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過上回在壽萱宮的一鬧,雲惠不鳴則已一鳴驚人的潑辣勁兒,讓後宮裏不少女人都為之側目。尤其是說佟妃的那幾句話,一針見血、指桑那個罵槐。幾個看熱鬧的人都看美了,唯有佟佳氏心裏添了堵,牙疼了足足小半月。也許這就是正宗的“恨得牙癢癢”。


    那日之後,等到想去找那個宮女,看看還有沒有什麽文章可以做。發現才過了一天,蘭藻宮那邊就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把人送出宮、打發走了。


    “佟妃啊,聽說你這牙疼已經疼了有足足小半月,老祖宗讓朕來看看你。”玄燁坐到炕的另一邊,手裏拿著串黑瑪瑙珠子,邊打量了眼佟佳氏,邊漫不經心地數著。以前覺得這個佟佳氏年紀小,像自己的小妹妹。長得還不錯,就是刁蠻了些。她愛去老祖宗身邊陪老祖宗說話,也是個孝順孩子。


    可看了有一陣子了,發現也不是個省油的燈。尤其是一笑時唇邊那一對小梨渦,那笑裏藏刀的眼神,透著精明算計。


    玄燁是個喜歡聰明女人的人,可聰明過頭了,也不是什麽好事。


    “瞧這小臉兒好像確實鼓了一些,吃藥了沒有。”


    佟佳氏一聽這話,頓時嬌嗔起來,“太醫開了藥,可是藥很苦,臣妾實在喝不下。”


    玄燁立馬嚴肅起來,沉聲道:“禦醫開的藥都是為了你的病快些好,良藥苦口利於病。你這樣嬌氣,隻會讓你的病更重。”


    佟佳氏撇了撇嘴,不做聲了。攪了攪手中的帕子,有些委屈地道:“皇上,您怎麽才從京西大營回來?”


    玄燁一聽這話,就更來氣了,“朕,不是才回來,而是才去,就回來了。西南地區三藩的勢力是越來越難辦,朕,剛到京西大營,晚上就聽說了壽萱宮的事。你們能不能給朕省省心?聽說鬧了個人仰馬翻,朕就是怕你們在這暢春園裏待久了,容易生出嫌隙了。特意讓皇後也住進園子裏,皇後剛來,就出了這麽一檔子事。你身為後宮唯一的妃位,難道不應該好好做個表率?”


    佟妃心頭一氣,更加委屈道:“臣妾正是因為想給後宮做個表率,才想把這件事情查個水落石出。結果……”


    “結果?結果你人也抓了、蘭藻宮也搜了,私通的侍衛沒抓到、想搜的東西也一樣沒搜出來,倒是把整個壽萱宮鬧了個雞犬不寧。聽說那天之後,皇後也頭疼了好幾天。是,你想說大鬧的人是惠貴人,可你胡亂抓的是她貼身的宮女,是個主子都懂得護自己的主子幾分。朕震怒的不是這個宮女私通,而是你佟佳氏捕風捉影、空穴來風!”玄燁虎口扣著瑪瑙珠串,指著佟妃道,屋裏頭靜悄悄的,隻聽到珠串的碰撞聲和玄燁擲地有聲的訓話。


    佟佳氏抹著淚,“皇上,您這分明就是偏袒。敢問皇上,如果這回抓的不是惠貴人身邊的宮女,您還會這麽說嗎?今兒放走一個私通的宮女,那宮裏的規矩就沒有人放在眼裏了,明兒就會有更多的人效仿。那這後宮還有沒有規矩可言?”


    玄燁站起了身,淡淡對她道:“有句話你說對了,朕這就是偏袒,就是偏袒延禧宮的人。若你說規矩,在這宮裏,朕說的話就是規矩。”說罷,淡淡看了她一眼,“好好聽禦醫的話吃藥,朕改日再來看你。”


    望著皇上大步流星遠去的背影,佟佳氏這回是真的哭了。她身為佟佳氏,皇帝的親表妹,如此高貴的血統,俊俏的長相,顯赫的家世,一進宮就封為妃,在這後宮裏待了這麽久,竟然還不如一個納蘭氏。她不甘心,她真的不甘心。


    不就是一個小貴人嗎?論家世,納蘭明珠他算個什麽?竟然現在也開始和索額圖互相抗衡了;索額圖又算個什麽?聽阿瑪說,當年老祖宗給皇上選皇後時,鼇拜就曾說過,赫舍裏不是滿族大姓,應該選血統高貴的人做皇後。


    赫舍裏氏能做皇後他,她為什麽不能?


    佟佳氏暗暗攢緊了拳頭。


    入秋之後,天氣漸漸涼快了起來,宮裏的事卻一點都沒有鬆快。皇上從暢春園搬回紫禁城後,京城又出了不小的事情。時疫鬧的正厲害,宮裏不知怎麽回事,也傳染上了。有幾個宮的小宮女太監已經染上了。


    一時間宮裏人心惶惶,眾人都躲在自己宮裏,輕易不出門。可還是出了大事:喂養大阿哥承瑞的奶娘不知怎的染上了,小孩子本身免疫力就差,就這麽夭折了。雖說馬佳氏是個庶妃也不是很得寵,可到底也是皇子。


    看到馬佳氏的孩子夭折,皇後和生了一個格格的張氏都為自己的孩子捏了一把汗,在宮裏,孩子有時候比丈夫還重要。母憑子貴,張氏有可能這輩子都沒有機會再能得寵幸生個孩子了,所以即使是一個不大得寵的格格,張氏也寶貝得不得了;皇後就更不用說了,她愛這個孩子愛得緊,以前她總覺得自己是活在畫中的,現在是食人間煙火的了。


    雲惠是從現代過來的,對古代人麵對傳染病的束手無策早有耳聞。她可沒帶著什麽醫生技能穿越過來,於是也老老實實躲在宮裏,還吩咐了延禧宮的人也都不許亂走。


    天越來越涼了以後,時疫才被壓了下來。


    玄燁也終於鬆了一口氣。宮裏夭折了一個小阿哥,誰都心裏都不好受。這段時間,雲惠也擔驚受怕著,他看得出來,有了孩子的女人就是不一樣,尤其是看著馬佳氏的孩子夭折之後。玄燁明顯能感覺到懷裏這個天不怕地不怕的丫頭,還是有些害怕了。


    “不怕,有朕在,有愛新覺羅的姓罩著呢。”玄燁輕輕拍著雲惠,聲音很輕,像摟著一隻小貓。


    “那我要是生出的是格格呢?皇上是真高興還是哄臣妾開心?”


    玄燁揉了揉她的頭發,“是你生的,阿哥還是格格,朕都高興。”


    雲惠從他的寵溺的眼神裏,是真的能看出歡喜。她想,在一個大院子裏,有兒有女,還能欺負欺負小玄子,這樣的浮生流年也挺不錯的。


    雲惠生孩子的時候,選在寒冬臘月。可把延禧宮上下給急壞嘍。又是暖和暖閣,又是忙裏忙外的。太醫院的院判都給請來了,胡太醫說選這個冷天兒生孩子不好生啊。


    這不廢話嗎?能選誰不想選春暖花開呀?這不是不能選嗎?娃兒要蹦出來,你還能把她給塞回去不成?


    正當玄燁下了朝,一聽李德全說這個事,撒丫子就奔過來之後,寢宮裏傳來了一聲嬰兒的啼哭聲。


    玄燁又驚又喜,忙跑了進去,卻被攔在了門外,隻聽裏頭的太醫出來稟告,說恭喜皇上得了一個小格格。


    是小格格?真是小格格!玄燁樂壞了!沒想到惠兒還真的生了一個小格格!一嗓子喊出來,差點沒把屋頂子上的雪給震下來。


    上回赫舍裏生阿哥,也沒見皇上這麽高興過,看來皇上是真喜歡這個格格。


    說來也是奇了,別人生孩子都痛苦地生一天,恨不得去死。可她倒好,基本沒費什麽勁兒就生下了閨女。雲惠後來想了想,覺得大概是因為自己屁股大,好生吧。不敢怎麽說,母女平安就好。


    因著外頭開著一樹雪梅,自打這丫頭生下來,玄燁就抱著不撒手,一直“梅梅、梅梅”地叫著;轉頭看見下雪了,又開始在口中喚著“小雪兒”。看見個金元寶,就順口喚她:“金寶貝。”


    總之,小格格生出來的這兩天,從他口中喊出來的名字,沒有幾十個,也有十幾個了。雲惠真是哭笑不得,覺得小玄子如果哪天不想當皇帝了,去開個起名館應該也是不錯的。


    “得給咱閨女起個大氣的名字!對,得大氣!叫什麽好呢?”白天隻要下了朝,基本在延禧宮都能看見這麽一個二傻子一般的身影,嘴裏頭碎碎念著。然後抱著孩子在屋裏一圈一圈的轉,雲惠這個當額娘的,想要抱一下小格格,發現根本搶不過這個當爹的。


    “你就給我抱抱吧。”雲惠哭笑不得,邊討好地伸出手去。


    結果人家一撇嘴,朝她白了一眼,“你還沒出月子,站這兒幹嘛?快回床上躺著去。那個春棠,還有那個誰,把你們主子扶到床上去!”


    雲惠不樂意了,那是她的小格格,就知道生個閨女給自己拉仇恨吧?這下好了,那倆人徹底成一個黨的了。瞧他那得意樣兒,左一句“眉毛像朕”、右一句“鼻子像朕”。哪兒看出來像他了?新生的孩子有眉毛麽?


    到了開春,這小妮子就被養得白白嫩嫩跟個粉團子似的了。雲惠真擔心,照著他這麽寵下去,將來會不會胖成第二個她?那可咋整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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