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逸雪像紙鳶般掠出三重屋脊,那人的身形也猶如鬼魅緊緊跟在後方,慕容逸雪忍不住回頭瞧了他一眼,那人的殺氣四散,嗜血般的眼神,就像是地獄中走出來的修羅一般,讓他不禁想起先前納蘭子清說過的話。


    “你絕不會想到一個人的刀法能如此剛猛,卻又靈巧多變。”然後他就瞧見那人拔出了他的刀。


    一柄奇長,刀身極窄的雪亮長刀,倒像是東瀛武士所善用的倭刀,仔細瞧來,這刀身徑直的又像是一把劍。


    刀光亮起,刀鋒貼著慕容逸雪的脊背劃了過去,慕容逸雪第一次感覺到自己離死亡是如此的接近,他的身形放緩,已落了下來。


    那修羅般的人刀鋒突然有了變化,一種詭異的變化。


    “他變招的速度,就連南海劍派的飛鷹劍客都望塵莫及。”他方才的那一刀力未用盡,舊力未竭,新力未生起之前,本不可能變換招數的。


    慕容逸雪終於拔劍出鞘,那劍光如流星劃破天際,隻聽得叮的一聲脆響,刀光劍影相錯,火星四濺,霎時間兩人已過了二十四招。


    慕容逸雪反手持劍,淡淡笑道:“‘玉麵修羅’柳無名?”


    那人冰冷的目光凝視著慕容逸雪,突然陰森森的一笑:“你是‘劍神’慕容逸雪。”他的話音未落,刀鋒又起。


    他的殺意更濃烈,招式更快,慕容逸雪隨手抖了朵劍花,一道銀芒閃過,瞬間又寂靜了下來。


    就像春風拂過大地,秋風掃下一片落葉。


    慕容逸雪苦笑道:“你難道連說話的時候都想著殺人麽?”柳無名沒有回答,他的刀已替他說了話。


    通常武林中的決鬥,一招就足以定了勝負,若是短兵相接,總會有人瞬間就失了性命。


    所以才有得慕容逸雪的絕塵一劍,他殺人通常隻需要這一劍。慕容逸雪的劍法並非是名家相傳,但卻融合了所有名家劍法中的精魄,劍法的目的隻有一個,那就是殺人。


    所以能殺人的劍法,就是好劍法。


    而慕容逸雪的劍法,是無章可循的,他總能從不可思議的角度刺出這不可思議的一劍,他的劍法目的也隻有一個,那就是怎樣把劍鋒送向對方的喉嚨。


    還有一種決鬥,那就像是紫禁之巔,皇城之戰。也許一招之間也能分出勝負,也許是數十招,也許是上百招。


    前提是要有一個旗鼓相當的對手,慕容逸雪很久沒遇到過這樣的對手了,柳無名無疑就是這樣的對手。


    高手相爭,若是有得一絲破綻,必將頃刻間殞命。柳無名的刀法雖然詭異多變,但慕容逸雪已發現他變招間的三處破綻,任何一處都足以他使出那絕塵的一劍,將劍鋒柳無名的喉嚨。


    但慕容逸雪遲遲的未出劍,隻是舉劍格擋,他在等什麽?


    柳無名的額角已沁出了汗珠,他此生嗜血無數,在他刀鋒下的亡魂也不計其數,他的每一刀都是致命的殺招,但麵前這個白衣男子,竟然能近三十招間不還手,嘴角還掛著淡淡的微笑。


    柳無名開始胡思亂想時,心已經亂了。心若亂了,招式上一定也有了偏差,果然,慕容逸雪就佇在那裏未動,他的刀鋒還是差了半尺,就這這時,柳無名感覺眼前的白衣男子身影飄忽不定,一陣暈眩,慕容逸雪已不知何時劍鋒陡然出鞘,沒有人能形容這一劍的速度,劍氣如龍吟,劍鋒下一秒就能刺穿柳無名的喉嚨!


    但這一劍似乎也有了偏差,劍鋒隻是將將觸及到柳無名的喉前,赫然停止!


    柳無名凝視著這劍鋒很久,才緩緩抬起了頭,一張深邃幹涸的臉孔麵無表情,但殺氣已散在了風裏。


    過了良久,他的聲音才黯然響起:“你不殺我?”


    慕容逸雪凝視著他,微笑道:“你這樣的對手已是難尋,我為何要殺你?”


    柳無名的眼神裏突然有了奇異的神色,他實在想不通這個微笑著溫和的白衣男子,就是方才劍氣淩厲的‘劍神’慕容逸雪。


    這樣的人,怎會用出那種劍法的?


    他突然放聲大笑,那笑聲有著說不出的淒然詭異,就像是地獄裏冥魂發出的幽笑一般,他露出白森森的牙齒,冷冷道:“你不殺我,可我總有一天會殺了你。”


    慕容逸雪微笑道:“好!隨時奉陪。”柳無名漆黑的鬥篷揚起,整個人也消失在這無邊的黑夜盡頭。


    顧青峰冷冷的瞧著地上被擊昏的兩名弟子,麵色陰沉的可怕。


    “我見他們兩個許久沒有回來,不放心就過來看了看,沒想到就成了這個樣子。”說話的當值在院子裏的四人之一,慕容逸雪果然沒有算錯,可柳無名的突然出現打亂了他的計劃。


    顧青峰的心裏慌亂,掌心也冒出了汗,他不知是何人擊昏這兩名弟子,莫非大師兄已察覺到了他的異常?


    再過兩日,自己就可以當上華山派的掌門之位,在這關鍵的時刻,難道就要功虧一簣了嗎。


    “顧兄何必慌張,你隻要安心的當你的掌門便是。”房屋的門打開,就從裏麵走出了一位風度翩翩的俊美公子,顧青峰見到他時,懸著的心也終於放了下來。


    他知道,這個聰慧的少年定會幫他想出法子的。


    謝安歌還是淡淡的笑著,隻是這笑容既不優雅,也不溫柔,而是一種詭詐的笑容,他陰沉著臉笑道:“方才是慕容逸雪來過此處,柳先生已與他交了手。”


    顧青峰慌了神,失聲道:“他怎會來的?完了…全完了,普天之下,又有誰是他的對手?”


    謝安歌暴怒起來,冷聲喝道:“慕容逸雪又怎麽樣?劍神又怎麽樣?他終究隻是個人,是人就會有弱點!”


    他本是一向沉著冷靜的人,但此時他不免心浮暴躁起來,柳無名已輸給了他,顧青峰隻是聽得他的名字就嚇成這樣,他慕容逸雪究竟有什麽厲害?我謝安歌又有哪點比他差?


    霎時,謝安歌隨手拔出了顧青峰腰間的劍,隻見劍光一閃,就有血花飛起,地上躺著的二人本來隻是被慕容逸雪點了玉枕穴,但此時已再也不可能醒來了。


    冀北雙煞麵色慘變,顫聲道:“謝公子…你這是什麽意思?”


    謝安歌沒有答話,那四人麵色變得蒼白,欲想飛身逃命,但謝安歌的劍鋒又起,刹那間已有三人丟了性命。


    隻剩下冀北雙煞一人避開了這迅疾的劍光,謝安歌的身形掠動,劍光如閃電,力道太強勁,竟然將那冀北雙煞連人帶劍一並釘在了地上,謝安歌緩緩拔出了劍,交給了顧青峰。


    顧青峰已嚇得渾身戰栗,手腕顫抖著接過了劍,險些掉落在地上,謝安歌冷冷的瞧著他,暗道,這人如此膽量還想當什麽掌門?若不是宗主有意扶持他,方才我也一劍解決了倒也痛快。


    顧青峰心裏的驚訝是因為這溫文爾雅的公子,竟然武功這麽高,他不知為何謝安歌突然出手,殺死了自己人。


    謝安歌突然詭異的一笑,問道:“你當然好奇這是為什麽。”


    顧青峰顫聲道:“這…他們護院不周,辦事不利,謝公子殺的好,殺的好。”


    謝安歌頓時板起了臉,冷冷道:“誰說我殺了他們?”


    顧青峰怔住了,一時間竟然不知該說什麽好。


    謝安歌瞪了他一眼,又淡淡說道:“方才慕容逸雪來行刺你不成,又殺光了你門下的護院弟子,你可明白了麽?”


    顧青峰的眼睛立刻亮了起來,撫掌笑道:“不錯,方才慕容逸雪欲想刺殺我,卻被我門下弟子攔下,慕容逸雪心狠手辣,竟然將他們一並殺死。”


    謝安歌忽然笑道:“現在你還覺得他是‘劍神’麽?”


    顧青峰賠笑道:“謝公子才是天下無雙的劍神,慕容逸雪他…他頂多算是給你提劍的劍童。”


    謝安歌的眼神變得如毒蛇般陰狠,恨聲道:“慕容逸雪,明日就是你的死期…”


    慕容逸雪當然是不知這些事的,他此時已來到了燕雙清的院外,這裏的守衛弟子更多了,足足有十六人,慕容逸雪暗暗皺起了眉,想起了華清漪教給他的法子。


    原來真武殿後有一處暗門,華山派弟子受責罰時,就要在真武殿內跪上數個時辰,那時燕雙清和華清漪年幼,就想到了一招投機取巧的方法,兩人從真武殿後的暗門溜了出去,待到師父責罰的時限接近時,再快速回到殿內,裝作無事的樣子。


    慕容逸雪瞧著這暗門已然無語,那時燕雙清和華清漪不過少年罷了,正巧躬身就能輕易過得去,而現在慕容逸雪要像阿貓阿狗似的鑽進去,慕容逸雪苦笑道,華清漪莫不是故意使壞,才告訴自己這樣的方式深夜拜訪燕雙清吧。


    慕容逸雪好不容易過了暗門,此時月光如水,他伏在地上忍不住仰望著繁星點點的星空,卻發現了一雙明亮的眸子在看著自己,著實的嚇了一跳。


    那男子衣著華麗,麵容倒也算英俊,他隻是淡淡的瞧著慕容逸雪,二話不說,忽然舉起腰畔的長劍就刺了過來,慕容逸雪認得這劍法,這是華山派絕學清風十三式中的‘清風徐來’。


    這男子究竟是什麽人?他的劍法已不弱於昔年的燕雙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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