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沒有否認,也沒有承認,皮特拍了拍沙發:“告訴我們,究竟是什麽寶貝?”


    溫德道:“你們不怕,萬一他坐的是另一趟車?”


    皮特搖頭道:“既然是大公爵出手,怎麽可能撲空獵物?”


    昆士奇道:“聽說大公爵收買了一個清國使館的人,是誰?那個仙士?”


    溫德板著的臉忽然笑了,坐下來道:“原來兩位先生早有準備,一路瞞的我好苦。”


    皮特玩味笑道:“溫德,你還是實話實說的好,你雖然厲害,卻沒可能殺死我們兩個。”


    溫德搖頭苦笑:“大人警告我不能輕視任何一個伯爵以上的吸血鬼,果然是對的。也罷,那個顧北身上……”


    鐵軌密密麻麻地躺在地上,漂亮的快車頭拖著長長的黑煙,隆隆駛出站台,逐漸加速,離開城市。


    行不多遠,前方出現一座小山坡,長滿樹木,半黃半綠。


    黃裳和張全二人伏在鐵軌一棵大樹後,望著列車駛來,經過彎道,減速滑過,微微傾斜。


    “張兄,就是現在!”


    二人急縱而出,撲上車尾,張全凝出星刀,無聲無息在廂壁上砍開一個小洞,伸手從裏麵拉開鋼閂,閃身進去,拉上門。


    黃裳鬆了口氣,扶下禮帽,低頭走過雜貨車廂,一路向前行,這東方快車內部裝飾當真漂亮,一塵不染,黃銅把手擦的閃閃發亮,泛著溫暖的光,舒適的紅木車頂上甚至鑲著粒粒鑽石。


    來到李朝政為兩人訂下的頭等九號包廂,一個穿著黑色燕尾服的服務生正在收拾東西,瞧見二人,停下手中動作道:“兩位先生,有什麽需要嗎?”


    黃裳取出車票,微笑道:“我走錯路了嗎?”


    服務生接過一看,驚奇道:“亞曆山大先生,裏根先生,我以為你們沒上車。”


    黃裳道:“我對大名鼎鼎的東方快車非常好奇,上車後隨意看了看,希望沒有困擾到你。”


    服務生右手撫胸,後撤半步行了個禮:“沒有。先生們,請享受你們的旅行,我告退了。”


    火車行駛的非常平穩,黃裳打量著包廂,豪華,精致,舒適,像一間小小的宮殿,鋪著兩張床,遙遙相對,中間擺著一張小圓桌,擺著糕點,酒水,煙草,環桌列著三張軟椅。


    張全關上廂門,笑道:“公子妙計,這下一定甩掉敵人了。”


    “未必,最可能的情況是對方在有把握壓製我們的前提下分頭行動,或許就在某節包廂裏。”黃裳湊到窗前向外望去,灰色天幕下,是一片荒蕪原野,枯草連天,一望無際,“不過如果這家火車公司的老板真如李大人所說那樣勢力龐大,那這一路應該沒什麽事。”


    張全道:“小人曾聽李大人提過,每輛東方快車上都長駐有一個五人騎士小隊,隊長一般是太陽騎士。後台老板好像是個叫索爾維的大商賈,富可敵國,手眼通天,和許多王室貴族保持著良好關係。”


    黃裳恍然,這東方快車橫貫多個國家,連接東西,若非有這等財富,這等關係,也打不通那許多錯綜複雜的關節,問道:“張兄,李大人為何不讓我們去巴黎,反而是在布魯塞爾上車,你知道麽?”


    張全道:“小人哪裏知曉。隻是常聽大人言道,我不憚以最大的惡意揣測敵人。或許是巴黎這城太大,會是敵人的頭一個目標?”


    黃裳笑道:“有道理……嗯,我不憚以最大的惡意揣測敵人,此言著實直指人心,一針見血,是李大人有感而發?”


    張全道:“似乎不是,小人模糊記得,大人曾說過一句話,複生此言,當浮一大白什麽的。”


    “複生?”黃裳一揚眉毛,好奇道:“此人是誰?”


    張全目中現出崇敬色彩:“是譚大人的字。”


    “譚嗣同譚大人?”


    張全道:“正是譚公。”


    四號包廂,兩隻吸血鬼喜道:“原來那盾牌竟是傳說中的寶物!”起身出門,來到隔壁三號廂,仔細嗅過,相視一眼:“滿是魚腥味,是荷蘭人的味道。”又查過二號一號,全都不是,便向後麵查來。


    五號,“嗯,法國理查斯家的人。”


    又步幾步,六號包廂的廂門忽然打開,走出來一個身穿筆挺黑色燕尾服的老者,係著領結,作典型的西方貴族管家打扮,身材高大,頭發已有些花白,打理的一絲不亂,正如他的神情,石頭一般,堅硬,嚴肅,一絲不苟,麵無表情掃來一眼。


    這一眼平平淡淡,皮特和昆士奇卻忽然渾身發抖,本已蒼白的臉色更是毫無半絲血色,連連後退躬身,直到那老人身影消失,才溜回包廂,問道:“溫德,大公爵在君士坦丁堡有什麽安排?”


    黃昏降臨,黃裳自定境中醒來,默查體內,餘下傷勢已好轉大半,不由大為欣慰。連番遭受重創,雖有生命之果補益元氣,卻也沒那麽容易大好,尚需要幾日溫和調養。


    服務生送出晚餐,二人仔細檢查一番,用過飯,張全道:“公子睡吧,小人守夜。”


    “還早,張兄可先行休息,我守上半夜。”黃裳坐在桌前,把玩著紅骨騎士掉落的那柄細劍,或是入定久了的緣故,心神甚是敏銳,忽覺半圓護手上那個模糊圖形似乎是朵鮮花模樣,暗忖滑鐵盧交戰三方之中,法蘭西正好有個紫羅蘭騎士團,劍上所雕正是一朵百合花,“看來她應該是名紫羅蘭騎士了……”


    張全連連搖頭:“哪有小人睡覺,公子守夜的道理?要是給大人知道了,非扒了小人一層皮不可。”


    黃裳心神沉入黃昏之國筆記中,隨口道:“張兄,我隻是一介平民,不是什麽公子。這一整天都沒事,看來敵人應該在忌憚索爾維。”


    張全堅持道:“公子且莫大意。俗話說,月黑風高夜,殺人放火時,夜裏正是賊人猖狂的時候,定要仔細提防才好。”


    “張兄所言甚是,”黃裳拿他沒辦法,隻好再道,“隻是這趟車要跑上好幾個日夜,若一直高度緊張,隻怕有損戰力。外鬆內緊,綿綿若存,才能長久,對方也不是全知全能。數千裏路,我們隨便挑個車站,又或直接跳車走人,他們怎麽知道?”


    張全讚道:“公子高見。”


    “對了,我聽張兄英文挺不錯的,怎地李大人說你發音不純?”黃裳想起昨夜之事,出言問道。


    張全麵現喜色:“真的?小人發音不錯?”


    “你問那個車夫時,很流暢。”


    張全愣了一下,似在回想,眼睛深處有淡淡星光一閃而過,道:“難道是小人情急之下,超常發揮了?”又試著說一句英文,果然有些別扭,垂頭道:“還是不成啊!”


    黃裳心中起疑,不知怎地,忽一陣恍惚,竟輕易放下了,笑道:“莫急,慢慢來,說的多自然就好了。”


    張全連連點頭,盤膝坐下,進入了某種修煉境界。


    “裳裳,我去打探下敵情吧!”夭夭忽然提了個建議。


    時空妖精天性喜愛自由,無拘無束,自出伊甸園以來夭夭一直呆在印記中,拘的久了,黃裳知她發悶,晚上又不便連續入定,有心放她出來,卻有些遲疑:“你在那九人前露過麵,說不得他們早畫了圖形,這車上又許多貴族,若是有人見過……”


    “安啦安啦,不會變化,還叫什麽妖精!”


    “那好吧。”


    對張全說了一聲,黃裳走出包廂,來到浴室,這裏麵連馬桶都是黃金做的,連連感歎。


    淡青色微光閃過,夭夭化形而出,是一個漂亮的西方小女孩模樣,十一二歲,烏黑秀發溫順披在精致肩膀上,一雙綠色眼眸深湛如湖,顧盼之間,靈動嫣然,斜斜戴著頂小巧草色小帽,綠色長裙,全是生命樹葉凝織而成,自有一種曄曄華采,溫暖之意,叫人心生親近。


    黃裳皺眉:“太漂亮了,會不會引人注意?”


    夭夭扮個鬼臉,一溜煙跑出去,心中響起黃裳叮嚀:“小心些,一有不對,立刻回來。”


    “知道啦!”


    夭夭又蹦又跳,沒走多遠,迎麵撞上一位服務生,服務生彬彬行禮問道:“尊貴的小姐,您是一個人麽?”


    夭夭眼珠一轉:“我聽說東方快車上都有個出色的大廚,美食無數,在哪兒能吃到?”


    “餐車是七號車廂,祝您有個愉快的晚餐。”


    二到六號車廂全是包廂,夭夭一路行來,吸引了無數驚豔好奇目光,她渾然不覺,跳進餐車,誘人香味撲鼻而來,長長的車廂裏擺著兩排餐桌,坐著許多客人,靠近八號車廂的那端有個櫃台,一個戴著白色高帽的人正在揮動勺子。


    夭夭眼睛一亮,飛奔過去,坐上唯一的一張空椅子,小手連點,嚷嚷道:“我要這個,這個,這個,還有這個!”


    一人叫道:“先來後到懂不……”待看清夭夭模樣,不由一呆,聲音低了下去,“哦……如果是這位小姐的話,我不反對,各位先生、女士,你們以為呢?”


    櫃台邊上眾人紛紛點頭,露出微笑,夭夭悄悄一吐舌頭,甜甜一笑:“謝謝各位,我還是排隊吧!”


    一位看上去有些年歲的鮮服女士柔聲問道:“孩子,你一個人過來?你家大人呢?”


    夭夭朝那頭隨手一指:“諾,那邊呢,我聞到香味就先過來了。”


    大廚笑著遞過來一杯葡萄汁,一名青年舉杯道:“敬這神賜的美貌!”


    眾人紛紛笑著舉杯,夭夭隻好端起葡萄汁,小口喝著,眼珠溜溜亂轉,總不離那些精美食物。


    車廂內忽然又靜了下來,一個兩個,越來越多的人看向餐車一頭。


    夭夭正握著刀叉,專心和熱氣騰騰的烤鵝戰鬥,忽聽那名女士低聲道:“孩子,你姐姐來了。”


    夭夭愕然望去。


    一個十三四歲的小女孩正跳著跑過來,黑色哥特長裙,黑色長發,綠色眼眸深湛如湖,眨眼之間,像在發光,寶石一般,漂亮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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