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忠波把車停了下來,打開車門卻沒有下車的意思:“廖小姐,上車吧,我送你回去。[更新快,網站頁麵清爽,廣告少,無彈窗,最喜歡這種網站了,一定要好評]”


    廖文文低著頭打開副駕駛這一側的車門坐進去,杜忠波對外麵的同事使了個眼色:“等我回來。”


    冬季的黎明總是來的很晚,五點左右的時候天還黑著。車速很慢,路燈映在車窗上好像被拉長了的燈泡。光束的尾巴在廖文文蒼白的臉上劃過,去了又來,來了又去。


    車裏的安靜並沒有持續很久的時間,大約有五到七分鍾?


    “廖小姐,能不能問個事啊?”杜忠波好似話家常地打破了沉默。


    廖文文沒吭聲也沒點頭,杜忠波自顧自地說下去:“楊俊答應你什麽事了?”


    廖文文還是毫無反應。


    “這個吧,我能理解你的心情,但是呢為了查案還是希望你能積極配合我。”


    “我很累。”廖文文的了無生氣地說,“明天再問吧。”


    “過了這個村就沒這個店了啊。”杜忠波好像是在開玩笑。


    如果你對一個剛剛早起的人開玩笑是很尋常的,但是你對一個剛剛失去兩個朋友的人開玩笑,就不尋常了,甚至還有些不近人情。


    廖文文沒有理會他的玩笑,仍舊低著頭。


    杜忠波瞥了廖文文一眼:“再跟我說說吧,你是在什麽時候察覺到不對勁的?”


    “十一點半。”


    杜忠波遺憾地長歎一聲:“如果那時候你就報警,或許……”


    沒等他的說完,廖文文捂著臉嗚嗚地哭了起來:“是我的錯,都是我的錯。如果我早點報警,他們都不會出事了。”


    “為什麽你等到一點多才報警?”杜忠波的口氣中滿滿的都是惋惜。


    廖文文哭著回答:“我隻想著再等等,或許他手機沒電了,找到電源充電就能打給我。我等到一點,實在等不下去,才看了他的位置。平常我是不會這麽做的。”


    “你是怎麽知道他們倆被人綁架的呢?”


    “具體情況我真的不清楚。這一陣子他們倆都神神秘秘的,好像在躲著誰,我問過幾次,都被糊弄了過去。”


    杜忠波輕聲的咂舌搖頭:“我們在案發現場找到了楊俊的手機,但是沒找到程雙林的。你報完警又給他打過電話嗎?”


    “當然打過啊。”廖文文抬起頭來看著杜忠波,“您的同事檢查過我手機,裏麵全都是撥給他的電話,我都不記得撥了多少次。”


    “不好意思,能不能給我看看?”杜忠波很禮貌地請求。


    廖文文從大衣口袋拿出手機遞給杜忠波,杜忠波點開通話記錄,隻見在第一位的是“程雙林”撥打了48次。最後一次的時間是:01:00。


    杜忠波把手機還給了廖文文,安慰道:“節哀吧,我們會盡力查出事實真相的。對了,你有沒有懷疑的對象?”


    廖文文垂著頭,默默地搖了搖。


    接下來誰都不說話了,密閉的空間裏哭聲時斷時續,壓抑的讓杜忠波感到憋悶,於是,車速也快了很多。


    須臾,白色的車停在了小區大門的外麵,杜忠波看了看腕表:“廖小姐,我能不能再問一個問題?”


    廖文文沒吭聲,抽噎著點了點頭。


    “程雙林和楊俊到底哪個是你的男朋友?”


    廖文文一愣,下意識地轉頭看著杜忠波。杜忠波很平靜,很難看出什麽端倪。


    “您為什麽這麽問?”


    “我知道在楊俊入獄前跟你是戀人關係,沒錯吧?”


    廖文文嗯了一聲:“我們現在也是戀人關係。”說著,忍不住抽泣了兩聲。


    杜忠波說:“那為什麽你隻打給程雙林,沒有打給楊俊呢?剛才我看你手機的通話記錄都是打給程雙林的,沒有打給楊俊的記錄。”


    聞言,廖文文下意識地皺起了眉頭,繼而說道:“大俊的手機關機了,以前,找不到他我就會打給雙林。”


    “就是說,你在家裏用座機打給楊俊,但是他的手機關機。<strong>最新章節全文閱讀.</strong>你等到一點,用相互關聯的手機確定他的大概位置,並且報警。然後你開車朝著工地去,對嗎?”


    “不對。”廖文文解釋道,“我是確定了他的大概位置,沒有報警。然後,我自己開車去找他,路上我打給雙林,希望能找到他,但是他的手機也關機了。我覺得很不對勁,才報了警。”


    杜忠波摸了摸下巴上的胡茬兒,若有所思地說:“你應該是一點十分左右到了工地吧?那時候沒見到什麽人嗎?”


    “沒有。”


    聽到最後一個問題,廖文文緊蹙的眉頭舒展開來,說道:“工地太大了,我一個人進去根本找不到他們,我隻能等著你們來。我隻顧著看大路上的情況,沒留意周圍的事。”


    說到這裏,杜忠波放下了車窗。他拿出煙盒,發現裏麵隻有一隻,拿出來咬在嘴裏,也不點燃。


    “廖小姐,從你家到工地需要30分鍾,你是在一點十分到達工地,你從家開車出來的時間應該是00:40,對吧?”


    “我記不清了,當時太緊張了。”


    “這不對啊。”杜忠波一副很困擾的姿態,“那種情況下不是應該最在意時間嗎?比方說,十一點和十一點過五分你打了兩次電話,心態上你會計算每一分鍾,‘五分鍾了,怎麽還沒給我回電話?’、‘十分鍾了,為什麽還不給我回電話?’、‘天哪,一點了。肯定是出事了。’……這種情況幾乎每個人都會遇到,畢竟對方是比較在意的人。”


    杜忠波惟妙惟肖的表演讓廖文文呆住了,過了幾秒,才非常不解地問:“您到底想問我什麽?”


    杜忠波緩緩地轉過頭,深邃的眼睛注視著她,沉聲問道:“既然你一點十分到達工地大門外,為什麽一點三十分引擎是冷的呢?”


    “引擎?什麽引擎?”廖文文瞪眼蹙眉,反問道。


    “在楊俊跳樓身亡之後的一點三十分,我摸到你這輛車的引擎,是完全冷卻的。你開了三十分鍾的車,引擎在十分鍾內是不可能完全冷卻的。”


    廖文文神色茫然,像是下意識地問:“您什麽意思?”


    “你這車是國產的。”杜忠波拍了幾下方向盤,“我剛好認識個朋友對車很在行,我問他,這個牌子這個型號的車在時速100的情況下開三十分鍾,停下之後,引擎需要多少時間完全冷卻。他告訴我最少也得半拉小時吧。”


    聽到這裏,廖文文終於明白了這個男人的目的。


    杜忠波斜睨著她:“一點十分?不,你不是一點十分到的,而是00:30左右就到了工地。那麽,你之前所說的一切都是假的。”


    “不是!”廖文文激動地喊了起來,“我不知道你說的引擎是怎麽回事,但是我沒有說謊。”


    “廖小姐啊,你知道現如今的科技有多發達嗎?你說不知道起不了任何作用,科技才是硬道理啊。”


    “少來這一套。你是不是想隨便抓個人結案了事,好增長你的破案率?我警告你,再胡說八道我會起訴的!”


    “就算起訴我,也還是要說啊。”言罷,麵色一正,“因為我是警察。”


    “你什麽根據都沒有,憑什麽懷疑我?”


    “根據?”杜忠波挑挑眉,“我真的有很多根據啊廖小姐,要不咱回隊裏再聊聊?”


    “滾下去!”廖文文已經徹底憤怒了,“馬上滾下去!”


    這時候,杜忠波的手機響了,他拿出來看了一眼,拒接。隨後,表情嚴肅地說:“廖文文,你現在有兩個選擇。一,跟我回去把問題交代清楚;二,現在就通知你的同夥過來殺我滅口。你怎麽選?”


    “我沒有同夥!”


    “看來你是選擇一了。”杜忠波毫不猶豫地發動了汽車,“我也警告你啊,打我算襲警,你是要撓還是扇,可考慮清楚。”


    廖文文難以置信地瞪著這個不講理的男人,氣得氣喘籲籲。可是,車子已經開動起來,車速在眨眼間飆到了一百二。廖文文嚇得趕緊係上安全帶,大罵:“你是個神經病!瘋子!”


    杜忠波一臉的輕鬆,口氣卻是非常的嚴厲:“你和楊俊使用的同款手機的確可以看到對方的位置,但是必須在兩個人都開機的狀態下。你自己也說了,十一點半楊俊就關機,你是怎麽通過手機確定他位置的?”


    還在發瘋的廖文文猛地僵住了,驚愕地看著杜忠波。


    “廖文文,你還是嫩了點。”


    其後,杜忠波一個字沒說,一聲沒吭。當他帶著憤憤不平的廖文文再度走進刑警隊辦公區的時候,所有的人都沒有覺得驚訝。


    仿佛,一切都在意料之中。


    2016年9月13日09:00


    溫煦一個晚上都沒睡好,昨晚從2014年12月12日回來之後,花鑫把他戴著的兩塊表都取了下來,又把他推回房間裏,讓他踏踏實實睡一覺,並且態度鮮明地拒絕討論任何跟案情有關的話題。溫煦不明白老板這是因為什麽,但看著花鑫略有些威嚴的模樣,又不敢多說什麽,結果就是瞪眼到天亮。


    差不多六點那會兒實在熬不住小睡了一下,再睜開眼九點了。溫煦忙起身,拖鞋都沒穿,光著腳跑出房間。


    這個時候,花鑫正在廚房喝咖啡,聽見外麵的腳步聲喊道:“這邊呢。”


    溫煦改變方向,跌跌撞撞地跑進了廚房:“老板現在能說了嗎?”


    花鑫掃了他一眼,指了指對麵椅子。溫煦看到桌子上放著小七的那個筆記本。


    筆記本是開著電源的,上麵有網頁顯示。溫煦坐下,仔細看著上麵的文字,眼睛慢慢地瞪了起來,他幾乎無法相信自己的眼睛,直勾勾地看著花鑫:“我們,成功了?”


    花鑫淡淡地笑著。


    “杜忠波真的破了案!”溫煦興奮的幾乎要跳起來,“我的媽呀,他太厲害了。廖文文被判了十五年!”


    報道上並沒有提到錢毅。隻說了1212案與兩名死者關係密切的女性教唆他人殺人,證據確鑿被判十五年有期徒刑。


    溫煦忽然想起了什麽,急忙在搜索框裏輸入南衛化工廠……


    信息跳出來的瞬間,溫煦身上的汗毛都豎起來了。不知道是害怕,還是興奮,額頭、手心、都在冒汗,他下意識地咽了咽唾沫:“沒有,沒有爆炸。爆炸的新聞沒了。”


    “今天早上小七去看過,化工廠還在。”花鑫用很尋常的口氣,說出讓溫煦震驚的事實。


    溫煦整個人都驚呆了。


    他們改變了曆史,真的改變了。本該在爆炸事故中死亡的九十多人,傷殘的二十多人都活得好好的。


    溫煦笑了,傻嗬嗬的笑了。他看向鎮定的花鑫,雙拳砸紙砸著桌子,一張臉通紅通紅,極度興奮地“啊”了一聲!


    “溫助理,控製一下自己的情緒。去洗臉刷牙換身衣服,我們馬上出門。”


    溫煦興奮的都不問要去哪裏,從椅子上蹦起來如一陣風似地跑回了房間。


    今日的天氣格外的好,秋初嘛,風輕雲淡,碧空如洗。花鑫開車帶著溫煦去了小七的酒吧。


    酒吧還沒有營業,裏麵隻有小七一個人。溫煦進來的時候還沒過那股興奮勁兒,見到小七就說個不停。小七瞥了眼花鑫,花鑫無奈地笑笑,好像在說:高興了,讓他說吧。


    小七也是高興的。說來他自己都覺得奇怪,這不是第一次結案,結案就是結案,這個案子結了還有下一個,永遠沒個頭。所以,結案有什麽值得高興的?可不知道怎麽了,從他看到化工廠完好無損的那一刻,就是打從心裏高興。那時候,他的腦海裏第一個想到的就是溫煦。


    溫煦坐在卡座上,說得神采飛揚:“你都不知道當時多緊張。就差那麽十幾秒,我要是跑慢一點都不行,現在想起來還覺得後怕。多虧我等老板一起回去的,要是就我自己,我都不知道該怎麽辦了。”


    兩個穩重的男人安安靜靜地聽著溫煦回味了一遍昨晚的事,然後給他一杯水,潤潤嗓子。


    小七長籲了一聲,說:“溫煦,別太激動了。後麵還有一些事需要你做,比方說結案報告。”


    溫煦看向花鑫:“老板,報告我寫嗎?”


    “你是助理,當然你寫。”


    “我不會啊。”


    “我教你。”


    “行。”溫煦簡直幹勁十足,放下水杯,問道,“除了報告還有什麽事嗎?”


    花鑫正色道:“廖文文被判刑,915案已經不存在了。所以……”


    溫煦的笑臉當即消失的幹幹淨淨:“錢文東……”


    花鑫點點頭:“他還活著。你需要把活下來的人都寫進報告。”


    “那錢毅呢!?”溫煦緊張地問。


    前天,錢毅死在保鏢手中。按照時間邏輯來說,他是不應該活下來的。


    花鑫說:“其實,杜忠波盯上錢毅已經有好幾年了,隻是沒有確鑿的證據抓他。廖文文說是錢毅殺了人,所以,警方正式逮捕了錢毅。在裏麵錢毅和廖文文相互咬,居然把真相咬出來了。錢毅身上背著不少案子,從蓄意謀殺案開始調查,深挖他的犯罪記錄,最後判了死刑。不過,錢文東沒事,他究竟是怎麽把自己摘出來的目前還沒查清。而且,這個也不在我們的調查範圍內。”


    溫煦想了一會兒,還是有些無法相信:“就是說,前天我跟錢毅見麵、他被保鏢打死的事都像南衛化工廠的爆炸一樣,沒修改了?”


    花鑫和小七相互看了一眼,齊齊點頭。前者又說:“被改變的不止是這些。廖文文正式認罪是2013年12月18日,從這一天開始,凡是跟錢毅、錢文東、廖文文、杜忠波、這幾個人有關係的事情都被改變了。”


    “那……”


    “我知道你要問什麽。”花鑫的口氣中帶著一點笑意,“很遺憾,杜忠波認識你這件事還存在。因為快遞公司的現金盜竊案。”


    溫煦沮喪地歎息,道:“我都把這事忘了。“說完,猛地想起了紅耳釘,“紅耳釘跟錢文東到底怎麽回事?他是影響爆炸案的關鍵嗎?”


    花鑫則是遺憾地說:“沒有案件就沒有時間點,我們回不去2014年9月15日,也就沒辦法知道這個真相了。”


    無法得知的真相在溫煦心裏留下了無法擺脫的遺憾,興奮勁兒過去了,挺拔了很久的腰終於軟了下來。


    “怎麽了,想到什麽了?”看出溫煦情緒上的變化,小七問道。


    溫煦緩緩抬起頭:“廖文文,為什麽要害死楊俊和程雙林呢?”


    “打住。”小七立刻製止了溫煦,“不要想多於的事情,我們的工作隻是修正時間軸。剩下的與我們無關。”


    “但是……”


    “沒有但是。”小七很嚴厲地說,“我們不是警察,不需要去做那些事。”


    溫煦還想再說點什麽,可小七的表情真的是很嚴厲,他隻好把一肚子的問題咽回去。


    小七冷著臉離開了座位,到吧台裏拿了一個牛皮紙口袋回來,放在圓桌上,拍拍口袋,說:“這裏麵是我在查案過程中調查線索的基本情況,也要寫到報告裏。溫煦,你回去整理一下吧。”


    溫煦鄭重地接過口袋,放進自己的背包裏。一旁的花鑫剛好抽完了一根煙:“東西也拿了,走吧。”


    溫煦起身,微笑著說:“小七,挑個時間去家裏吃飯吧。我做大餐給你們。”


    於是,小七的臉上又有了笑容。


    花鑫在一邊直咧嘴,拉著溫煦離開了小七的酒吧。


    ――


    “為什麽要跑這邊來拿?”上了車後,溫煦問道,“讓小七發郵件不是也行嗎?”


    “監理會的規定,這種東西必須當麵交接。”花鑫看似很隨意地說道,“報告你抓緊寫,寫完了我才能申請你正式入會的程序。”


    溫煦似乎沒聽見花鑫的話,轉頭看著外麵出神。


    信號燈的紅燈亮起,車子緩緩停下。明媚的陽光映照在車窗上,給溫煦的臉勾勒出一半明亮的色彩,與他眼神中的暗淡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花鑫定睛看了溫煦一會兒……


    “找個機會,見見廖文文吧。”花鑫仍然以尋常的口氣說著話。


    這句話不是幻聽了,溫煦可以肯定。狐疑地看過去,想要問問他,不是說不用管嗎?話到了嘴邊,硬生生卡住了。


    花鑫的神情平淡如水,有一點點被陽光溫暖著的愜意。溫煦第一次發現,花鑫的睫毛很長,就像被陽光點綴的一把小扇子,垂眸之間,仿佛可以把整個世界盡收其中。


    心,莫名其妙地漏跳了一拍。故而,忘了提問,故而,失了分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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