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程然諾與危鈺的關係已稍稍有所緩和,但齊王忽要回長安迎娶許杞為正室,程慎言的消息終是沒有瞞住程然諾,她連夜披星駕馬追去。[看本書最新章節請到.]


    “駕!”馬上的程然諾狠狠甩動手中的蟒皮鞭子,“不行,我要告訴李臨江,我要他留下,或我跟他走,我一定……”她哽咽著說不出話來,山穀裏的寒風刺過她的臉頰,但她卻背著包袱,緊握手中韁繩。


    然而當程然諾的馬即將要奔出山穀之時,她卻被危鈺手下的馬賊,以鍾誠為手所擒,帶頭說話的馬賊奸笑道:“真是不費吹灰之力,咱們的少主夫人就有啦,王將軍在天有靈,王家終於香火有繼了!”


    她昏倒後被幾名侍女褪去衣衫,捆綁好裹在被子裏抬上了危鈺的床。


    “少,少主子,您您您快歇息,明明明日,再再再看書吧。”


    危鈺的聲音低沉有力,又從容不迫,如同寒冰般透徹心扉,“你們近日怎麽鬼鬼祟祟的?”


    鍾誠立於門外結結巴巴,又含糊不清地道:“哪,哪哪有,少,少,少主子快,快睡下,下,下吧。”


    危鈺剛進了門,房門就被馬賊從外麵反鎖,他們為實現王將軍生前為危鈺和程然諾所訂的婚約不擇一切手段,而危鈺卻不自知。


    他略微有些疑慮,但自小最是相信鍾誠等一眾死士,他們不惜來這偏遠邊陲之城,守護他長大,時刻謹遵他父親臨終所托。


    躺在柔軟床榻上的程然諾剛略微有了幾分清醒,她的臉和身體全都被嚴嚴實實地蓋在被下,她聽著步步逼近的聲響,正欲拔出腰間的利刃,但剛動彈了下的她,卻驚愕地發現自己居然□□,她恐懼萬分地睜開眼睛,隻感覺柔軟厚實的錦被是她唯一的屏障。


    但不等她反應過來,危鈺冰寒萬分的聲音卻響徹頭頂,“什麽人?”


    他一把掀開整床的被褥。


    那夜之後,程然諾徹底將危鈺恨之入骨,若不是他,她也不會錯過李臨江,更不會身子被他看得精光。“淫賊,受死吧你!”黃沙遍天的大漠中狂風襲來,無數顆沙粒飛揚在空中,程然諾手持一把銀光閃爍的長劍而來。


    但危鈺卻如閑庭漫步,不慌不忙地回過身來,他一雙烏黑的眼睛靜靜瞧著即將刺進眸中的刀尖,卻揮手無需拔劍,隻用劍鞘一擋,喀的一聲,程然諾輕轉纖腰,手中雕滿如鳳羽般繁密絕美的銀劍微微一顫,一雙如蓮的玉足悄然落在柔軟的沙地上,當真是一點兒聲音也沒有。


    “你個淫賊,今天我非殺了你不可!”程然諾一頭如烏雲般的長發,在風中狂亂地飛舞著,她尖銳的聲音仿佛從牙縫裏惡狠狠地擠了出來。


    “程姑娘,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樣,昨晚之事確是在下管教無方,才會……”危鈺想解釋,她卻不肯,也不願聽,什麽所謂忠義之臣,現在想來到底是稟性難移,無惡不作的馬賊。


    “住口,死淫賊,看劍!”程然諾再次頻揮玉手,急快似流鶯般,直將劍鋒刺向危鈺的肋下,一心要奪去他的性命。


    但危鈺始終從容不迫,他以退為攻,如流星般輕易就避開了程然諾飛舞的利劍,“程姑娘,你聽在下說,在下是一定會對你負責的,況且我與你自小就有婚約……”


    聽到婚約二字,程然諾更加發怒,她不顧一切地揮劍砍去,“閉嘴,死淫賊,看我不親手將你大卸八塊!”


    不斷閃躲避卻並不出手的危鈺,忽用劍鞘一揮,如疾風般的劍鞘在程然諾的眼前一晃,竟隻聽嗆啷一聲,她手中的劍竟被危鈺挑飛了出去,程然諾向前砍時用力過猛,不料一柄長劍居然就這麽斜飛了出去,她身體不由前傾,發出“啊”的一聲慘叫就向沙坡下滾去。(.mianhuaang好看的小說


    危鈺也沒想到自己不過是輕易一擋,她就這樣摔了出去,他下意識去抓,但卻隻扯到她那件紅如鴿血的薄紗外衣,“小心!”


    危鈺眼見她就要從沙坡頂端掉下去,也顧不上那麽多,猛地向前一撲,就將她整個抱入懷中,緊緊擁著她一同滾了下去。


    本對危鈺厭惡至極的程然諾,卻在日日的苦等中,竟盼來了齊王殿下劉閎的再次前來,程然諾坐在高聳的城牆上,當她看到馬上的李臨江,他沐在柔和的陽光中對她微笑,那一瞬,她覺得無論危鈺還是劉閎,這世上任何人對她而言都不值一提,她的眼裏心裏隻有李臨江一人。


    她迫不及待向李臨江表明心意,竟是妾有情郎有意。


    但旁人都道她為齊王瘋癲,齊王離開那日她夜奔而去,竟險些喪命於馬賊之手,而後又每日坐在城牆癡癡傻傻一天又一天的盼,齊王雖娶了許杞,但程然諾對他的癡心早已傳至長安,齊王劉閎不忍再拒深情至此的女子,竟此次前來特意要納她為妾,圓了程然諾的癡情。


    程然諾這才明白原來齊王誤會如此之深,她無法向齊王解釋,隻恐說了會連累李臨江,他不過是個出身卑微的侍衛,可當她向父親表明心事後,父親卻道出她非親生的真相,她確與危鈺自小有婚約在身。


    “所以,我全家滿門都是為了危鈺的父親而死?”程然諾不明白,父親不許她嫁給李臨江也就罷了,如今竟還要逼她嫁給那個,害死她父母全家的危鈺!


    “不,你父親和他父親都是為了忠義二字,如今陛下已明白當初太子一案是被奸佞所誣陷,陛下已下令平反當年所有諫言的臣子,我想也是時候將你改回父姓……”


    程然諾卻噌的一下拔出了腰間的佩劍,如白芒般鋒利的鳳羽劍離程慎言的臉不過半寸距離,但他卻紋絲未動,隻是一雙黑眸更加深沉。


    “你今天突然告訴我,我不是你的親生女兒,你要我改成另一個姓氏,你告訴我,我過去一直活在一個謊話裏?是不是這個謊話,程雨寒,那個馬賊頭子,你們所有人都知道?”


    “你明知我心儀於李臨江,為何還要如此逼我?”程然諾的手開始顫抖,劍身微微晃動。


    程慎言卻沒有絲毫的動搖,他威嚴的眼中忽然閃過一絲寒光,“然諾,你不要逼為父,不然我真會殺了那個李臨江。”


    他竟要為了那個馬賊危鈺殺李臨江?


    程然諾隻覺整個世界轟然崩塌,她的父親不再是她的父親,她的姐姐不再是她的姐姐,她父母全家幾十口人竟是為危鈺的父親而死,她的年齡是假的,齊王想要納她為妾,父親卻要逼她嫁給那個殺父仇人,百般對自己□□的危鈺。


    從來沒有人問過她的意願,她愛李臨江,卻沒有人關心。


    “什麽一紙婚書,什麽玉環信物,不過是我們沒出世前父母定的婚約!我可以直截了當的告訴你,我,根本不喜歡你,我也絕對不會嫁給你這種人,我的心這一世都隻鍾情於他!”程然諾的聲音又尖又利,如同銼刀般,一點點順著耳廓紮進危鈺的心髒。


    程然諾忽然抬起修長如柔荑的手腕,她的手上戴著一隻白玉鐲子,但她的皮膚太過白皙,猛然看去竟與溫潤的白玉鐲子無異,令人分不清玉鐲和肌膚。


    然而下一刻,程然諾卻忽然甩開手,狠狠將整塊透雕龍鳳紋玉環用力摔在地上。


    站在程然諾對麵的危鈺猝不及防,正要伸手去接,但為時已晚,整麵玉環隨著“啪”一聲清脆的響聲,瞬間應聲而碎,散落滿地。


    程然諾隻覺仁至義盡,她要同李臨江私奔,她不會去給齊王做妾,她不要在齊王府內日日望著李臨江,更不願嫁給她恨透的危鈺。


    可當李臨江將一小包藥粉塞進她手中時,她卻猶豫了,“不行不行,我雖不願嫁給危鈺,可我也不能殺了他……”


    李臨江嘴角微揚,他眼裏蘊出一絲奇異的光芒,他伸手輕輕扳過程然諾的雙肩,他低頭柔柔的在她耳邊說:“傻丫頭,我怎麽舍得讓你去做殺人的事,這包是甜夢藥,你隻需把它們全部倒入酒中,一滴不剩的讓他服下,半個時辰後藥就會生效,他將會睡上一天一夜,這時間足夠我們逃得遠遠的。”


    為了能盡早與李臨江遠走高飛,程然諾依照李臨江的計劃,將那一小包的藥粉倒入危鈺的酒中,她很害怕,竟嚇得藥粉灑了一些出來。


    她假意同意嫁給危鈺,程慎言很是高興,那晚她前去見危鈺,而劉閎在李臨江的陪伴下,來到程慎言的府內,向他請求納程然諾為妾一事。


    “那,那個,我,我當然是說真的,你我自小就有婚約在身,父,父親也希望你我能盡快……”程然諾麵上雖是虛與委蛇,同意嫁給危鈺,可一想到在他酒裏下了藥,終不是磊落之事,不由心中惶恐,生怕危鈺會生出懷疑來。


    “啊?啊,對,你快喝了吧。”程然諾呼吸急促,她不停地摳著手指,看也不敢看危鈺一眼,直到危鈺仰頭飲盡一整杯的酒,她方顫聲道:“哦,還,還有,你,你放心,我一定會信守諾言,不管今生還是來世,我都是你的妻子,這,這是我母親生前留給我的玉墜,我上次摔了你的透雕龍鳳紋玉環,就拿這個做信物吧,你見過的,這是我從小到大最珍視的東西,我,我一定不會騙你的。”


    自己的親生父親,當初為了危鈺的父親求情時早已將生死置之度外,或許……程然諾心亂如麻,但在關鍵時刻又不能讓自己分心,她想到了李臨江那雙會笑的眼睛,她不知自己是為讓危鈺信以為真,還是心存愧疚,竟取下脖頸上那條蝴蝶玉墜贈予了他。


    危鈺飲了酒,輕笑一聲,笑得無奈至極,“若沒了今生,來世我可憑這個去找你?”


    程然諾離開危鈺所居之處,換上李臨江給的衣裳,她本就生得頎長,著一襲齊王的衣衫無論身高還是身段都能以假亂真,夜裏她順利假扮齊王劉閎出了城。


    她連夜朝著與李臨江約定的斷崖狂奔,直至清晨在濃重的霧氣裏,她聽到身後緊追不舍的馬蹄聲,雖隔著茫茫白霧她瞧不見身後之人,但她知定不是李臨江,若當真是他,他會喚她的閨名。


    程然諾隻恐身後之人是危鈺手下的馬賊,父親的士卒,或是齊王所派之人,但無論哪一方,都不容程然諾小覷,她朝著約定的斷崖奔去,她信李臨江,他在等著她,他一定有辦法!


    但身後一支利箭卻如疾風襲來,哧的一下瞬間射穿了程然諾的軀體,她隻覺無盡的疼痛伴隨著寒冷從胸口襲來。


    她重重的從馬背上滾落下來,利箭穿透了她的身體,紅豔的鮮血染透了她身上的男式長袍,她匍匐在地上,疼得幾乎蜷縮成一隻小獸,她的身體不斷的劇烈顫抖著,在無限的寒冷和痛苦中,她隻覺斷崖邊巨浪滔天的忘念河水聲,就好似一隻喘息著,仿佛和自己一樣在忍受著傷痛的野獸。


    程然諾感受著溫熱的鮮血逐漸流出自己的身體,意識也如同四周的迷霧模糊起來,隱約中她隻聽見一陣清脆的馬蹄聲由遠及近,她趴在地上疼得紋絲不敢動,隻聽頭上方一陣唏律律的長嘶,眼前是馬匹兜轉的四蹄,似乎這馬不知為何忽然被生生勒住了。


    一柄鋒利的銀劍噌的一下橫在了她的脖頸上,她顫抖著身體,玉冠所束的一律發絲垂了下來,冰冷的銀劍劃破她光潔的肌膚,她的唇微微顫抖著,“原,原來是你……”


    持劍的危鈺一瞬間失了神,他睜大一雙烏黑澄淨的眸子,又驚又恐地凝視著她,“怎,怎會是你?”危鈺噗通一下跪在了程然諾的麵前,鋒利的劍應聲掉落。


    程然諾忍受著劇烈的疼痛,依稀感覺危鈺抱住了自己,他在哭,他的眼淚掉在自己的臉上冰涼涼的,她嗅著危鈺身上那股淡淡的甘苦芳冽之氣,隻覺眼前越來越朦朧。


    不遠處的身後響起李臨江低沉的聲音:“好一對亡命鴛鴦,要不要我送你們一程?”


    怎麽會是他,不可能是他!


    程然諾想要掙紮著起來,她要去看李臨江的臉,但她依舊疼得隻能依偎在危鈺懷裏,她顫抖的手不斷去抓緊危鈺的衣襟,不可能是李臨江,她那樣愛他,他們分明約好要一同私奔!


    危鈺卻猛地將程然諾擁得更緊,她疼得渾身都止不住地沁出冷汗來,神誌恍惚之間,卻依稀聽到頭頂傳來模糊的聲音,“她為你,假意與我成婚,為你與父親斷絕關係,為了與你私奔,甚至連皇室都不放在眼裏,可你,你居然要殺了她?”


    李臨江騎在馬上,嘴角依舊含笑,“那都是她咎由自取,別忘了可是她騙了你,而你親自給了她一箭!”


    危鈺死死地擁抱住她,“住口,若不是你設下的陷阱,我,我豈會傷她!”危鈺發出一聲劇烈的咆哮,朦朧之間,程然諾感到危鈺環抱自己的手臂在劇烈顫抖著。


    “不是我設的陷阱,而是我和她,算算時辰,她給你喝的毒酒也該起作用了。”馬上李臨江的聲音夾雜著忘念河的滔水襲來。


    “她是被你所騙!我已傷了她,本就不願獨活,既已如此,倒不如從始至終都由我陪著她。”危鈺說罷忽然吐出一大口鮮血來。


    程然諾屢次試圖抬起手來,但她用盡渾身力氣,剛動一下的手又瞬間猛然垂下,她白皙皓腕上的玉鐲猛地磕在地上,發出一聲清脆,玉鐲瞬間應聲而碎。


    不過是輕微的動作,她左胸被箭矢射穿處卻瞬間湧出鮮紅的血液,而那隻白皙如雪的纖手垂在血泊中,斷裂的玉鐲被鮮血染得猩紅,滾燙的血液如同淋漓的書法,淌滿了地麵。


    “把她交給我,好歹我與她曾相戀一場,我會給她個全屍。”馬上的李臨江,此刻冷漠的聲音幾乎滴水成冰。


    “你不配!妄她對你癡情一片,你卻利用她來操縱齊王和我!”危鈺緊抱著程然諾,猛地又吐出一大口溫熱的鮮血。


    程然諾隻感到緊抱自己的危鈺似在額上淺淺一吻,有些濕濕的,不知是不是他的血。


    “你想幹什麽?”李臨江忽然一聲大喝。


    程然諾隻覺身子好似蝴蝶般飄飛在空中,連懷抱她的危鈺也鬆了手,奄奄一息的她感到身子不斷墜落,狂風卷著潮濕的水浪呼嘯過她的耳際,除了緊緊被攥住的手指,她幾乎感覺不到絲毫的溫度。


    她掙紮著拚盡全力睜開雙眼,可瞬間“噗通”一聲巨響,四周無邊的河水頃刻充進她的眼中,鼻翼口裏全是冰冷的河水,痛苦的窒息感逐漸吞噬掉她最後一丁點的知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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