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精作祟,意識模模糊糊的。


    胡佳瑤隻覺自己一會兒能睜眼看到些事物,一會兒眼皮又極重地合上,讓她眼前一片黑,耳朵裏也雜音消散,逐漸歸於平靜,意識便在那片黑和平靜下像煙一樣消散開來。


    但她睜開眼時看到了薑梵,還看到薑梵把她帶回家,酒醉了她的神智,也把她的記憶模糊了一大截,混沌中,這幾年以來的記憶被攔腰斬斷,她還是紐約街頭的大學生,日子裏遍布薑梵、徐馨和學習。胡佳瑤迷迷糊糊地笑著,像大學時代那樣親昵地摟著薑梵的脖子,任由他將她帶回臥室。


    感覺到自己的身體陷入一片柔軟,腦袋枕在軟乎乎的枕頭上,胡佳瑤醉醺醺地看了眼坐在床邊給她蓋被子的薑梵,傻乎乎又笑了笑,心裏踏實的笑。


    薑梵見她這幅嬌憨樣,倒和數年前一樣,心下一時間也說不出是何滋味。當年大學時候,徐馨總愛拉著胡佳瑤去酒吧,胡佳瑤酒量不行,每次都被徐馨灌醉,之後的爛攤子當然由他來收拾。


    突然聽到胡佳瑤發出輕輕的懶音,語調柔軟,像是拉長的巧克力絲在薑梵心上滑了一下,他伸手過去,將遮住她眼睛的一縷長發剝開,誰料卻被她握住手,他正微訝,她卻撅撅嘴,不滿:“別鬧,再讓我睡會兒。”


    那聲不滿裏充滿了撒嬌意味,薑梵心一柔,又微有唏噓,看著胡佳瑤的眼神愈發深沉,被她握住手,他一時走不開,便索性就這麽坐在床邊,低頭看她睫毛微顫,他回握住她的手。


    就這麽坐了一會兒,胡佳瑤突然翻了翻身,睡夢迷糊中,她帶著點鼻音,喃喃地念了句他的名字:“薑梵。”


    薑梵看她側躺著,長發披散遮住臉頰,他怕她不舒服,幫她把頭發別去耳後。


    也許是沒聽到應答聲,胡佳瑤又含含糊糊地喊了句:“薑梵。”


    他這才應了聲:“恩。”


    胡佳瑤揉一下眼睛,將自己埋在枕頭裏:“別忘了明早喊我起床。”


    他愣了下。


    她卻是睡語嬌憨,帶著濃濃的懶音:“我早上有課。”


    醉糊塗了?以為自己還在上學?薑梵深看了胡佳瑤一眼,複又替她撚好被子,起身離開臥室,往廚房去。


    冰箱裏沒剩多少食物,空空曠曠的,隻有幾瓶礦泉水孤零零立著,絲毫看不出人間煙火氣,不談整潔度,這裏實在不像是有人常住的地方。薑梵關上冰箱門,拿上鑰匙準備去樓下的小區超市買點食物,剛出公寓大樓,身後突然貼上來一個柔軟軀體,一雙手臂環繞住他腰身,隨之而來的一縷女人香。


    身後那人笑嘻嘻的:“這幾天有沒有想我啊?”


    薑梵低頭看一眼自己腰間的細長胳膊,不想跟她在這裏丟人現眼,握住她的手腕就將她從自己身上扯開,她也不死皮賴臉地賴著,反倒順勢挽住他的胳膊,說:“你不喜歡我從後麵抱你,那就挽胳膊嘍。”


    薑梵笑笑:“劉星雨,你把我當戴正霖啊?”


    她抬頭對他一本正經:“要是把你當戴正霖,我就不理你了,本姑娘可懶得搭理姓戴的。”


    薑梵甩開她的手往超市方向走,漫不經心:“懶得搭理還跟他談了那麽多年?”


    “以前談著瞎玩玩,現在遇上真愛了,就不想跟別人談了。”劉星雨小跑上去,存心要吃他豆腐,伸著胳膊去抱他的腰,還沒碰到就被薑梵提前握住了手腕,他手一揚,拎小雞一樣把她拉開,他微側過頭來看她一眼,眉目似笑非笑:“你還摟上癮了?”


    “我就摟一下,你又不會少塊肉。”劉星雨大言不慚,她愛慘了薑梵的身體,看著瘦,可摸起來卻都是堅韌有力的肌肉,肌肉線條煉得正正好,點到為止,恰到好處,穿起西裝襯衫來更是禁欲感爆棚,單是那永遠直挺挺的腰杆就夠她想入非非。


    說著,她就要去拉他手,嘴裏又振振有詞道:“你就從了我唄,我可比姚一曼有趣多了。”


    薑梵沒閑心跟她糾纏,躲開她伸過來拉他的手,笑了下:“沒人告訴你,你比姚一曼差很多嗎?”


    “哪裏比她差了?”流星雨一皺眉,也跟著薑梵進了超市,主動幫他推了個手推車出來,追問道:“我到底哪兒比姚一曼差了?”


    她此刻的糾纏不休讓他生出些厭煩來:“從頭至尾,由內及外。”


    “我還上上下下,左左右右呢!”流星雨忿忿道。看薑梵去了蔬菜區,她又不免笑他:“你還真是接地氣,我就沒見過哪個有錢人放著別墅不住,住公寓,放著大廚不用,自己出來買菜,怎麽?您要自己動手做飯?”


    薑梵一邊選購菜品,一邊散漫說話:“有錢人就不自己做飯了?”


    劉星雨:“有錢人會,不過像你這麽有錢的就不會。”


    薑梵不大理她,買好東西結賬出去,劉星雨還要跟著他進公寓,被他擋了出去,隔著兩開的玻璃門,她隻能眼巴巴看著薑梵往電梯處走去,氣得跳腳:“你等著!我明天就把你樓下的房子給買下來,以後搬張椅子,天天坐你家門口!”


    她覺得薑梵真是難伺候,一會子和和氣氣地也跟她說幾句話,一會子又薄情寡義不給她麵子,她好歹也是女孩子家,在外麵等了他那麽久,現在又可憐兮兮地被一扇玻璃門擋在外麵,他於情於理也該跟她說幾句好話,突然對她這麽不近人情算怎麽回事?


    他卻隻留給她一個冷淡的側麵,不一會兒電梯門開,他抬腳走進,恨得流星雨隻能捶玻璃門出氣。


    --


    將買好的菜放去廚房,薑梵進臥室看了眼胡佳瑤,她睡得倒是安分,他走前被子怎麽樣在她身上蓋著,現在還是怎麽樣。


    他伸手探了探她臉頰的溫度,有些熱。


    還是老樣子,一喝酒,臉就發熱。


    他拿了條濕毛巾給她擦臉,涼涼的毛巾麵觸上她的臉,將她從睡夢中拉了點神回來,渾渾噩噩睜開眼看了看他,更伸手摸摸他頭發:“你怎麽跑去把頭發剪了?”


    他現在頭發比上學時短一些,一根根又硬又短,利索、不近人情,顯然她更喜歡他上學時候微微遮眉的頭發長度,當下便不滿地撅起嘴:“我都計劃好了,等你頭發再長長一點,就去給你燙個小卷發,跟泰迪一樣,多好看。”


    他笑得無奈:“你以前真這麽計劃過?”


    她卻不理他了,又迷迷糊糊睡了過去。他也不多留,起身離開臥室,剛走到客廳,正好撞見姚一曼拎著購物袋開門而入,兩人視線對上,他問:“你哪來的鑰匙?”


    “武安給的。”她把手裏的購物袋放去廚房,“武安說你今天丟下他走了,還帶走一個女人。”


    她轉身,把手裏的門鑰匙遞給薑梵,他接過來放在一邊,看了眼購物袋:“買了什麽?”


    姚一曼:“聽武安的描述,我猜是她,就買了些她愛吃的。”


    薑梵剝開袋子看了看,的確都是胡佳瑤愛吃的,他微訝:“你都記得?”


    “當然。”她說,“你愛吃什麽,她愛吃什麽,隻要你說過的,我都記得。”


    薑梵一時不知該說什麽好,長長的句子在唇齒邊繞了繞,最後隻有兩字:“謝謝。”


    她大方微笑:“愛屋及烏。”


    說著看到角落裏薑梵剛買的菜和米,問:“你要下廚?”


    他回答:“她宿醉後要喝粥。”


    “我來吧,你去休息。”她說。


    “不用。”


    她點點頭,見薑梵開始著手洗米,她站在一邊倒有瞬間的手足無措,想了想,她向他道別:“我看我還是先回去吧。”後麵還有一句“反正也沒我什麽事”,但又總怕這句話會說錯,讓薑梵以為她在吃醋,便生生咽回肚子裏去。


    她可不想讓他覺得她是在宣誓自己是他女友。


    正要轉身走,他卻喊住她:“今晚能不能住這裏?”


    她驚訝看他:“你從不留我過夜。”


    他神色寡淡:“孤男寡女,我怕傳出去對她不好。”


    她了然於心,也並不多難過,笑著說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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