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淺川能揪出周憲和戴莉的底細,他又怎麽會不知道她是鍾晚,師承吳青。吳青去世後日本棋壇曾掀起一波破解“吳青棋”的風潮,不少國手出書立著,分析吳青的棋。


    淺川世家出身,祖輩不乏棋壇名手,這幾輩開始從商,但圍棋也從未放下過,又根基的淺川,雖未考段數,也曾和國手對弈,戰績非常不錯,在日本棋壇也不算是無名之輩。


    和蘇葉下的那盤棋,淺川認為,自己的幾次失誤都是可以挽回的,隻是後期精神不集中,被誤導入坑。這幾個月他鑽研過吳青棋,而蘇葉忙著畢業,忙著鑽研寶石,已經許久沒有碰棋了。


    誰勝誰負還很難說。


    淺川發現,蘇葉的眼睛,很能給對手壓力,上一次對弈,他不僅是被她的言語所擊,最要緊的就是她的眼神,淡然從容間帶著迫人的氣場,讓對手在未落子就已經輸了氣勢。


    吸取了教訓的淺川,看看棋盤看看景,一派淡定悠閑。蘇葉讓他一子,他也不客氣,執白先行。


    過了幾個回合,淺川淺淺蹙眉,倒不是因為他的棋下得不好,而是蘇葉,她在下“三連星”,布局甚至位置,與他之前和她對的那一局,一模一樣。


    她在下他下輸了的那盤棋。


    那盤棋太恥辱,以至於淺川印象深刻,位置記得一清二楚尤其是開局。他抬眼看蘇葉。


    一下子就落入她漩渦般的圓目裏。蘇葉的杏眼明亮幹淨,隨著麵容的笑意微微上揚,眼瞳漆黑,也直直看著淺川。


    那熟悉的挫敗感襲上來,淺川忙別過眼。


    蘇葉究竟要幹什麽?按他的下法下,那他隻需要仿照她之前的走法,就能贏,她有那麽蠢會送上門來嗎?有陰謀是肯定的,那要怎麽打破她的陰謀呢?


    現在隻要,他把白子落在她即將要下的位置,就會打破她的棋,但是他有自己的布局,現在,是要先破,還是先立,淺川陷入了糾結。


    這空檔,蘇葉抬眼去看周浦深,落入他等候已久的視線裏,他像是一直在看她,但是眼神淡漠,麵上沒有什麽表情,即便對視上了,她也看不到他眼底去,她的笑意斂下來,移開了視線。


    上一刻,他不是還為有個賢內助而自豪麽,怎的說翻臉就翻臉。蘇葉抿蠢,專注下棋。


    淺川陸續幾次心緒不寧後,他明白,他再一次中了蘇葉的圈套。圍棋講究走一步,看十步,當他看不明白蘇葉的十步時,已經輸了一半,慢慢的他連自己的十步,也不知道要如何走了,他的腦門,已經開始冒汗。


    棋過半,淺川敗勢已經很明顯,他執棋的手微顫,腦袋一片空白,別說十步,如今是連下一步,他都沒想好要走哪裏。


    棋子落入木盅,響聲清脆,淺川蹭地一下急急起身,頓了一會兒,緩緩說:“蘇小姐,你的七段,是謙虛了吧?”


    日本國手與他對戰,不是沒有人贏,但沒有誰贏得像她這般輕鬆的。


    蘇葉微微笑,“在我的印象中,穀藤實老師是十分講信用的人,不知道淺川先生願賭服輸嗎?”


    穀藤實,是淺川的師父。


    淺川沉默著盯蘇葉兩秒,他當真是低估這個女人了,她的日語嫻熟,他早該想到她對日本圍棋了如指掌。中國不少頂尖棋手,都精通日語。


    淺川悔不當初。現在在他的地盤上,他賴賬也不能怎麽樣,何況對手的命都在自己手裏。


    他正和傭人使眼色,傭人點點頭,正要給槍上膛,周浦深突然竄起,一掌劈在傭人手臂上,槍跌落他微彎腰接住,左手把傭人手臂一擰將人扣在棋盤上,右手舉槍對準了淺川的腦門。


    淺川的視線對上空洞洞的槍口時,棋盤上跌落的棋子,還在地上蹦著嗒嗒響,沒有歸於平靜。


    周浦深的速度,實在是太快,沒人看得清他完整的動作。他帶來的人,同時扣住了所有淺川的侍從。


    淺川在槍眼下,簽了轉讓書,剛簽好就被打暈了。


    蘇葉覺得,周浦深沒有炸平別墅,真的是克製了。


    在他奪槍的時候,蘇葉隻感覺是一陣勁風呼嘯而過,她閉了眼,再睜眼時,他已經筆直而立,控製著兩個人的生殺大權。


    那個時候的仰望,情不自禁。她的每個細胞都在叫囂,陳述她有多悸動。他最後瞥她的那一眼,蘇葉感覺,即便她卑微到塵土裏,也是理所應當的事。


    回程蘇葉坐在快艇後,周浦深給她穿救生衣,他一句話都沒說,也沒有看她,蹲在她跟前,低頭細致地給她挨個係上扣子。


    蘇葉說:“我……”


    周浦深起身的動作打斷了她,他吩咐說:“走。”


    快艇駛離,速度太快,慣性作用下蘇葉甩回座位上,她刻意低呼了一聲,周浦深果然回頭看她,卻隻是瞥一眼,又轉過頭去,立在前頭,像座攀不過的山。


    蘇葉盯著他的背影,一路無話到了市區。


    淩數過來接人,說:“飛機已經安排好。”


    周浦深點頭,緊蹙的眉沒有舒展過。到了機場,蘇葉再遲鈍也明白了他要幹什麽,“我不回去。”


    周浦深:“你來幹什麽,像今天這樣,給我添亂?”


    蘇葉怔住,“添亂?”


    “淺川都能找到的專家,我會找不到麽,他所謂的藥廠,有我買不下來的麽,蘇葉,你就是太瞧得起自己!”


    她心口一緊,被他冷淡的語氣震住,半晌才找回自己的聲音,“你還是覺得,我幫你,丟了你的臉麵,對麽?”


    什麽賢內助,都是說給淺川聽的屁話,他的心裏頭,從來沒有將她放在平等的地位,從未覺得她能以實力站在他身邊。


    “我的事,還輪不到女人來煩心。”


    酸澀感瞬間湧上鼻尖,蘇葉眼睛裏氤氳著晶瑩,她嗦了嗦鼻子,聲音已經戴上哭腔,一頓一頓說:“周浦深,你沒有良心。”


    周浦深把她抱下車,到登機梯邊放下她,冷著臉說:“回去。”


    蘇葉拽他的衣袖,“你真的覺得,我在這裏,會讓你煩心對麽?”


    他眼簾微顫,低眼看著她的手指,捉過來握在手心裏。蘇葉呼吸一停,看他的臉,視線未落穩她被他拽著上了登機梯,一頓踉蹌他最終幾乎是把她塞到了座位上。


    他給她係上安全帶,轉身就走,整個動作行雲流水。


    蘇葉喊:“周浦深!”


    他停了一下,聽到她柔柔的聲音,一抽一抽說:“當初我父親也說過,他會平安回來,可是他沒有。”


    她失去過,她怕,上天不會把他完整地還給她,她怕,他的承諾,也敵不過天災*,世事無常。


    周浦深堅硬的心髒被打碎得七零八落,如果再不走,他大概要克製不住轉身把她扣在懷裏,吻個至死方休。


    他咬著牙,沒轉身,離開機艙。在艙門外他聽到了蘇葉放聲大哭。


    空姐靜靜立在一旁,適時地給蘇葉遞紙巾。


    蘇葉不是愛哭的人,父親去世後就更少了,也許正是多年的眼淚攢到一塊兒了,她覺得哭出來很舒爽,滿心的委屈好像都能流出去,哭夠了,肩膀都在縮。


    她問:“我們飛去哪裏?”


    空姐說:“香港。”


    蘇葉:“我好累,我要睡一覺。”


    睡一覺,就到了,就忘了,就……就什麽啊就,又不能不惦記,不能不愛他啊,不爭氣,被罵成這樣,還想,還操心,傻,蠢,賤呐。


    可就是想啊,他呢,他在這裏,怎麽辦,她還是想在他身邊啊。


    她怎麽能不知道呢,他一定是故意氣她,一定是。想著想著,又抱著毯子哭,嗓子都哭啞了。空姐毫無辦法,在一旁隻能保持高度緊張。


    周浦深在車子裏,強迫自己不去看屏幕上哭成淚人的女人,但那聲音揪得他喘不上氣,隻好抬眼,蘇葉巴掌大的小臉,埋在毯子裏,眉毛鼻子都擰到一塊去了。


    周浦深歎口氣,心疼得已經不知道自己的原則和底線是什麽東西,他擰著眉頭,突然說:“讓他們降到拉各斯去。”


    淩數:“……先生,航線......”這麽著急,好不容易搞定的,又換,他腦仁兒疼。


    “誰敢說什麽?”


    淩數:“……是。”


    “再安排一架,我們也即刻出發拉各斯。”


    淩數:“……”祖宗啊!


    飛機降落在拉各斯機場,蘇葉已經哭累了睡得深沉,空姐坐在一旁,等著通知,不敢叫醒她。


    半小時後,艙門打開,高挺的男人,兩小時前臉色陰沉冷肅的男人,此刻站在一米遠處,麵色柔和,滿眼的心疼都快要溢出來了。


    周浦深看著蘇葉淚漬分明的臉蛋,髒兮兮的,心髒的小缺口像被堵住了,滿滿的。


    他似乎輕歎了口氣,無奈至極的模樣,俯身親了親她臉頰,“寶貝?”


    她完全沒有清醒的跡象,他彎一彎唇角,輕輕抱起她,“我拿你怎麽辦才好?”


    倆空姐目送周浦深出了機場,沒敢說再見打攪,她們對視一眼,抓緊對方的手才能克製住嚶嚶叫出聲。


    周浦深的一舉一動,讓旁觀者羨恨。


    蘇葉發揚了能睡的優良習慣,一直睡到半夜,睜眼時還很迷糊,看到周浦深放大的俊臉懵得又閉了眼。


    細密溫濕的吻落在她額頭,眼角,臉頰,嘴唇。熟悉的氣味盈滿鼻息,她睜開眼,看到周浦深光潔的額頭,還有一對劍眉。


    她的手緩緩攀上他的肩,回應他的吻。


    她不知道她迷迷糊糊時有多可愛,青澀的回應格外勾人,周浦深的氣息漸重,攻勢漸猛。


    蘇葉的舌頭被吮得有些疼,神智清明了,卯足了勁兒推開他,準確的說,踢開了他。


    周浦深悶哼一聲,微微屈身。


    蘇葉猛地起身,她身在他拉各斯的別墅裏,“混蛋,我要回香港!”


    幾個意思,攆她走,現在又撈回來了?


    “寶貝,若真想回,即刻就能送你回,你再說一遍。”周浦深一邊解袖扣一邊氣定神閑地說。


    蘇葉咂舌了,眼神閃爍,突然揚起下巴,氣鼓鼓地,“我在這會給你添煩!”


    自己找的理由,作死,周浦深無奈極,他本就是不會哄人的個性,擰了擰眉頭,走到床邊坐下了,捧起她鼓脹的臉頰,“你任性,我拿你沒辦法,隻好陪你任性。”


    蘇葉呆呆看他,臉色趨向柔和,沉默良久,緩緩說:“我想做一株橡樹,而不是淩霄花。”


    和你站在一起,共享虹霓,分擔寒潮、風雷、霹靂。


    周浦深的心髒,剛被她填滿,又塌陷了。


    他撚起她的下巴,狠狠吻上去。重重碾,堵得她沒辦法喘氣的時候鬆了口,又把唇瓣含入,細細摩。


    蘇葉的手,揪上他胸口的襯衫,緊緊地。


    他的大掌撫上來,摩挲她的手背,安撫她緊張的情緒,她的手慢慢鬆開,無力地要跌落,又被他的手追上截住,握在掌心裏,放到他左心房的位置。


    手心底下,他的心跳穩健有力,還有他緊實的胸部肌肉,觸感透過薄薄的布料傳來,蘇葉感覺手心發燙。


    唇齒間,他追逐著她的小舌,攻勢猛烈,她避無可避,腦袋不自禁往後躲,好幾次都被他的大掌扣回來。


    他的呼吸聲粗重,她也快要喘不過氣來,他的唇才輕輕舔舐著離開她。


    周浦深趴在蘇葉身上,腦袋擱在她頸窩裏,沉沉地喘著氣,他一偏頭,唇瓣擦過她的耳垂,她身子輕顫,酥麻感陌生而奇妙,她聽見他微微笑了,說,“寶貝,既然不走,那你要不要我?”


    情.欲點燃往往隻是一瞬,她還要考量什麽呢,沒出息就沒出息到底。那通錄音,那些紛繁往事,與她有什麽幹係呢,她在這裏,他在她眼前,他嗬護她,她愛他,那,問什麽要不要?


    蘇葉感受著來自他的體溫,和自己滾燙的身體幾乎融為一體,她聞到他的氣息,和她的鼻息混合在一起,醇厚迷醉,她已經忘乎所以。


    她的視線,從他的唇,移到他的頸線,他的喉結,他的鎖骨,他隱藏在襯衫底下的線條,充滿力量感……


    他的一切都恰到好處,她有什麽理由拒絕?


    她仰起頭,咬了他的下巴。


    周浦深的眼睛在一瞬間變得迷離惑人。


    “你選擇了開始,結束,就由我來決定了。”他喑啞的聲音,在她耳邊鋪開。


    未及反應,他的身子壓下來,伴隨著溫柔濕熱的吻,如火大掌在她的每一寸輕撫,點火。


    蘇葉分不清是夢還是醒。


    若是夢,她每一個細胞都像在蘇醒,感官空前敏感;若是醒,她為何不知今夕何夕,身在何處?


    周浦深的身體是真的熱,幾近滾燙,她幾乎要以為他在發燒,但自己的體溫,有之過而無不及。


    太多陌生的感覺,蘇葉平生從未有過。身體的顫栗不受控製,大大小小,一回,兩回,三回……


    他溫熱的氣息鋪灑在她耳後,微微顫;往下,輕顫,再往下,喉間鯁住了,她扯著脖子揚起了下巴緩解身體的緊繃感。


    周浦深支起身子撫著她的臉,“寶貝,相信我。”


    急促呼吸間,她胸膛起伏,無疑是火上添油,周浦深真想埋首就辦了她,可欲.火再燒,他始終記得,她初嚐人事。


    她一定不知道,這會兒她躲閃的眼神,像隻小麋鹿,更引人犯罪。絲質睡衣肩帶已經被他扯下,白嫩半露,呼.之欲出。


    周浦深相信,人形春.藥,或許真的存在。他每一滴血液都叫囂著湧向一處,他感覺隻有看著她的眼睛,他才能克製住他橫衝直撞的衝動。


    他的前.戲溫柔又綿長,蘇葉也不再克製自己,咿咿呀呀地如小貓一般,他擁著她吻的更深了些,手探尋著,輕輕點,緩緩磨。


    蘇葉一個激靈就夾.緊了腿,周浦深吻她的眼角,額頭,沉沉說:“寶貝,是我。”


    他喑啞的聲音像是魔咒,她不自禁就放鬆了,他的身子緩緩下移埋下去。蘇葉感覺到了他濕濕潤潤的舌尖,她不自禁揚起脖子。


    末了,她眼裏,腦海裏都是他的樣子,等他攻勢漸弱,她微微睜開眼,看到他黑亮發色的腦袋,匍匐在她身.下。


    如同朝臣。


    他抬起頭,嘴角揚起,沉到她耳邊,誘哄,“你準備好了......”


    蘇葉哪裏聽得清楚他在說什麽,身體裏,一種陌生而奇妙的感覺,讓她感到空蕩蕩的。


    他一點觸,她拱起腰,“嗯......”


    如同答複。


    周浦深的眼神都變了,像燒著火,他抓著她的手引著她觸摸,陌生的觸感讓蘇葉猛地睜了眼。


    周浦深吻住她的眼睛,喑啞道:“別,別看我。”


    唯恐他過分張揚的情.欲嚇到她。


    他跨過身,緩緩地,緩緩地,絲毫不敢再快一分,即便感覺自己已經要炸裂。


    “嗯......”蘇葉感覺被充滿了,陌生的酸脹感讓她緊張。


    “疼麽?”他停下來問。


    可他一停下來,她卻又覺得更難受,身體深處仿佛在召喚著他。蘇葉迷迷糊糊,隻顧著搖頭,這感覺,讓她怎麽說得出口,她叫他,“深……啊……”


    周浦深完完整整占據了,吻著她,在她耳邊低聲哄,“寶貝,記住我……”


    他慢慢讓她適應,漸漸加快,每一個動作她都清清楚楚地感受著,卻沒有傳說中撕心裂肺的痛感,隻覺得酸脹,可若是抽離了,她又覺得失落,心底裏反反複複地在打著架。


    她感覺時間過的很快,又感覺似乎過了一個世紀,最後時刻,他把她的手撥到他肩上,她軟軟地勾著他精瘦的腰,感受著他的頻率,快到她的聲音都已經跟不上。


    終於,在她看到白光的那一瞬,他也悶哼一聲,伏倒在她身上。


    耳邊是他粗重的呼吸聲,他額角細密的汗沾濕她的頸窩,涼涼的,很舒服。


    蘇葉想,傳說中苦痛不堪的初夜,她覺得還好。


    意識幾近渙散,周浦深將她撈進懷裏,喃喃道:“我還沒說結束,怎麽可以睡著?”


    蘇葉睨他一眼就睡了過去,已經沒有多餘力氣。他輕歎,薄吻落在她額頭,“可我總會妥協,晚安寶貝。”


    在她這裏,他哪裏還有什麽討價還價的資本,他早就賠光了所有的原則和底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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