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年鍾聲開啟倒計時。


    晚宴全場璀璨燈星“唰”一下熄滅。


    “十三、十二、十一……”


    所有人都情不自禁的在黑暗中一起揚聲呐喊。


    灼熱的氣氛裏,唯有彩燈樹旁的秦鵲緊闔雙唇,黑黢黢場地中,盡管什麽都看不見,她瞪大的眼珠卻始終執著的盯著某一處。


    她知道,他就站在那裏。


    在倒計時還未開始前,她就守株待兔的定好點踩好位,這個位置是撲上去逃出來最佳位置。


    她緊張的舔了舔唇,雙手握拳。


    “九、八、七……”


    時不待我。


    趁著未過去的酒勁兒,秦鵲拔腳開跑,途中似乎還不小心撞到一個女人,她神力附身一把拽開她,繼續跑。


    然後驀地撞入一個男人懷裏。


    “沒事?”


    低沉悅耳的聲音砰然落進雙耳,仿佛在心尖尖上綻開了一朵朵水花。


    秦鵲心撲通撲通跳:“……”內心os:“撞個正著?可以當做連上帝都讚成我的做法對不對?”


    雖然……上帝很忙。


    但秦鵲卻汲取了幾分勇氣,她膽兒肥的雙手趁機揪住他的西服衣袖。


    男人身體僵了一下,大約因為場地黑暗便紳士的並未推開她。


    秦鵲得寸進尺朝他寸寸靠近,然後從袖管摸索往上拽住他襯衣衣領,扯得他低頭瞬間憑感覺猛地親上去。


    鼻子微微撞上了鼻子。


    痛。


    但……


    軟軟的、暖暖的、潤潤的、帶著些微薄荷的清香……


    這就是吻的味道麽?


    “六、五、四……”


    歡呼的音浪洶湧卷來,秦鵲大夢初醒,兀的鬆開手將他胸膛一推,提著裙子旋身便逃。


    這應該是她穿高跟鞋跑得最利索的一次了==。


    伴隨著高昂的“三二一”落地,時鍾“叮”“叮”敲了十二下,全場燈火重燃,照亮場內觥籌交錯衣香鬢影的男男女女,大家舉杯互道新年快樂,其樂融融……


    被推開的男人踉蹌了下,一臉陰鷙穩定身形,將歪掉的襯衣衣領扶正,雙眼微眯,循著“她”逃開的方向掃視一圈,形·形·色·色的男女中,皆談笑宴宴眼眸含喜。


    顯然,人已經不在!


    很好。


    色膽包天酒後亂性都亂到他頭上了?


    靳鶴覺得鼻梁被撞得隱隱作痛,唇上縈繞的全是酒水味兒。


    他指腹觸了觸,低頭一看,額上青筋霎時作跳。


    指上一道淺粉色的胭脂。


    春意十足。


    他怒意十足。


    當即給助理撥了個電話。


    ……


    秦鵲跑出大樓,裹著大衣悶在牆角大喘氣。


    冬天冷風灌進脖子裏,她抖索了下,用冰涼的雙手去捂發燙的臉頰。


    天呐,她做了。


    天呐天呐,她真的做了無數次夢裏想做的事麽?


    她強吻了靳鶴?


    胸口心髒像是要跳出來。


    秦鵲撫著唇,突然有點心酸。


    她這場長達三年的暗戀,還未破土發芽就要胎死腹中了。


    前些日子,她聽聞公司員工八卦靳氏要和許氏聯姻,門當戶對的愛情,聽說也是郎才女貌的般配,她當時就知道,該結束了,很早很早就該結束了!在得知他並非普通職工,而是隱瞞身份體驗基層生活的太子爺的那一刻……


    可惜愛慕覆水難收,秦鵲默默仰望了他三年。


    她拎著小包孤單單走在大街上,裸·露在外的小腿開始打顫。


    辭舊迎新,哪裏都熱鬧,彩燈斑斕美景如夢。尤其零點初過,四周絡繹不絕的笑鬧聲闖入耳朵,她咬著唇,眼淚忽的就掉了下來。


    停在路燈下,秦鵲蹲下身子埋頭大哭。


    沒什麽大不了的,哭完後她秦鵲又是一條好漢,反正吻也吻過了,不算抱憾,反正他那樣高高在上的人,不是她能覬覦得了的。


    回到家,秦鵲哭累了的捂著被子悶頭大睡。


    朦朧中,微信“滴滴”的聲響從枕畔傳來,她不耐煩的從被窩裏伸出手臂,胡亂長摁關機,然後世界終於安靜了。她凍得直哆嗦著重新躲入被子裏,再度沉沉睡了過去……


    次日一早,秦鵲被宿醉的頭痛折騰得早早醒來,她怨憤的裹了件寬鬆大毛衣,隨手把頭發綁起來,一臉不耐的踩著被子套上棉鞋。


    嗯,自己給自己煮醒酒湯,就是這麽虐!


    喝了兩口,嫌味道不好,她硬逼著再灌了兩湯匙,直接澆給了窗台養著的幾盆虹之玉,轉身關上玻璃門。


    新年的第一天啊……


    她靠在牆上,都來不及緬懷她逝去的暗戀,轉眼就猝不及防的又老了一歲!歎了聲長氣,秦鵲魔怔似的抬手觸了觸唇。


    霍然就憶起昨晚的那個吻!


    踩著十二點鍾聲的新年的吻!


    軟軟的、暖暖的、潤潤的、帶著些微薄荷的清香……


    不、不、不,不能再想下去了!


    胡亂搖頭,把腦海裏旖旎的畫麵都揮散,秦鵲給自己打氣,不是說好了麽?要斬斷情絲重新做人!!!!


    事實上,就隻是放下一段對方並不知道的暗戀單戀而已,何必說得好像曾經深愛過一樣!


    女人發泄內心狂躁向來都很簡單很粗暴,虐男票或者虐男票的錢包。


    很不幸,她無男票可虐,隻能虐自己虐自己的錢包。


    秦鵲換了身衣裳,拿包出門,去k11血拚。


    逛逛逛、吃吃吃、買買買。


    半年的工資眨眼煙消雲散,泡兒都沒鼓一個。


    當然,也不能這麽說。


    秦鵲看了眼兩手滿滿的購物袋,以及櫥窗玻璃麵上倒映出的自己的……一頭卷毛qaq!


    內什麽,從新做人,從頭開始,嗯,隻能怪發廊貼的標語太具誘惑力,讓她一時不小心迷失了自己……


    滿載而歸的回家,秦鵲才想起被自己打入枕下冷宮的手機。


    她開機,微信消息簡直爆棚。


    除卻各個群內搶得要炸的紅包之外,還有幾條朋友發來的複製粘貼祝福==,以及……公司同事小倩的語音留言。


    本以為是祝福之類。


    秦鵲點開,霎時手機傳出一道喜悅得好似普天同慶的歡呼聲。


    “小鵲鵲,你造嘛,發財啦!”


    這是第一條,第二條內容如下。


    “天啦擼,本以為今年元旦的抽獎豪車已是嚎破天際,哪知嚎中更有嚎中手,簡直嚎無人性,嗷嗷嗷!”


    ==第三條語音。


    “蹬蹬蹬小鵲鵲呀小鵲鵲,零點鍾聲過後,*oss給全體員工發紅包啦,你人不在,我打電話你也沒接,所以我幫你領啦,金額分別是666、999、6666、9999元,媽個嘰我自己抽了666,反倒給你抽到9999,簡直虐cry,我不管我不管,請客請客請客!”


    緊接著最後一條。


    “嗷嗚,你造的,美色與錢財,都是我所欲也!紅包不是重點,重點是boss親自發誒,男女分開,男士是公司女神趙總監親自發,女生是*oss誒,天啦擼,wuli小鶴鶴往那一站就是活生生的荷爾蒙,自帶柔光有木有?他不需要賣弄風情不需要搔首弄姿,光看臉就可以自擼一萬年啊啊啊啊……”


    尖叫聲太過刺耳,秦鵲捂著耳朵往後挪了挪手機,有些納罕的蹙眉。


    集體發紅包?她從實習就在千茗集團,迄今都快三年,還真沒聽說過有這種慣例,新發起的花式?


    秦鵲給小倩語音道了謝,順帶問了句原因。


    微信裏很快就有了回複。


    不過大約小倩人在外頭,夾雜著些許風聲人聲的雜音。


    “我也不大清楚誒,聽說是boss臨時起意決定好好犒勞下大家,直接讓他特助半個小時內匆匆準備好的。不過抽紅包活動快結束時,我左右聯係不到你,就跑回去想說明情況替你領取。結果剛好不小心偷聽到*oss和趙女神聊天內容,不過依稀就偷聽到boss說了句什麽他想要捉一隻膽大包天的醉酒小偷,別的就沒聽見啦!”


    小偷?


    還醉酒的小偷?


    晚宴場地是在超高檔會所曲仙居舉辦的誒,怎麽可能會有小偷能溜進來?


    唔,興許是小倩聽錯了?


    秦鵲望天,思索了兩秒,一臉“定是如此”的點了點頭。


    三天元旦假期很快結束。


    秦鵲穿上新買的紅色呢子大衣,對著鏡子在唇上塗了淺淺一層蜜粉色胭脂,然後隨手抹了霜,抓了抓大卷發,搭地鐵去公司。


    千茗集團旗下涉及商業地產、高級酒店、連鎖百貨、旅遊投資、文化產業幾大產業。其中又數地產曆史最為悠久規模最為龐大,故,商業地產這塊兒直接融入了集團總部大樓,旗下員工皆在此辦公。


    而秦鵲則是地產分司裏的一名規劃設計師。


    她匆匆走到通體偏藍的高層大廈下,刷卡上樓。


    “來了?總監說半小時後開會。”


    “嗯好,謝謝!”秦鵲衝同校師哥趙淵笑了笑,接過他遞來的咖啡,在他眼前一亮的眼神調侃下,尷尬的連忙走到座位上把包放下。


    設計部十之八/九都是大老爺們兒,自打半年前另一位女士辭職回老家結婚生子後,設計部裏如今就秦鵲一位寶貝疙瘩,於是她格外深受各位前輩愛護==。


    “唷,小鵲鵲今兒真美!小女孩一夜變成嫵媚女郎了哦!”


    “唔,謝謝。”


    “交男朋友了?都打扮成朵花兒了。”


    “並沒有,謝謝。”


    “小鵲鵲有沒有想好今晚施舍我們當中哪條單身狗一點狗糧?”


    “叔叔們我們不約,謝謝!”


    ……


    以上就是十好幾個漢子百忙之中還不忘過來調/戲她幾句的日常一景。


    車輪經驗後,秦鵲應付起來已經相當得心應手==。


    她打開電腦,笑著把資料打印好,和大家一起走進會議室。


    總監在投影儀屏幕上展示他們接下來要開發的一塊地皮,以及其他部門整理上來的一些周邊人文和環境。


    秦鵲單手撐著下顎,目光盯著前方,不知為何,腦海裏突地就晃出另一幅場景。


    三年前。


    她還不配正式坐在這裏,因行政部門被調去總部布置會場,臨時就把她拉來權當助理做記錄。


    然後,她看到了他!


    那個和他同期進公司的男孩子。


    當她每天還在疲憊不堪的忙著整理圖紙資料時,他竟早已不知不覺走到了令她必須仰目的位置,不止是她,連許多經驗豐富資曆深厚的老前輩都坐在下首仰望著他,並且皆一臉服氣的神情!


    年輕的他站在屏幕下,淡定從容的介紹著他的理念他的抱負,他看似謙卑,但眸子裏卻氤氳著一層薄薄的自負,仿若不止屏幕裏裝著的這塊地皮,隻要他想,這萬千丘壑都能在他手中翻雲覆雨,最終幻化成他眼裏的一顆星!璀璨奪目最耀眼的星星……


    散會後,秦鵲仍有些沒從回憶裏醒神。


    她抱著資料回到工作崗位,努力揮開關於他的一切,打開cad平麵鳥瞰圖。


    本來中午小倩約了她一塊吃飯,可設計部一旦忙起來真是昏天暗地,秦鵲回了句不好意思後便重新投入到圖紙裏。


    下午下班前一個小時,她正從總監辦公室討論完方案回來,師哥趙淵便朝她招了招手。


    “怎麽?”她詫異挑眉。


    “頂樓珊珊給你打了內部電話,叫你忙完就上去一趟。”


    趙淵食指往上戳,有些納罕的擠了擠眼色,放低聲音道,“找你幹嘛?”


    珊珊是boss老大的秘書之一,頂樓自然是老大的整片地盤。


    秦鵲懵圈的搖了搖頭。


    她知道才怪了,“電話裏沒說?”


    “沒。”趙淵搖頭。


    秦鵲奇怪的歪了歪頭,思索著放下手上的圖冊,該不會是……


    驚恐的瞪大雙眼。


    她一秒否決了這個可能性,秦鵲吐出一口濁氣,不是她太過看輕自己,而是……


    隻怕到現在他都不知道她是誰,他一定念不出她的名字,一定記不得她的樣貌!


    所以,黑咕隆咚中的一個短暫的吻!


    他也隻能當做被貓貓狗狗蹭了一下然後轉眼遺忘在腦海吧?


    嘛,把自己比喻成貓貓狗狗的秦鵲煩躁的抓了把卷發,踩著平底靴搭電梯去頂樓。


    紅色數字不斷往上跳,一層層up,終於“叮”一聲劃開。


    說不緊張忐忑是不可能的,關鍵秦鵲怎麽都想不出個甲乙丙丁來。


    不管是秘書部還是靳鶴本人,貌似都沒見她的理由吧……


    總之,還是別自己嚇唬自己了!


    秦鵲輕手輕腳被珊珊笑著迎進去。


    “老板在裏麵,他公務處理完就出來,大約五分鍾左右。”


    接過珊珊遞來的咖啡,秦鵲有些不好意思的打探,“什麽事兒啊?”


    “不知道。”珊珊笑著聳了聳肩,“我先出去了。”


    “好。”


    秦鵲放下咖啡,說實話,她還是第一次上頂樓,畢竟作為規劃設計師,更多打交道的都是圖紙和頂頭上司。


    一周能碰巧看到他的機會屈指可數,更別提打招呼了……


    而且,秦鵲收回打量室內的目光,在心內淺歎一聲。


    他壓根不記得她。


    就算曾經的她差點主動跟他告白……


    正當思緒神遊之際,驀地,虛掩的門內忽然傳來一道稍顯冷漠寡淡的男音,透著一本正經公事公辦的語氣。


    “你心底應該清楚我找你上來的目的是什麽。”


    秦鵲“唰”的抬頭,她目不轉睛盯著那扇露出一絲罅隙的門,本就不安的心劇烈跳躍起來,砰砰砰!


    在跟她說話?


    這是在跟她說話麽?


    呼吸一滯,秦鵲整個人僵硬石化,她有點不相信自己的耳朵聽到了什麽。


    短暫的緘默之後。


    靳鶴低沉的聲色再度如宣判的錘音響起,“怎麽,非要我拿出證據?”


    還……還有證據呢?她難道真的落下了什麽證明身份的證據?午夜十二點的鍾聲?灰姑娘?水晶鞋?都什麽跟什麽啊……


    秦鵲覺得真的不好了,她腦中一片霧茫茫,滿屏尷尬快要溢出來,元旦夜那個吻?


    吻?


    他知道是她?


    天呐!


    不想活了怎麽辦?


    渾身上下每一個細胞都像是要炸開,手腳無處可放,秦鵲好似浮在高空,下一瞬就直接墜落深海……


    “我、我……”她撐著沙發背站起來,臉蛋一會蒼白一會轉換成爆紅,她呐呐抖動雙唇,驀地深深閉眼,睫毛瘋狂的戰栗,“對、對不起,我那晚不是故意要親你的!”


    接下來。


    好似有一個世紀般的沉默!


    秦鵲頹然的眯開眼縫,她手足無措,甚至不知道是不是該立馬奪門而出……


    可……雙腳卻走不動了啊!


    “砰。”


    隨之而來的是一道輕微的開門聲。


    秦鵲鼓起勇氣掀起眼皮。


    然後,嗬嗬!


    ——她看到建築工程部徐工臉色慘白的走了出來,額頭布滿細碎汗漬,似乎很是緊張難堪的麵容。


    不過……


    他離開之際。


    總覺得抬頭朝她看來的一眼帶著那麽幾許若有所悟以及調侃的意味。


    “……”


    秦鵲陡然失重的栽坐到沙發上。


    她瞪著無神的眼瞥頭看窗外的暖陽豔光……


    剛才,發生了什麽?


    欲哭無淚的咬了咬唇,到底發生了什麽?蠢哭了怎麽辦?


    “秦鵲?”


    恍然一道透著疑問的聲音從頭頂傳來。


    秦鵲驀地回頭,恰好撞上他剛從她胸口工作牌移到臉上的目光。


    她居然都不知道他是何時走出來的……


    許是室內,boss他隻穿著輕薄的黑色毛衣,眸中幽深無光。


    “是。”


    她生無可戀的……回。


    然後現在。


    光線明亮的辦公室裏。


    二人對坐。


    ——尷尬。


    當然,可能隻是秦鵲單方麵的尷尬罷了。


    因為boss看起來毫無破綻,不苟言笑的臉、了無波瀾的眸、紋絲不動的唇角……


    但就是有一種無以言表的魅力。


    咳,若真需要言語表述一下的話,可以複製粘貼下小倩語錄,他自往那一站就是活生生的荷爾蒙,不需要賣弄風情不需要搔首弄姿,光看臉就可以擼一萬年啊啊啊啊……


    卡,暫停。


    ——醒醒,快醒醒,你在想什麽呢?


    秦鵲窘迫的閉了閉眼,懊惱無比的想godie……


    偷偷掀眼皮,她小心翼翼朝boss投去一瞥。


    他正低頭翻看文件,修長手指幹淨漂亮,像一根根高風亮節的青竹。伴隨嫻熟利落的動作,“簌簌”書頁摩擦聲不絕於耳,直刮得她心癢癢。


    很癢。


    等待淩遲處刑的秦鵲整個人都不好了。


    她知道上位者都愛玩這套,我就不主動說話看你怎麽辦?


    於是——


    是主動自首呢自首呢還是自首呢?


    “老板。”她垂頭鼓足勇氣蚊子音哼哼。


    “嗯?”


    靳鶴未抬頭,從鼻音裏回了聲。


    ——這個當口,還對她色/誘?秦鵲頃刻受到愛神攻擊一萬點。


    “我……”她踟躕的支支吾吾起來,可以當做什麽都沒發生過麽?剛才的蠢事可以用借口搪塞過去麽?難道真的要說我覬覦你很久了所以偷個吻麽?媽呀……


    許是太久都沒能接下去。


    專注於文件中的靳鶴稍稍抬起下顎,視線在那微抿的蜜粉色飽滿雙唇上停頓了一下,然後若無其事移開目光,一本淡定,“為什麽親我?”


    秦鵲:“……”


    語氣真的就一定要這麽直接、嚴肅、刻板、正經?


    心髒像是要離家出走般整個兒蹦出來,秦鵲滯了一刹,腦袋空白,她呐呐動了動唇,抬頭,直直看向對麵的靳鶴。


    他亦正望著她,眸光安靜且深邃。


    秦鵲忽的就想起,三年前她究竟是積攢了多少勇氣,才方如那春心萌動的中學生般特意手寫了一封告白情書,一字一句,都三輪三百六十五天了,她仍能一字不差的背誦出來。


    她是想向他告白的。


    當年她聽聞優異的他即將調離建築分司,特意想抓住最後一個機會。


    送別宴辦得異常高大上,彼時沒見過大世麵的秦鵲就穿著普通的襯衣長褲,跟那些精心裝扮過的姑娘一比,簡直就是白天鵝跟醜小鴨的差距。


    她自卑羞愧的躲在角落,雙手藏在背後,手心緊緊拽著信箋。雙眸執著的望向人群中那個應對自如的男人,他唇畔掛著略帶疏離的笑意,任周遭殷勤,卻獨自風淡雲輕,仿若並不把那些透著明顯討好的笑臉和話語攝入眼底……


    也是,她真傻啊!


    居然以為是他工作能力太過出眾,所以才惹得諸多高層都拉下臉皮主動奉承。


    就算有能力的原因,終其根本,還是因為他的出身,這就是——現實,殘酷的現實!


    秦鵲眼也不眨的望著他,有些鼻酸。


    三年過去。


    他容顏沒有絲毫變化,隻是稍顯消瘦一點,更突出精致的五官。


    似融入萬千丘壑大海的眸、似能匠巧手耗盡心血雕塑的鼻、似……


    驀地垂下眼,秦鵲覺得她完全不能再看下去。


    也不能再亂想下去。


    他的身份、他即將訂婚的傳言……


    “老板。”秦鵲努力忍住眼眶中打轉的淚水,食指死死掐著大腿,“對、對不起,其實……”


    她絕對不能實話實說。


    “其實,其實我……我親錯人了。”


    “哄”一聲,像是炸雷響在腦中,秦鵲也不知道怎麽就說出了口,她懊惱的閉了閉眼,緊緊咬牙。


    須臾。


    “哦?”


    一道蘊含著淡淡疑問的語氣從對麵傳來。


    靳鶴聲色不動,他食指扣在文件書頁上,視線冷靜的打量低垂頭隻能看到一點粉色櫻唇的女人。


    自己挖的坑拚死也要跳下去,自己說的謊打死也要圓下去。


    “嗯。”秦鵲一狠心,點頭。


    “場地昏暗,人員分散,能在短短十五秒內做出這個舉動並且成功離開現場,看來秦小姐不但做設計規劃的好,而且……”靳鶴話不說完,他淡淡收回視線,風平浪靜的繼續盯著桌麵的文件,麵色沉穩。


    臉皮霍然滾燙。


    秦鵲當然聽得出他語氣裏的嘲諷意味。


    眼眶更澀了。


    鄙夷她的輕浮她的心機沒關係,可是,她不想那個人是他。


    “我、我喜歡他很久了。”秦鵲逼退眼中潮濕,她抬起下巴,勇敢的正視他,猛然道,“三年了,我一直暗戀他,可是聽說他有了女朋友,甚至都快結婚,所以我趁著酒意,就是想……”


    靳鶴蹙了蹙眉,重新抬眸看她。


    女孩姣好的麵容透著股桃粉色,睜大的眼睛裏幽幽泛著水光,定定望著他,小巧的雙唇似乎因為難堪抿起,然後輕啟,“我就是想給自己無疾而終的三年畫上一個句話,並不想因為自己的心思給他任何困擾,就……隻是單方麵的一個句號。”


    秦鵲覺得心抽抽得難受,喉管處有一團火在燒。


    她貪婪的借機凝視他,就最後一次,就最後一次了……


    “嗯。”靳鶴摁了摁太陽穴,作為一個女孩,他是不是顯得過於咄咄逼人了些?不過,畢竟他與正常人不同,吻也不是單純字麵上吻的意思,自然更為慎重。


    對上她略微纏綿?


    ……的目光?


    靳鶴揮散心內下意識的一絲不對勁,他平靜道,“下不為例,既然做規劃的,細節處就應該更為把控的嚴謹慎重,這種紕漏你可知若放在工作裏會有怎樣的後果?”


    “……”秦鵲心痛著呢,冷不丁聽到這番鄭重其事從感情轉折到工作的話題,也是有點……方。


    她沒辦法形容現在的心情,隻能懵懂的看他一眼。


    親錯一個人而已,況且並沒有真正的親錯好麽?


    “做建築,安全才是重中之重,而規劃是很關鍵的一環……”


    靳鶴放下手頭工作,一本正經的給她講解。


    秦鵲:“……”其實都隻顧得上看臉了,然後,“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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