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刻,她柔弱的身子微微顫抖,一雙柔若無骨的玉手掩著嘴,目光流動,那是一種可以讓人心碎的美麗。


    慕容逸雪的目光也迎上了她,麵色蒼白如紙,就連一旁的沐長風也已經瞧出,這女子和慕容逸雪的關係非同尋常,就在這時,那近乎完美的少年悄然起身,他笑的還是那樣文雅,溫柔,他微笑道:“原來慕容長兄也在這裏,不知這位俠士是…”他口中的俠士自然就是沐長風,他對沐長風報以敬意的微笑,任何人都瞧得出,他是個很懂禮數的世家貴公子。


    沐長風對著陌生的少年極具好感,隨即微笑道:“在下沐長風,不知公子尊姓?”


    謝安歌淡淡的笑著:“原來是瀟湘劍客,小弟謝安歌,幸會幸會。”沐長風暗道,難怪他如此文雅,竟是江南世家之首,這少年出身高貴,謙遜有禮,倒也是難得。


    謝安歌又笑道:“慕容長兄,沐大俠,不知可否賞光移駕一同飲酒,我這幾個兄弟的酒量可都是好的很呐。”沐長風本想應允,卻發覺到那桌人中有一個少年眼神如惡狼般狠狠的瞪著他,他瞧出是那日在醉仙樓交過手的蕭承宇,不覺心中厭惡,便回道:“謝公子客氣了,我與慕容兄已酒過三巡,不勝酒力,時日已是不早,想早些上樓歇息。”他已看出慕容逸雪也不想待在這裏,便找借口托辭了謝安歌。


    慕容逸雪,沐長風已緩緩走上了樓,謝安歌突然提高了聲音:“慕容長兄,待會鳳凰寺廟那裏舉行的燈會聽說極有趣味,有不少新奇的燈謎,長兄可一起前去嗎?”慕容逸雪沉默了半晌,微笑道:“此事我倒有聽聞,我還聽說那裏有不少鬼神麵具做工甚是精細,尤其是一具青色的獅臉麵具,賢弟若是有空,不妨前去看看。”


    謝安歌的身子一震,麵色也變了,但隻是短短的一瞬間,他又恢複了那文雅,溫柔的笑容:“哦?竟有如此有趣之物,多謝慕容長兄告知,我定會去瞧瞧看的。”


    樓上的廂房共有八間,慕容逸雪包下了其中的兩間,聽得有人敲門的聲音,便起身開了門,來者正是沐長風。


    慕容逸雪的屋裏有香氣,酒香。仔細瞧來,原來桌下擺著三壇酒,沐長風瞧見已空了一壇,凝聲道:“慕容兄,那姓謝的有鬼麽?”他提及的,自然是方才慕容逸雪說起的青獅麵具之事。


    慕容逸雪並未有回答他的話,良久,淡淡的問了一句:“你瞧他可會武麽?”沐長風思忖了片刻,搖著頭道:“我瞧他身骨柔弱,不像是會武的樣子,但有一點…”慕容逸雪截口道:“但他身上有一股懾人的勁力,不會武之人是絕不會有的。”沐長風頷首道:“不錯,他的步伐輕緩,起初看來是身骨柔弱所致,實則他的內力不淺,輕功一定也不弱。”


    慕容逸雪倒滿了一碗酒,仰著脖子喝了下去,重重的放下酒碗,才凝聲道:“我所說的魚腸劍,就是他從屋裏拿出來交給那‘青獅’龍獨鶴的,不巧被我撞見。”


    沐長風駭然,失聲道:“那你為何…”他本想問為何不揭穿他的秘密?又想到了那個讓慕容逸雪失常的女子,一時間言語凝噎,竟不知該怎麽開口問才好。


    慕容逸雪淡淡笑著,隻是這笑容中帶著淒苦,他苦笑道:“隻有我一人瞧見,又沒有什麽證據,說出來也沒有人信的。更何況…我想瞧瞧他到底葫蘆裏賣的是什麽藥。”


    沐長風默然,果然是知人知麵不知心,若不是慕容逸雪提及,他甚至覺得這個少年是第二個納蘭子清。


    慕容逸雪又喝完了一碗酒,笑道:“我知道你在想些什麽,我是絕對不會讓她受到傷害的。”‘她’自然就是白芸熙,沐長風瞧出了慕容逸雪對她的喜歡,可謝安歌與她的關係他沒弄清楚之前,是不敢貿然問及慕容逸雪的,他怕說出來慕容逸雪心裏難過。


    桌下的酒壇已經全空了,這已是慕容逸雪喝的第十七碗,沐長風望著他,心中不知是什麽滋味,他總算明白了一切的原委。


    她是謝安歌未過門的妻子,和上官明月有著七分相似的樣貌,但她們性格是截然不同的兩個人,慕容逸雪在第一眼瞧見她時,或許就已經喜歡了她,隻是慕容逸雪自己也不清楚罷了。


    他不敢承認的原因還有一個,那就是十年前的上官明月,他總認為自己心裏的位置已然被占據。


    旁觀者清,沐長風雖然不懂情,但是也已經瞧出,上官明月是給慕容逸雪帶來不了快樂的,這十年來,她給予的隻有無限的痛苦。


    慕容逸雪提起白芸熙時,眸子中閃著的是溫暖愉快的光芒,她才應該是慕容劍神感情的歸宿。


    沐長風望著已經熟睡的慕容逸雪,輕輕的歎息,他被譽為‘劍神’,早已名滿天下,承載著無數的榮華光耀,但卻連普通人都能擁有的愛情也得不到。


    沐長風拿起了桌上的承影劍,他想,總該為慕容逸雪做點什麽了。


    樓上的廂房還剩下六間,都已被謝安歌包了下來。


    此時夜已深了,謝安歌眾人早已逛完燈會回了屋,各自歇息下來,沐長風沒有選擇從小樓內找尋謝安歌的房間,而是從自己屋中的窗戶掠了出去。


    前兩間房應該是蘇婉兒,林語柔的,這兩個女孩子沐長風先前見過,雖然沒有瞧見她們的人,但放於床前的繡鞋和屋子裏散發出來淡淡的香氣,就不難判斷屋中的主人是誰了。


    第三間房中住著一個清秀的少年,沐長風認出他是李望舒,慶幸的是,沐長風已發現,這客棧樓上的格局是方形的,東南西南的廂房瞧不見屋中人的臉,隻能瞧見屋內的樣子,而西北東北的廂房則正巧可以瞧見臥榻上的人是什麽樣貌。


    沐長風心中暗喜,東南的兩間廂房雖然瞧不見屋中人,但正巧是慕容逸雪包下的兩間。西南的兩間雖然也瞧不見,但已能從屋中的擺設瞧出屋主人的身份,那剩下的房間定然能找出謝安歌的所在。


    第四間房中住著一個麵容冷酷的少年,是蕭承宇,沐長風對他很是反感,便飛快轉向第五間房,這東北一側的房間變得昏暗起來,光線太暗,但沐長風不難看出,屋裏的人正是慕容逸雪所愛的白芸熙,她實在是個很美的女人,剪水般的雙瞳閉起,隻留下長長的睫毛,略添嫵媚,沐長風輕歎了一口氣,掠向最後一間房。


    這第六間房比白芸熙那間更為昏暗,沐長風探開了窗戶,輕聲掠進屋裏,隻瞧見劍光一閃,他的承影劍已出,這一劍的速度並不快,沐長風本不想在人熟睡時下殺手的,但為了慕容逸雪,他願意這樣做。


    因為慕容逸雪是他平生僅為可敬的朋友。


    但他的劍光此時驟然停駐,因為他發覺,這床上臥榻之人並不是謝安歌,而是個熟睡的,美麗的女子,赫然就是蘇婉兒!


    這怎麽可能?沐長風隻覺得自己掉進了一個深不見底的冰窟,渾身冰冷,涼意傳遍全身。


    第二天一早,慕容逸雪就與沐長風叫了馬車,準備前往長安,臨行的時候,沐長風瞧見了在樓上向下俯看的謝安歌,他輕搖手中折扇,雲淡風輕的笑著,隻是這笑容裏有著說不清的狡黠譏諷之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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