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小太監是……高佳氏宮裏的?”宜貴人若有所思,隱約想起那天的事情來。這麽說,自己也是被人算計了?自己一世聰明,沒想到,竟然也有糊塗的時候。想到這裏,郭絡羅氏心裏有些不甘。


    她淡淡地打量了董佳氏一眼,“你與我同樣位分,平日裏大家也都是點頭之交,我為什麽要相信你說的?”


    董佳氏從座位上起身,對著宜貴人蹲了個半福,“就憑娘娘的容貌、聰慧、和家世,董佳氏沅宛願同娘娘一心。”


    郭絡羅氏微微有些詫異,這董佳氏是個漢軍旗的,平日裏不聲不響,容貌也不甚出眾,跟著高佳氏那幾個後麵,沒想到竟然也有如此心思。自己原先得皇上寵愛時,莫要說她了,就連襄貴人、成常在、瑞常在、馬佳氏她們也都跟在自己後麵轉;如今皇上不來莊怡院了,那幾個趨炎附勢的小人也果真不來了。


    這個董佳氏倒是和她們有幾分不一樣。


    郭絡羅氏輕哼一聲,“你現在說這個有什麽用?我這莊怡園,現在就算半個冷宮,皇上都好長時間沒有來了。若說巴結,你倒還不如去看看延禧宮那位。我聽說昨兒個,高佳氏也去了。哼,我就是看不慣她那個清高自傲、明明一身妖氣、偏偏還要在雪地裏打個滾裝自己出塵脫俗的模樣。”


    董佳氏淡淡笑笑,搖了搖頭,“有人願意巴結,也得看被巴結的那個人願不願意。”


    這話倒是真的,宮裏誰都看得出來,那納蘭氏一向深居簡出,從來不愛和宮裏任何一個妃嬪走動。沒有什麽特別的敵人,也沒有什麽特別要好的姐妹。少在人視線麵前晃悠,旁人也就少了能弄你的機會。不去結黨,給皇上的感覺反倒更像是個不爭的人。她才是真的聰明,扮豬吃老虎。


    “姐姐日後若到妃位、貴妃位,能勻一個嬪位給妹妹,妹妹就感激不盡了。”董佳氏對著宜貴人笑道。


    郭絡羅氏聽著這話,心中頗為受用,鳳眼梢上也帶了些許得意,可忽而轉念又想,眼神中又流露出幾分失落來,“可皇上都不來我這莊怡園了,我便是有心也沒那個力。”她越想越覺得氣憤,皇上連瑞常在、謹常在她們都去看了,唯獨沒有來看自己。


    董佳氏道:“姐姐不必著急,皇上現下就等著來莊怡院了。就得看姐姐怎麽做了?”


    郭絡羅氏露出驚詫之色,“什麽意思?”


    “皇上無非是想正大光明地寵愛納蘭氏,可納蘭氏向來不愛結交宮中友人,他憂心納蘭氏一個人對付不過來。一方麵有意抬舉納蘭氏,另一方麵有意冷落姐姐你。宮裏除了皇後娘娘和淑妃娘娘,最得盛寵的便是納蘭氏和姐姐。皇上一旦冷落了姐姐,高佳氏她們勢必就會攀附納蘭氏,至少不會再去為難她。而姐姐你,也不好貿然與納蘭氏針鋒相對。這樣一來,納蘭氏才能擔得起盛寵。”


    “沒想到皇上竟是如此寵愛她。”想到這裏,郭絡羅氏更加神傷,她也是那般心係萬歲爺,怎的就不如她了?她哪點不如納蘭氏?


    董佳氏像是看出了郭絡羅氏的心思,“姐姐,請恕妹妹直言。這寵愛、寵愛,沒有寵,哪有愛?姐姐現在因為皇上生分了情意而神傷,那麽姐姐第一步就會先失去愛,再接著失去寵,最後寵愛二字就完全都沒有了。”


    最後一句話,像點醒了郭絡羅氏一般。


    “那現在我應當怎麽做?”


    “姐姐這般聰慧,如今怎麽反倒糊塗了?萬歲爺想看咱示弱,咱就示弱唄。”


    郭絡羅氏點了點頭。


    雪下了一天,到了傍晚時分,終於停了。天色也漸漸退開了,露出了天青色,日光白晃晃的,和雪相映,有些耀眼。


    屋子裏燒著火盆,暖融融的。桌子上擺著八個小碟子,一碟子花生、一碟子瓜子、一碟桂片糕、一碟鵝油卷、一碟麥芽糖、杏仁、核桃酥、蜜麻花。雲惠給新想出的點心法子,將紅棗掰開,裏麵裹上核桃仁兒,兩樣夾在一起吃,別提多香了!


    二人在美人靠墊了個墊子,把被子也抱了過來。雲惠讓容若給她弄了個將士打仗用的羊皮水壺來,在裏頭灌上滾燙的熱水,參照現代熱水袋的用法,用來捂腳。甚是好用。


    被康熙發現了,立馬虎著臉問她,你這東西是從哪兒來的?


    她曉得不好對他撒謊,隻好老老實實說央求容若給她弄來的。


    他立馬發火了,軍用物件也能隨便夾帶進來?他納蘭容若是不想活了。


    可一見她央求半天,又可憐兮兮地一臉懵逼,知道她也是無心的,況且容若十分聽她這個姑姑的,基本是讓他幹嘛就幹嘛。便對她道,下不為例。要想真的用用,讓內務府照這樣子做一個便是,還可以做的好看點兒。


    兩個人就這麽躺著,各自看各自的。近來下雪,天兒太冷了,雲惠也無法出去作妖。隻好老老實實待在延禧宮裏,確切的說是臥房裏,哪兒都不去。就連出恭都是恭桶端進來。沒辦法,古代沒有空調,出去就等於是要了半條命。


    可待在宮裏成天跟夏蓮她們玩兒也挺沒勁的,小玄子上午要上朝,近來京城和冀州、天津衛一帶雪下的很厲害,再下下去,春天不化凍,耕牛下不了地,就該鬧災了。小玄子最近也很鬧心,當皇帝不是那麽好當的。你不但得有智商,還得有情商,不然麵對著底下一片老家夥,你都不知道怎麽接人家的話。


    不過聽說哥哥這半年來是越來越受小玄子重用。哥哥在內閣聽說自己在宮裏受了冷落,也有些著急。卻讓容若給捎來句話,說是不必憂心,妹子隻需在宮裏稍安勿躁,好好吃,好好睡,其他的不用多想,本著混吃等死樂嗬樂嗬的就行了。凡事都有二哥呢。


    家裏人對她的這種態度倒是讓雲惠倍感欣慰。正是因為有了這樣的兄長,原主才養的白白胖胖的吧?所謂心寬體胖,長得珠圓玉潤也是一種福氣。說明周遭環境是美好的,不讓她勞神憂心的。


    沒讓妹子在宮裏拚命往上靠,好給自己的前程鋪路。而是自己在外頭,一門心思權謀,明珠很快就得到了康熙的重用。


    而這本身也是太皇太後想要看到的。這一點,明珠自己也看的很清楚。如此一來,朝中便形成了索額圖、明珠、陳廷敬三股勢力。陳廷敬是個漢臣,而且為人耿直,兩袖清風,不是個喜歡鑽研權術的。於是三股勢力事實上也就是兩股。


    朝中人看的很清楚,皇上想發展新臣子,什麽周培公啦、於成龍……都漸漸起來了。皇上把最信任的玩伴之一曹寅給派到了金陵,暫時給了個不大的官職。據說是曹寅自己想去金陵的,這伴君如伴虎,想去金陵也未必是件壞事。


    從這點上看,曹寅是很聰明的。


    而另一位禦前侍衛——納蘭大人家的長公子納蘭性德就不那麽幸運了。若論才德,比曹寅勝出去十倍,如今進了國子監。納蘭性德能文能武,皇上卻偏重他的文,有意往文學上引,卻絲毫不提一星半點封官兒的事。


    有人說,納蘭性德心氣高,想自己考學。不屑於仰仗著和皇上的情意。可也有人說,家裏出了一個得寵的貴人,明珠大人又那般倚重,一門不能再出一個能臣啦。皇上這是有意先壓著呢。


    不過外朝是外朝,內廷是內廷,玄燁在雲惠麵前,從來不提外麵的政事。偶爾提到明珠,也隻會帶一句,朕今天早上早朝看見你哥哥了,近來起色不錯。


    到後來,雲惠都不愛聽了,耳朵都聽出繭子了。知道你倆暫時關係好,就讓他跟著你混唄。


    雪停了,看來不久就要放晴。若是這樣,那便不是災雪是瑞雪了。解凍後,正好春種,也是不錯的。


    兩個人一人抱著一本書,喜滋滋的看著。雲惠在延禧宮閑的發黴,上回因為打摜蛋的事,讓皇上給訓了一頓,在宮裏也不大敢和宮女們玩兒了。


    央求著小玄子給弄點書看看。他便給她偷偷弄了幾本戲本子。看來看去,不過是《西廂記》、《牡丹亭》、《竇娥冤》什麽的。以她這種流氓程度,你就算給個《□□》她都嫌尺度不夠大。


    可還不能說不好看,隻能裝作好看的樣子,一頁一頁翻著。


    翻了一會兒,她就看夠了,盤子裏的東西也吃了一大堆。再看他,捧著雲惠的書看的津津有味,手不釋卷。不時還發出嘖嘖的感歎聲。


    他這是看了哪本了?


    雲惠有些好奇地把臉湊了過去。還沒來得及看呢,他發現她的臉湊過來了,忽然一愣,旋即把書一擋,人側過去一躲,“不給你看。”


    雲惠“嗤”了一聲,白了他一眼,心說,這就是我寫的,你還不給我看。


    他就喜歡逗她,旋即笑盈盈把書又拿了過來,“來,給你看給你看。”


    雲惠沒好氣地看了他一眼,把臉湊了過去。“啪!”地一聲,隻見玄燁用手背拍打著書卷,痛心疾首地道:“白子畫怎麽能這麽對待小骨呢?小骨待尊上,可是一往情深啊!”


    臥槽,我的萬歲爺啊,您拿哪本不好?偏偏拿這本,為的就是怕你翻到,她還特意藏在書櫥最裏麵,還把書名改成了《白骨精》,這麽不起眼,你是怎麽選到的?這就是本簡略本,自己自然是寫不出果果那種文采來,按著電視劇的思路來寫的。自己在古代實在是太無聊了,一邊想一邊寫寫吧。以後無聊了還能拿來看,要知道自己要在後宮度過漫漫幾十年啊!


    忽然,雲惠的目光被小玄子手邊另外一本書深深地吸引:小時代。雲惠深深地閉上了雙眼,完了,這下該怎麽解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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