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坐變小住,傻子都知道這是什麽意思。佟家好不容易出了一位皇後,可惜孝康卻是個沒有福氣的,才當了那麽短時間的太後就去了。佟國維把女兒送進宮裏,無外乎也是那點心思。


    上回小玉子過來說萬歲爺從慈寧宮回來後就發了很大的悶火,自此也沒在去過後宮的任何一宮。一直在乾清宮一個人住著。左一個右一個,今兒不許他寵愛惠兒,明兒怪他冷落了皇後。這皇帝當的著實沒幾分意思。


    皇帝這是甩臉子給太皇太後看呢。


    祖孫之間一向和睦,可默許佟佳氏進宮這件事上,玄燁有些火了。


    蘇麻拉姑有些擔憂,“皇上這孩子,什麽時候變得這麽不聽老祖宗的話了?”別是身邊有什麽人挑唆吧?她想想那個得寵的惠貴人,沒有說出口。


    孝莊淡淡笑笑,輕哼一聲,“甭搭理他,他自個兒會想清楚的。要美人兒還是要江山,他自個兒心裏頭會掂量。”


    這樣一來,整個宮的目光都落到了佟佳氏的身上。哪知這位佟佳氏,卻是一副絲毫不在乎的樣子,在宮裏見著誰都是笑意盈盈,天真爛漫,不多久就和不少太監宮女打成了一片。因著是表妹的身份,孝莊便安排她暫且住在慈寧宮裏,每日不是陪孝莊說話侍弄花草,就是陪蘇麻喇姑解悶兒。


    皇後身邊的大嬤嬤烏仁哈沁望著窗外擔憂道:“佟國維這會子把女兒送進宮,這不明擺著要和索相家打擂台嗎?”話剛出口,意識到皇後娘娘還有著身孕,不該說這種話刺激她。於是忙又改口道,“不過是個十三四歲的小丫頭,即便是進宮,也不過封個貴人。”


    赫舍裏氏淡淡笑笑,“不是個妃位,也是個嬪位。”


    烏仁哈沁大驚,“娘娘怎麽這麽說?”


    赫舍裏氏摸摸自己的肚子,“十三四歲怎麽了?本宮剛進宮的時候不也是十三四歲?眼下和咱們家爭權勢的還差佟家一個?納蘭氏是還沒有孩子,待她也有孩子了,她便不會像現在這樣縮在後麵。佟家是皇上親額娘的母家,母家的人能進宮,就等於是親上加親,佟國維也自然更加盡心盡力輔佐皇上。”


    她有些悵惘,上回額娘進宮,說去山上寺裏進香,看見瓜爾佳清婉了。皇上饒了鼇拜一族人,隻抄家流放,沒有誅滅。清婉入了空門,原先看清俗世的人是自己,現在看不清的反而也是她了。身在這深宮,終究有太多的渾水不得不去淌。


    又過了沒多久,果然傳了太後懿旨,擇吉日冊封佟佳氏為佟妃,和當年的孝康太後一樣。消息一出,六宮皆震驚。剛進宮就封妃?和淑妃平起平坐?那後宮不就是三足鼎立了?


    三足鼎立好,孝莊對這個局麵相當滿意,三足鼎立的格局最穩當,這樣後宮就沒有一宮獨大與兩虎相爭的場麵了。至於那個納蘭氏,玄燁即便再寵愛,現下終究也就是個貴人。再晉封怎麽也得生下子嗣再封嬪,日後頂多是個妃位。一門能出個得寵的皇妃,也是祖上榮耀了。


    對這些個孫媳婦兒,她沒有什麽特殊的喜歡不喜歡,哪個對孫兒有益處,那個就是好;那個不論是自己還是娘家人給孫兒惹麻煩,她就不喜歡。


    這兩天皇上依舊獨自睡在乾清宮裏,誰都不見。自打上回因為鼇拜的事情,皇帝獨自待在乾清宮、宜貴人觸了個大黴頭之後,各宮便沒有誰願意上門去討沒趣了。那個延禧宮的惠貴人不是平日裏和萬歲爺關係最好嗎?這會子你倒是出頭啊?


    哎,人家就不出!


    皇上不來的這兩天,雲惠才樂得清閑。上回從揚州回來後,她從市井上看到不少賣的小玩意兒,回宮帶過來不少,像是什麽泥人兒啊,絹花啊、剪紙、漆器。那泥人兒是一對兒金童玉女小娃娃,慈眉善目笑眯眯的,看著很是喜慶。


    哪知那日擱在案頭上,一不小心一手肘給蹭掉了,那男娃娃的狀元帽上就掉了那麽一小塊兒,可把運會你心疼壞了。


    這宮裏好東西雖多,你想要個金銀器皿想要什麽樣的就有什麽樣的,可你想要個泥人兒,那還真得去紫禁城外買。宮裏有明令禁止,不準從宮外私自往宮裏帶東西。又不好去求容若偷偷給自己帶,宮裏最近風聲緊,傳出去還不定說成什麽呢。說自己借著侄子跟宮外的男人內外勾結?


    雲惠看著那一對娃娃,心裏不勝惋惜。


    正想著,一旁不怎麽多說話的三元放下了雞毛撣子,小心翼翼道:“小主,奴才說不定能幫小主補一補。”


    雲惠頓時喜出望外。“你會捏泥人?”


    “奴才是天津人,小時候隔壁住個會捏泥人兒的。”


    聽三元這麽一說,雲惠趕緊要他和泥捏。可這捏泥人的得是黏土,捏好了,還得有顏料畫上去。要這些東西倒也不難,內務府負責采辦,自己不能從宮外帶東西過來,但是他們可以。


    為了補泥人,雲惠便讓夏蓮去內務府,找了一個先前和哥哥關係不錯的內務府下屬,把這些東西給送了過來。


    沒想到三元的手藝還真是不錯,一補出來簡直和先前完好的泥人一樣。


    這下她可算是找著好玩兒的東西了,幹脆又讓弄了些泥進來,自己做起了陶藝、插花和雕蘿卜。說是陶藝,她也就是跟著瞎捏捏,多半是她自己畫出了圖紙,讓三元照葫蘆畫瓢,把泥人給捏出來。弄好了以後上色部分都是她親自操刀。


    沒幾天,那窗戶根兒底下就擺了一溜的路飛、喬巴、漩渦鳴人……做上癮了之後,整個木葉村都差點給她“搬來”了。


    她忙的是不亦樂乎,春棠她們倒有些急了。那佟妃娘娘已然成了翊坤宮主位,襄貴人也住在翊坤宮,隻怕以後要在一條船上了。皇上已經好一陣子不踏入後宮了,她們的主子倒好,一點也不心急,反而蹲在這裏玩什麽泥巴。


    聽到她們這番言論,雲惠一臉的不在乎,摸摸鼻子上的泥,“別人家的主子沒一個心急的,我急什麽?”那是他和孝莊祖孫倆之間的事情,她湊上去熱鬧什麽?不是找啐嗎?


    還是春棠提醒了一句,這回太皇太後做主,封了佟妃。自打赫舍裏氏有孕以來,宮裏大大小小的事情都是鈕祜祿氏跟著打理,沒有功勞也有苦勞吧。當初要立皇後的時候,鈕祜祿氏也是熱門的人選。本來商議著是想之後封個貴妃,這下這貴妃之位隻怕會是誰的還不一定呢。


    這佟妃一進宮,太皇太後就也讓跟著一起打理後宮。淑妃娘娘現下是最尷尬的,不上不下。先前剛從揚州回宮的那次,畢竟是她幫了咱們,總不能這會子不表示些什麽吧?


    春棠這麽一說,雲惠也覺得很有理。可怎麽個表示法呢?總不能捧著個泥人過去?


    泥人?雲惠想了想,對冬晴道:“你先去一趟景仁宮,找你那些昔日的好姐妹們說說話。前天和秋染咱們不是做了不少手提袋嗎?你拿些過去,給你那些好姐妹走走人情。


    那手提袋其實也是現代包的改良版。雲惠尋思,包這種東西,實在是女人的本命。可在古代,女人不用出門逛街,拎東西的似乎也隻有廚娘了。尤其是在宮裏,這一步一動都有規矩,哪有提個包兒晃來晃去的?


    其實也不然。後來雲惠發現,有時候有的主子帶著宮女在花園子裏逛,宮女也會端著些東西。她便讓秋染照著繡荷包的樣子,做了個稍微大些的手抓包,口上用繩子可以收緊,裏頭裝上胭脂水粉、小圓鏡什麽的。古代化妝品質量也不咋地,脫妝了還可以補補。


    也不大,朝袖管裏一收,包帶子拿手腕子一繞,朝那一站,根本看不出來。


    冬晴照例去找明月她們說話兒,“順手”將這些個東西那麽一送,果真得到了廣大菇涼的一致好評。


    淑妃瞧見了,便問是哪裏來的東西。明月一五一十說,是延禧宮一個小宮女姐妹送來的。淑妃心裏便有了數,心說這納蘭氏還算有良心,自己現下正被闔宮上下看熱鬧呢,她倒還惦記著些。


    明月這邊一得了這個情形,立馬就去告訴了冬晴。當天下午,雲惠便自己去了景仁宮,順便帶上做工精致的小手包。


    雲惠前腳剛出門左拐,右邊就來了那麽一位。


    也不知道是在乾清宮坐累了,還是一時心血來潮,批完奏折,玄燁一抬頭,對李德全道:“去延禧宮你惠貴人那兒瞧瞧去。”


    李德全一聽,頓時心中大喜,主子跟後宮這僵持了那麽久,終於肯挪步了。自己也這麽打算著,萬歲爺要是再這樣,他都想找惠主子出麵了。


    一行人慢悠悠地來到了延禧宮,發現隻有幾個奴才在,一問才知道是去了景仁宮。李德全心裏有些失望,這惠主子,走的真不是時候。於是小心翼翼地問玄燁道:“萬歲爺,咱們要不要也去景仁宮?”


    玄燁一抬臉,“朕來的是延禧宮,你問朕去不去景仁宮作甚?”


    “喳。”李德全忙低下頭。


    “她不在就進去等。”玄燁拂了拂袖子,大步流星朝堂屋走去。


    “你誰呀?”


    剛一進屋,就聽到一聲嬌聲嬌氣略帶傲嬌的問候。玄燁一皺眉,這慵懶傲嬌的聲音不就是她麽?那門口的奴才為什麽要說她不在?簡直是欺君!不對不對,他們沒那麽大膽子,肯定是那個丫頭故意的,說隻要皇上來了,就說她不在。嘿,還真大膽!看朕怎麽治她!


    於是玄燁清了清嗓子,沉聲道:“朕。”


    “你誰呀?”


    “是朕。”


    “你誰呀?”


    “是朕!”玄燁那叫一個氣啊,這個死丫頭,不由站在了堂屋中間,氣得直揮手,“人呢?給給給……給朕滾出來,讓你們主子出來!”


    秋染、春棠嚇得慌忙跪下,“回萬歲爺,主子去了景仁宮。”


    “胡說八道!”玄燁龍顏大怒,一拍桌子,隻聽屋裏又是一句,“矮油,嚇死了個人了呦。你誰也呀?”


    玄燁這回一聽,更是氣了,反問屋裏的人道:“你不是惠貴人,你誰呀?”


    哪知那聲音忽然又嚴肅了起來,道了一句,“是朕。”


    嘿!


    李德全也愣住了,這什麽玩意兒作的妖?四喜子一看,立馬嚇得屁滾尿流,磕頭如搗蒜道:“萬歲爺息怒,這是小主最近養的一隻鸚鵡,正學話呢。”


    “哦?鸚鵡。”玄燁一聽這個,眉毛揚了揚,怒火也滅下去一半。說著便向裏屋走去,隻見梳妝台旁一個架子上,果然放著一隻紅嘴綠毛鸚鵡。正歪著頭看著他,見他過來了,頓時來了精神:“藥藥,切克鬧!煎餅果子來一套。一個雞蛋一塊錢,韭菜香菜全不要!baby!雅美蝶!”


    雖然聽不懂說的是什麽,可看那鸚鵡的囂張樣,活脫脫就是主人的樣子,玄燁氣得七竅生煙,指著那鸚鵡轉頭對李德全道:“這……這都什麽玩意兒?一看就不是什麽好鳥兒!”


    正氣得要轉身呢,一腳踩著個軟綿綿的東西,頓時嚇了一大跳,低頭一看,毛茸茸的。“這又是什麽玩意兒?”


    春棠支支吾吾道:“回萬歲爺,這是小主縫的……拖鞋。”


    “拖鞋?”玄燁皺起眉頭,俯身彎腰捏起一隻,隻見那鞋子是漢人鞋子的改良版,沒有後腳跟兒,前麵繡著兩個花紋,和自己上回拿著的那個荷包上的沒嘴的白貓一樣。


    “小主說沒有包上後腳跟兒,穿著舒服。反正在自己寢宮裏也沒人看見。”


    玄燁輕哼一聲,“她倒會享受,這麽大腳。也就早年朕把她收了,不然肯定嫁不出去。”再朝四周看看,自己有日子沒來了,發現屋裏添了不少新東西。那牆根兒底下一溜都什麽玩意兒?可醜了,大嘴臉上一道疤,戴個破草帽,他拿起那個泥人兒翻過來看看,隻見底座上寫著:我是要做海賊王的男人。


    “海賊王是哪個國的王?沒聽說過,做海賊王的男人?這是個有龍陽之好的。”玄燁喃喃自語,把那泥人放了下來。目光瞬間被旁邊一個泥人深深吸引,金色長發兩條大辮子,額前一個月亮,兩條修長的大腿……


    “呦呦呦。”玄燁忙把那泥人放下,手遮住半邊臉做躲閃狀,“真不害臊,做的這什麽,低俗!衣服都沒畫完呢,就擺在這兒。給旁人看見了成何體統!”說著指指四喜,“這又什麽?”


    四喜膽怯地看了皇上一眼,小聲道:“回皇上,小主說是美少女戰士。”


    再一看,旁邊一隻凱蒂貓的,跟自己那個荷包花紋一模一樣,還是這個看著舒服。“李德全,你說她做的這些都是什麽泥人?”


    李德全想了想,豁然開朗道:“皇上,鎮紙!”


    “鎮紙?”玄燁將信將疑。“是嗎?”


    一屋子的奴才正愁不知道怎麽解釋呢,他們也不知道這到底是什麽玩意兒?隻好連連點頭。


    玄燁一蹙眉,“把這個看著順眼點的,沒嘴的貓鎮紙帶回去。還有……那個什麽戰士的,把泥人腿上的裙子給畫上,袖子給畫上。還有這個拖鞋,都帶走。還有那個……那個、這個、這個,朕都要了,都統統帶走。還有書架子上的《小時代》,《聊齋花骨精》、《鹿鼎記》、《神鳥俠侶》……都給朕帶回乾清宮去。”


    再一看,床頭有一個簡易的懶人桌,上麵擺滿了各種吃的和糖。


    “糖吃多了不好,你們得勸勸你們主子少吃。”玄燁歎了口氣,語重心長地對春棠她們道。


    “奴婢遵命。”


    “既然這樣,糖朕也帶走吧。這個可以放在床上的桌子也不錯,朕可以夜裏累了批奏折用,拿走吧。跟她說,朕來過了。”


    玄燁環顧屋子一周,臨走前看了一眼那架子,對李德全道:“把這鳥兒也帶走,朕教教它說好話,不能給主子帶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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