洞中盡頭地上鋪著厚實的幹草,在那草床之上端正坐著一個形容狼狽的年輕人。


    年輕人聲音還嘶啞著,氣力稍顯不足,道:“好多了。”


    少女轉身又把洞口的灌木撥了撥,方才小跑過去,從懷裏掏出小布袋來,蹲下身子,遞給年輕人,聲音清脆婉轉,笑道:“還熱著呢。”


    年輕人拿出一個,剛要咬,見少女眼巴巴地望著自己,便問道:“你吃了嗎?”


    “吃了,我還喝了好大一碗粥。”少女憑空比了比。


    年輕人道:“那就好。”


    少女四處看了看,然後起身走到火堆旁,看那口鍋裏還有些水,便要生火,給年輕人熱一熱。


    “不必麻煩。”年輕人阻止,他拿著那個窩窩,忽而垂下頭來。


    少女看他頹喪,道:“我不知道你有什麽事,但是我覺得你什麽人有天相,都會好起來的。”


    “婉婉,多虧了你。”年輕人認真道。


    婉婉眼眶一紅,忙道:“你快休息休息,我也要躺一會。”


    說罷婉婉就躺到另一叢幹草上,閉上了眼睛。不出一會,她聽到年輕人往這邊走的聲音,她的心便跳亂了幾分。


    緊接著,年輕人就在她枕邊放了個什麽東西,又回到自己的草床上,躺下了。


    婉婉睜開眼,看見那個小布袋,布袋還鼓著,應當是另一隻窩窩。


    婉婉笑了起來。


    她想起第一次見年輕人的時候,他那時渾身血汙,身上的衣服已經全然看不出是什麽顏色和材質了。她當時嚇了一跳,當即就拔腿跑開了。


    可是終究還是有些放心不下,她又悄悄折了回去。曆經掙紮,婉婉咬咬牙,把年輕人拖到了隱蔽的地方,找了些水,給年輕人擦了擦。月光之下,便照出了年輕人俊朗的臉。


    她留了一部分錢,把另一部分用來請大夫。大夫說年輕人身上很多傷口,活到現在已經是求生意誌相當強了。


    不管如何,年輕人在第三日醒了過來,那雙眼睛就如同婉婉想象中的那樣好看。


    “婉婉,我之前太過天真。”年輕人此刻忽而開口。


    婉婉不知道年輕人到底是要訴說還是要回應,遲疑著沒有應聲。


    年輕人繼續道:“我的命已經不是我自己的了,可有人卻還要取走它,我怎麽能讓他們得逞呢?”


    婉婉之前就猜想年輕人身份可能不尋常,否則他怎麽會傷得這樣重,還要躲在這鬼山裏?


    婉婉開口輕聲道:“你是不是還會走。”


    “嗯。”年輕人應聲。


    婉婉背對著他,沉默了。


    年輕人拿出一塊玉佩,道:“救命之恩,不敢相忘,這玉佩先給你作為憑證,待到我走,日後可以找我。”


    *


    王令宜嫂嫂尋來的千金聖手此刻就隨著嫂嫂一同進了宮。


    王令宜接了消息,忙叫寢殿裏的謝寶林換了侍女服。


    謝寶林蹙眉:“我怎麽總覺得你在報複我。”


    王令宜原本給她整理衣服,聞言便翻了個漂亮的白眼,哼聲道:“就因為你不會那事?放心吧,謝大皇後,就算你不會,本宮也不會歧視你,更不會小肚雞腸。”


    謝寶林難得被王令宜說得啞口無言,可最可恨的是王令宜說的還句句不假,這便讓謝寶林心中惱火,卻暫時無可奈何。


    “娘娘,王夫人到了。”流芳在寢殿門口傳話。


    王令宜便叫謝寶林躺到榻上,然後拉住了專門圍住美人榻的簾子。


    簾子合上的那一刹那,謝寶林忽而拉住了王令宜捏住簾子的手。


    王令宜回眸,隔著縫隙瞧過去,向謝寶林嫵媚一笑:“娘娘怕了?”


    “我怕什麽。”謝寶林反駁,她的手撫在王令宜手背上,按著不動,她開口,緩緩道:“王令宜,我小日子過了,且我在調理。”


    王令宜麵紅心跳,最終彎起嘴角:“皇後娘娘意圖不軌,我好怕。”


    “就你話多。”謝寶林鬆了手,老老實實地躺下了。


    王家嫂嫂一見王令宜,忙道:“上次見娘娘心裏高興,便忘了問,回去母親問起,我才想起來,娘娘可是身體不適?”


    “我宮裏的小丫頭覺得不適,我便想著請人看看。”王令宜即刻否認,“嫂嫂回去也同母親說說,別讓母親擔心。”


    “我就說,娘娘整日裏精力好的不得了,哪裏能有什麽事?”王家嫂嫂放下了心,笑了,繼續道:“這兩位都是我父親認得的數一數二的,娘娘大可放心。隻是我覺得那小丫頭福氣不淺,還能勞駕貴妃娘娘,也算值得了。”


    王令宜微笑頷首:謝寶林攤上自己,說句厚臉皮的話,那當真是豔福不淺。


    李大夫先進了月門,來到窗下的美人榻前,放下醫藥箱,坐在榻前,伸手撫了撫自個兒的山羊胡,道:“症狀。”


    謝寶林並不別扭,詳細同李大夫說了。李大夫又問了平時習慣,一條一條問得仔細,最後方道:“還請姑娘將手伸出來,老朽也好切脈。”


    謝寶林依言照做了。


    李大夫但看這手細膩白皙,一看便知是養尊處優的,可大內秘事素來多,他也並不多問。


    李大夫不緊不慢地搭上了脈,切了半晌,忽然“嘖”了一聲。


    王令宜故作沒有那麽關心地隨口一問:“大夫,這是怎麽?”


    李大夫皺眉道:“奇怪。”


    說著,李大夫便起身,拋下謝寶林往外去叫張大夫了:“你來看看這個。”


    張大夫神色原本輕鬆,但切了脈之後,便疑惑起來:“怪了。”於是兩個人去到月門外,湊在一起探討了半晌。


    探討過後,李大夫同王令宜壓低聲音道:“娘娘,我們也不敢絕對肯定,但種種跡象都表明這姑娘……似乎是因為藥物才虧損了身子的,且時日不短。”


    藥?王令宜腦殼裏登時便炸開了一般。


    “你仔細說。”


    李大夫斟酌詞句:“這藥毒性應當不大,然後慢慢滲透進體內的。”


    “也就是說,有人害她。”王令宜聽見自己冷靜到極點的聲音。


    李大夫擦了擦冷汗,不敢接這個話。


    王令宜又說了句“稍等”,便將自己收好的小瓷瓶拿出來,道:“這是最近她一直在喝的藥,不知道對她身體有沒有好處。”


    這瓷瓶裏是徐太醫所開之藥的藥渣。


    李大夫將藥渣抖落在左手手心,觀察色澤,隨後嗅了嗅,再以舌尖嚐了味道,方才確認道:“這藥的確是調理女子身體的藥,並無異常。”


    王令宜問:“那為何她仍不見好,反而有些糟了?”


    李大夫便答道:“這藥雖好,卻不對這姑娘的症。不過吃了也無大礙。”


    “怎麽治?”王令宜多問了一句。


    李大夫仔細想了想,道:“不知道姑娘之前吃了什麽藥,老朽也不敢隨意開方子,不過可以給些方子,慢慢調理。”


    待到王令宜回到寢殿內室時,謝寶林已經拉開簾子,坐在了美人榻旁邊,背挺得筆直,道:“在外麵說什麽?”


    “哦,我問他有沒有女子和女子生孩子的法子。”王令宜麵上淡定。


    謝寶林耳朵熱了起來,慢慢道:“我發現最近幾天,你都在想這種事。”


    “飽暖思yin欲。”王令宜大言不慚地回答。


    明德和秦王終究解除了禁足,第一件事,便要來宮中向皇帝謝恩,在禦書房談了許久,秦王眼圈通紅地從禦書房裏走出來,留下明德還在裏麵。


    皇帝看秦王出去,方才同明德玩笑道:“聽聞孫家齊最近一直去秦|王府?”


    明德垂眼笑道:“皇兄又在打趣妹妹了,孫家公子忙,哪裏有空總去?”


    “朕知道你聰慧,自然也察覺得到朕的用意。”皇帝合上了奏折,“孫家齊,明德以為如何?”


    這個問題遲早都要回答。


    明德笑道:“挺好的。”


    “明德,你的婚事,朕早先就審慎考慮過,如今是想問你的意思。孫家齊,可堪良配?”


    明德麵上神情一如既往,手指卻在玉戒上來回摩挲,然後她嫣紅菱唇邊便綻放出一個無比美麗的微笑來:“孫家齊?”


    “明德可是不願意?”皇帝溫和問道。


    明德也不說願意,也不說不願意,反倒開口道:“孫家齊去七條街的事,皇兄可知?”


    “男子,有些玩心也在情理之中。”皇帝道。


    明德似乎有些遺憾:“可皇妹卻認為,皇妹要找,就要找一個舉世無雙的,這個人無需多優秀,皇妹也不指望他能有所成就,皇妹隻盼望著,未來的駙馬能本本分分,和皇妹白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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