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冷月無意識地撚了一下無名指上的戒指,抬頭飛快地看了一眼,又低頭撚著。


    對於目前的情況,她還真是不知道怎麽說才好。


    董銘看著杜冷月一係列小動作,有些苦澀地笑了笑。她變了好多,可他卻怎麽都覺得她還是他那個月月。


    輪椅上的董李扯了扯他的衣角,手指放在嘴裏吮吸著,抬頭衝他露出一個甜膩膩地傻笑來,然後飛快地抬頭看了一眼對麵的杜冷月,下巴微收,露出一絲怯怯的表情來。


    輕咳了一聲,還是杜冷月先開口了,她看著董李,有震驚也有疑惑,但是還是努力扯了扯嘴角,“好久不見……”


    董李抓著董銘的衣角,甚至手指上的口水些許擦在了董銘的西裝上。董銘低頭飛快地用手帕幫她把又要塞回嘴裏的手擦幹淨,才抬頭看著杜冷月,神色有一絲落寞,解釋道,“家族遺傳病,現在像個小孩一樣。”


    杜冷月又有些奇異地看了一眼此刻人畜無害模樣的董李,她略微的呆滯的神情中是一種掩藏不住的天真好奇,突然就說不出是一種怎樣的心情,就好像心口被一塊石頭堵住了般,悶悶的。


    “有時間麽?我們……聊聊?”董銘指了指旁邊的咖啡廳,周圍人對他們的注視有些越來越聚集越來越刻意了些。


    杜冷月張了張嘴,剛想拒絕,再一想自己現在的情況,有些話還是說開了好,就點頭應允下來。


    咖啡廳別致的隔間裏,董李把她麵前一盤藍莓慕斯戳得十分難看,卻還吃得飛快,嘴角臉頰沾上了許多。


    “月月,”董銘動都沒動自己麵前那杯咖啡,倒是時不時檢查一下董李有沒有弄髒衣服。他也有諸多不自然。


    “我……並沒有授意公關部曝光抄襲那件事。”董銘怎麽也沒想到公關部會出那樣一份引人誤會的公告函來,雖然從商業角度來講,那確實是一份算得上成功的公告,畢竟加上二人的私人關係,抄襲一事顯得順理成章而且有了門路,再有,從輿論上來說,也把周梓晏和杜冷月置於輿論的風向口,而讓董銘在情感上成為觀眾眼中的弱者。


    可是報道一出,他忙完所有顧得上這件事的時候,才突然知道公告函寫成了這樣,當下震怒然後撤下了這份公告。


    他不願意自己在杜冷月心目中地形象變得更加不堪。


    而且董銘心裏始終抱著一種難以按捺的希望,或者說,是奢望。


    杜冷月攪動了一下咖啡,沒有抬頭也沒有應聲。


    董銘等不到杜冷月的回話,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麽。他當然知道她沒有抄襲,但是生生毀了她前程和夢想的人,是他的父親和他身後的團隊,是他現在所擁有的那個公司。


    愣著神,目光不知不覺就又回到了杜冷月的手指上,無名指上的鑽戒太過發亮,亮得他眼睛發疼。


    “你要……結婚了?”


    聽不出語氣的聲音,杜冷月忽然就有一絲心虛,一下子把手縮到了桌子下麵。


    半晌,她低著頭開口,“董銘,那些都是過去的事了。過去的事我無力改變,也無力挽回,也就讓它過去吧。畢竟歲月就這麽有去無回。”杜冷月停了一下,有些驚詫於自己這矯情的措辭,“但是,過去的事發生了就是發生了,我介意,難以釋懷,更無法忘記,我能勸服自己放下,但我根本無法忘記。那個時候……”那個時候,他做的選擇是讓她死。


    董李伸手抓著一把慕斯就要遞給杜冷月,“姐姐吃……”


    杜冷月先是條件反射地以自我保護地姿態後撤了一下身子,然後才坐穩當了,沒有接,“我們得為自己的選擇和那些後果負責。”


    外麵的日頭有些暖洋洋的,w市的秋天也終於悄然降臨,杜冷月抬手遮了遮陽光,踩著落葉一步步地走著。突然就覺得今天的天氣真好,好得她整個陰沉太久的心情都有了一絲裂縫,整個人有些雀躍起來,好得……她忽然就想起了周梓晏,很想很想他。


    她怎麽……就這樣就和他結婚了呢?


    啊啊啊!要瘋了啊!杜冷月看著擦肩而過的男人看著她臉上帶上憋笑的表情,趕緊捂著滾燙的臉快步往前。


    她也不知道怎麽,那天晚上周梓晏洗完澡打開空調,突然就回過頭來直直地看著她,杜冷月有些不好意思,就開口道:“你累了吧,我們睡吧。”話一出口才覺得這句話在這麽曖昧的氛圍下有多不合時宜多有暗示性。


    對麵的周梓晏似是沒注意到她的窘迫,輕輕地自喉間溢出一聲嗯來,然後邁著長腿款款地向她走來。


    杜冷月一下子繃直了身體,眼睛更是不知道要往哪兒放。


    “你確定……要留我在這兒睡?”周梓晏的聲音自頭頂飄來,緩慢而低沉,仿佛還帶著一絲期待和試探,讓她突然就更加尷尬得手足無措起來。


    “我……”她我了半天我不出來,臉卻真的紅了。


    周梓晏終於沒忍住,輕輕地低沉地笑了。


    伸手摸了摸她的頭頂,他心情忽然好了起來,囑咐她,“把證件收拾一下,明天穿好看點。”


    “啊?”杜冷月猛然抬頭,視線撞上周梓晏有些熱烈的目光,沒明白他的意思。


    證件?他們不是剛回國嗎?還得打扮?


    周梓晏看著她茫然的神情,好心地給她解釋,“我後天就走,所以明天有空,我們去民政局領證。”末了他又專門地補充一句,“結婚。”


    杜冷月大腦徹底死機了,她一瞬間有些空白好像麵前好看的薄唇一張一合的人說著一門她聽不懂的外語一般,令人費解。


    匪夷所思。


    杜冷月愣了好久才恍惚地說:“啊?哦……你不睡嗎?”


    周梓晏臉上的表情真是一下沒收住,尷尬,夾雜著無奈,喜悅,還有寵溺,他嘴角抽了抽才勉強收住表情,“我去睡客房,你收拾完早點休息。晚安。”


    要死了要死了要死了……


    杜冷月真是覺得自己在周梓晏離開前那兩天的表現糟糕透了,她慌神地在他的全副武裝下進了民政局,填表,拍照,到紅本本發到手裏也沒用多久,她卻總是差點出錯,還好每次失誤都被他給攔下來了。


    登記完路過商場,周梓晏竟然還讓她進去選一對婚戒。


    “想讓我陪你一起進去?”周梓晏看她不動,還以為她是自己一個人會尷尬或者害羞,抬手剛準備解安全帶就被杜冷月擋在了車裏,“別別別,我去我去。”


    她可不想再被人堵著或者莫名上頭條了啊,蘇安琪肯定見報前第一個知道然後提刀過來砍她了!


    說到蘇安琪,杜冷月扶額,總得告訴她,可是自己現在這狀況,還真……不知道該怎麽跟她說。


    杜冷月欲哭無淚,腦子裏開始百般措辭。


    安琪啊,我跟周梓晏結了個婚,我不是故意的……


    不行不行,蘇安琪的咆哮神功,這麽說會死的。


    安琪,我結婚了。跟誰啊?放心你很熟的,就是那個周梓晏啊……


    不行!第一句就被拍死了。


    正這麽想著,她突然就在對麵一家法餐廳的櫥窗裏看到了正在和一個矮胖的男人共進午餐的蘇安琪。剛準備伸手擋臉,卻看到對麵的蘇安琪看到救星般衝著她眼冒精光,掄圓了雙臂揮手,然後露出了一個“快來陪我地獄一日遊”的神秘微笑。


    杜冷月扶額,還想貓著腰扭頭離開,兜裏的手機應聲響了起來。


    “親愛的,快來啊,人家王先生都等急了。”


    ——


    “來來來,大家吃糖啊,別客氣。”廖凱一邊在片場散發著喜糖,一邊衝著春風滿麵的周梓晏飛刀子眼。


    “哎喲,謝謝謝謝,小廖這是有好事啊?”導演和編劇們接下糖果,紛紛帶著曖昧的笑跟廖凱開玩笑。


    廖凱個大老爺們當下老臉一紅,他一單身狗他容易麽他。


    “不是不是,這……”


    “這是w市特產,您嚐嚐甜不甜。”周梓晏接過廖凱手裏的糖果盒子,然後打斷他插話道。


    “甜,特甜。”副編劇眼睛笑得眯成了一條縫,周梓晏看起來心情不錯,在組裏難得這麽腳踏實地親民的。


    “甜就好,謝謝您。”周梓晏轉頭,剛好就迎麵撞上撒莉和推輪椅的顧琴。


    廖凱嘴角抽了抽。這人演技神了嘿,明明是比利時特產,w市特產啥時候特產巧克力和糖果了?還真是一本正經地胡說八道了。


    “梓晏,給組裏人發糖怎麽不給我呀?”撒莉笑得甜,就好像一個真在要糖的小姑娘,隻是眼神帶出一絲絲嫵媚來。


    廖凱從鼻子裏冷哼一聲,“這糖齁甜,不適合大嘴巴滿嘴跑火車的人吃,小心封了口噎著啊。”


    “你!!”撒莉臉上的笑容一瞬間僵住,似是沒想到廖凱會這麽當麵噎她。顧琴暴脾氣上來,剛準備發難,倒是周梓晏先笑著緩和氣氛。


    “剛準備給你的,來,”他先是遞給撒莉一盒,又遞給顧琴,“吃糖是喜事,大家開心點,別在這鬥嘴皮子添堵了。”


    這麽笑著說出的一句話,卻讓撒莉剛剝了糖紙塞嘴裏的巧克力突然就變了味,原本欣喜於杜冷月沒有跟來的心情也驀地從高空墜落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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