了個與眼下毫不相幹的問題,聲音甚是低婉悅耳:“你那家傳秘法是不是能鍛煉心靈力量?”


    家傳秘法?


    黃裳很快反應過來,她說的是《坐忘論》。


    前世鍾山玉傳法時曾說,《坐忘論》乃華夏五大古武世家中鍾家的鎮家之術,不傳之秘,練成之後,有種種妙用,體能大增,感知敏銳,心念如一,坐忘玄通,連讀心術也沒法子。


    這樣看來,應該屬於心靈力量,黃裳想著,點了點頭。


    維西哦了一聲,短暫沉默後,退回屋中,遞過來一本薄薄的書冊,隻十數頁,頁麵已有些泛黃。


    黃裳有些疑惑地接過來,看向封麵,是一行漂亮的手寫花體字母:《黃昏之國》。心中一動,翻開第一頁,上麵寫著一行漂亮的花體字母:


    獻給親愛的艾普莉,願你早日成就黃昏騎士


    “這是?”黃裳隻覺艾普莉這個名字有些熟悉,稍一回想,鮮明記憶泛將上來,“……維西的母親,我的侄女,艾普莉-福爾摩斯……”於是立刻明白過來這本筆記的來曆,心頭大震,指尖有些發抖,合上筆記,心中響起夭夭的驚喜叫聲:“這是福爾摩斯寫著維西母親的筆記!裏麵一定有煉血秘術!”


    維西若無其事道:“這筆記我早看煩了,現在正好丟給你……不許給別人看!”


    門砰地關上了。


    “哈,嘴硬心軟……”


    心中響著夭夭的興奮念叨聲,黃裳下了灰塔,返回石屋,按捺激動心情,細讀《黃昏之國》,終於明白維西為何會在前幾日那種情形下凝練出源血。


    福爾摩斯家族的煉血秘術,竟能將情緒之力轉化提煉為源血。


    這秘術端地奇思妙想,精微奧妙,黃裳看的直拍案叫絕,不時讚歎,恨不得立時練成了,可惜其中缺了重大一環,一時無法參透。


    他知急不得,放下亂心,下午漫步出莊園,看似隨意閑逛著,卻越來越遠,漸漸行出半裏,無甚異狀,不覺鬆了口氣,正準備加快腳程,前往清廷使館,忽覺暗地裏傳來一絲刺探之意。


    這縷氣息冰冷詭秘,陰森幽深,彰顯著來人強悍絕倫的實力,稍一探前,黃裳便覺心驚肉跳,似是羊見了狼,遇到天敵一般,駭然之下,黃裳後退百步,陰冷氣息緩緩消失,隻留下若有若無的警告之意。


    “是誰?!”黃裳隻得退回莊園,百思不得其解,不敢再次外出。


    受封日前一天傍晚時分,下了些小雨,陰沉沉的,李朝政又來了,帶著兩個人,黃裳被蕾姆叫去後,華生徑直退出,留下他們四人。


    一番簡潔介紹後,黃裳得知那兩人姓名,二十來許那年青人姓鄭,三十多那男人姓張名全,李大公使伸出左手,攤開一道淡紫色的長紙條,上麵畫著蝌蚪似的複雜線條,似圖形,又似古字,黃裳一眼望去,雖不認識,但托夭夭的福,有語言通曉之能在身,瞧出那是兩個不知名的字體:遮天。


    符紙燃起,李朝政似是鬆了口氣,道:“有這道遮天符在,一刻鍾內,縱是福爾摩斯,也難以窺視我們。顧賢侄,出了何事?”


    黃裳道:“有個厲害人物暗中監視我,似有殺意。”


    “有這等事?”李朝政有些詫異,“楊氏兄弟已在歸途,你已不是唯一一枚種子,不應如此重視才是……難道是那幾家貴族的殺手?”


    黃裳奇道:“什麽種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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