遠遠的,玄燁也看見雲惠在春棠、夏蓮等人的簇擁下挪過來了,這等秋景明媚的日子裏,她穿了一件墨綠衣衫,遊蕩過來的時候,活像一隻大粽子。


    誰給她擇的旗裝?玄燁皺了皺眉,這丫頭什麽時候變成這種品味了?


    他在打量她的衣衫,絲毫沒有留意到雲惠已經盯著他腰間懸著的荷包很久了。這是一隻多麽耀眼的存在?粉色的廣陵綢,淡黃色描邊、中間用白線填補……


    昨兒個欽天監,預告說今天無雨,天氣晴,萬裏有雲,愛新覺羅家的幾個弟兄都帶著家眷來宮裏聚聚。


    在雲惠看來,康熙的幾個兄弟,算是清朝曆史上少有的和睦了。裕親王福全是康熙的兄長,為人耿直憨厚,話不多;五王爺愛新覺羅常寧、七王爺愛新覺羅隆喜,都是笑眯眯,乖乖跟著兄長的那一類人。曆史上三個兄弟中有兩個跟著康熙禦駕親征準葛爾,還不擁軍居功,都是為了弟兄而戰。


    皇後赫舍裏氏這幾日秋涼,感了風寒,湖麵上有風,康熙便沒讓她出來,吩咐好生靜養著。自打上回那個事情過去後,二人的關係不至於冷淡,但也較之過去更客氣了些。玄燁索性不去鹹福宮了。


    不過赫舍裏氏去慈寧宮的次數卻頻繁了些。孝莊太皇太後十分喜歡自己這個孫媳婦兒,可對自己這個孫子的問題上,孝莊一直采用遠程操控,自己不幹涉的手段。隻要還不過分,就不去強行要求孫子必須一月多少多少日都待在皇後的宮裏。再說了,赫舍裏氏也不是過去一臉哀怨求關注的。


    祖孫媳婦兩人,一個侍弄花,一個畫花,有說有笑的,過得還挺滋潤。孝莊是著實喜歡赫舍裏氏的性情,大氣、沉穩、從容,就像這魏紫色牡丹,壓得住台麵,不驕不躁、不聲不響卻也不會讓人小瞧了去。


    看著皇後常駐慈寧宮大使館的趨勢,後宮的輿論大致有了一個共同的猜測:皇後娘娘是想改善同萬歲爺之間的關係了;太皇太後並沒有因為索尼去世,鼇拜被除,就對赫舍裏氏一族卸磨殺驢、過河拆橋,反而更親近了,說明還是重視赫舍裏家,這個位置基本是牢不可動的;萬歲爺並沒有因此而對皇後突然有了更多的盛寵,一如既往罷了,足見咱們這個萬歲爺實在太有自己的主見。


    再者,那一日,據聽說萬歲爺從皇後娘娘的宮裏出來,就去了延禧宮惠貴人處,以後宮裏到底什麽位分變動,還都不一定呢。說到底萬歲爺親政了,很多事情的確要看家世背景。可當一大群人家世背景都不一般的時候,還是得鬥鬥恩寵啦。說白了,你得有別的閃光點。


    比如說人家惠貴人,人家就有。人家胖呀!一大群瘦的妃嬪裏,就你胖,胖得還不一般,這也是閃光點。


    於是禦膳房的張江發現,最近各宮裏除了乾清宮、慈寧宮、鹹福宮三個主要宮還算正常外,延禧宮傳膳的分量是越來越少了,飯也是要一點點,菜也是要一點點,這是喂貓的嗎?其他娘娘小主的宮裏傳膳的分量正好相反,是越來越多了,飯也要兩份,菜也要兩倍分,這是喂豬(掌嘴)嗎?


    敢情兒這後宮裏要以胖為美了。


    愛新覺羅常寧還沒有被封親王,世人都管他叫五王爺。長得還算可以,一眼便瞥見了玄燁腰間帶著的玉佩,和臉上比秋風還和煦的笑容。


    “皇兄近日真是人逢喜事精神爽,臣弟一眼便留意到了皇兄近日腰間懸著的香荷包,圖案如此別致,臣弟還真是從未見過。一看便知是某位皇嫂的心意。”


    “是啊,臣弟也被這荷包深深吸引目光,皇兄的這隻荷包,做工精巧,巧奪天工,與眾不同、別具匠心。”七王爺隆喜也跟著馬屁道。


    誰知這馬屁拍的他還挺舒服,滿麵春光地把這荷包稍稍拎起來一點,捧在手裏,秀給老五和老七看道:“這個啊,是朕的惠貴人給繡的。”


    “哦~”一陣唏噓,讓雲惠恨不得找個地縫給鑽進去。他已經不是暗著給她招黑了,是大庭廣眾之下明著招了。在她眼裏,這絕對不是恩寵,這是腦殘。


    她就不明白了,到底什麽時候,小玄子成了她的腦殘粉?


    一瞬間人民群眾的眼光,有豔羨、有驚訝、有讚歎、有質疑、還有一把把刀子般的亮光,從那些個貴人、常在、嬪妃眼中射出來。


    不就是一隻荷包嗎?誰不會繡?


    這會子端貴人之流的心裏隻怕已經把她罵了個千百遍吧。上回自己送她們個蜀錦做的,人家嫌棄是邊角料打發叫花子。這下倒好,自己還送了皇帝。


    老七十分好奇,“皇兄,惠小主這手藝可真是做工精巧,巧奪天工,與眾不同、別具匠心啊。”


    雲惠懷疑他是不是隻會這四個成語。


    “是啊是啊。”人群又跟著付和了一遍。


    不知什麽時候,裕親王福全來了一句,“不過,不知道皇嫂繡的究竟是個什麽呢?”


    總算有人問到點子上了。要不怎麽說裕親王福全就是出了名的實誠人呢!不過此時此刻,雲惠真是格外“謝謝”他的實誠,這要她怎麽去解釋?解釋這是一隻……沒有嘴的貓?她就不明白了,自己繡的荷包,送給了容若,怎麽會到了小玄子身上?莫非他們兩個……


    曆史上早有傳聞,納蘭容若與康熙皇帝玄燁年齡相仿,自小一塊長大,又都是長相清俊,能文能武的人,難不成這兩人真的有斷袖之好?


    “惠兒。”玄燁笑盈盈地朝她招招手,“過來,站在後麵作甚?你胖的那麽顯眼,就是躲在哪裏,朕都能看得到。”


    雲惠估計這就是康熙自帶的黑功能,走到哪,都不忘黑她幾句。


    “臣妾在。”


    她在那有些出神地想著。康熙卻喚住了她。


    “你告訴二哥,這是個什麽?”


    “這……這……”雲惠支支吾吾了半天,笑道,“皇上您不是都知道嗎?您告訴裕王爺便是。”


    您是皇帝,您說什麽就是什麽,您就說它是隻晴天小豬,也沒有人敢說它是隻米老鼠。


    玄燁一愣,沒想到她把皮球踢給他了,心中暗暗罵著,就是因為沒看出來你繡的是個什麽勞什子,才來問你的嗎?你倒好,你幾時告訴過朕這是個什麽了?欺君!


    話已經扔在這兒了,你還能不說嗎?


    康熙不愧是康熙,就算是麵對著未知的知識點,人家已然能夠披荊斬棘,獨領風騷,用一代帝王獨有的智慧,揣測出這來自茫茫未來曆史長河中的怪異圖案。


    “眾位賢弟難道看不出來,這是一隻白色的貓兒嗎?”


    “哦~”一陣唏噓


    康熙計上心來,索性將那荷包解下,對著陽光,給眾位邊展示,邊講解道:“這雙耳帶尖,兩腮帶胡須,同畫中的貓兒頗有幾分相似。這等嬌憨的貓兒,也隻有惠貴人這般嬌憨,才繡的出來。”


    “是是是,原來是貓兒啊!”


    “的確很像。”


    “真是做工精巧、巧奪天工、與眾不同,別具匠心啊。”


    “這貓耳上戴著的是何物?”


    話音剛落,所有人的目光都聚了過去。


    臥槽,裕親王福全,又是你!人家都解釋了是貓了,你能不能放人家一馬,就不要在貓耳朵上的蝴蝶結糾結不堪了可否?


    雲惠相信,今兒個裕親王這位大誠實人,足以被封一個大清第一誠實人獎了。


    然,這位實誠人的目光著實實誠而充滿了打破砂鍋問到底的探究精神。誰都不忍心打斷敷衍,紛紛把目光投向了萬歲爺。


    雲惠看見小玄子的眼神裏滿是無奈。這回他是真的編不出來了。


    “是啊,朕初初看到時,也十分好奇這是何物,一直都沒有機會過問貴人。不如貴人今日就著裕親王所問,也給朕解解惑?”


    這個皮球,終於又踢回到她的這裏。


    “回萬歲爺,這貓耳上戴著的,同淑妃娘娘今兒旗頭上戴著的,不就是同一物嘛?”


    “是嗎?”玄燁隨眾人的目光紛紛投向淑妃。淑妃是個模樣不出挑的,人堆兒裏都找不到,加之穿著打扮也不是十分有眼光,隻曉得穿金戴銀,通體富貴,或是扮賢惠。長這麽大還是見到這麽多人的目光都投向自己。一時間怔住了,不知道該說什麽。


    雲惠接著笑道:“萬歲爺請看,淑妃娘娘的旗頭上有一隻銀蝴蝶花簪,這臣妾那日繡貓兒,一時心下有意,想著貓兒若是個女子,定也喜愛在鬢邊別朵發簪紗花什麽的。便一時興起,繡了這一對粉玉蝴蝶來。不過臣妾的手拙,繡出來的蝴蝶花簪,哪裏比得上淑妃娘娘的。”


    “哦~”


    “是是是。的確是蝴蝶花簪。”


    “淑妃娘娘今兒的旗頭可真好看!”


    “皇嫂的花簪真是做工精巧、巧奪天工、與眾不同,別具匠心啊!”


    那淑妃從未被如此多的人關注與稱讚過穿著美貌,心裏不由樂開了花。說起來是還得感謝惠貴人呢!本來看著今兒的主場一下子就變成了惠貴人,一眾人都留意惠貴人和皇上了。沒想到在被誇的時候,還不忘把她帶上,也誇誇她,嗯,這惠貴人,一來對她這個妃位有所忌憚和尊重,二來,是個不獨寵的有心人。難怪人家都說胖子好相處。不由心中對惠貴人增添了幾分好感。


    玄燁心裏鬆了一口氣,還真是個蝴蝶樣的物件。心說這丫頭也真是的,繡個什麽不好,繡個誰也沒見過的。這什麽?若非當時隻顧著和容若搶,自己一個沒留神看清楚,不然他才不要這麽醜的荷包呢。


    “嗯,這荷包甚是香。”他實在不再在這個荷包上繡的是什麽打轉轉了,索性轉移個大家都能聊的話題,讓他們幾個都閉嘴。“這裏頭封著花兒都是貴人親手采摘的。”


    玄燁晃了晃那荷包,不小心拆開了袋口,幾顆顏色鮮豔的糖果從中蹦了出來。


    眾人的眼光紛紛望去。


    雲惠眼睛一閉:這下完了。之前送給容若時,忘了把炫邁拿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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