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舊是一桌熱氣騰騰的海鮮盛宴,可是舊時情景猶在,人事卻非昨。(.)


    昝三鄰愣愣地看著空無一人的宴席,忍不住回頭問小柯:“您好,請問袁天哲在哪兒?他有幾個星期沒來學校了。”


    小柯恭敬地將他們帶入席,聞言自嘲道:“您說笑了,小少爺的事情,做下屬的我們怎麽會知道?”


    邱粵警覺頓起,昝三鄰竟然還有一些他不知道的事情,這令他大為不悅,語氣不善地問:“你倆認識?”


    他的詰問頗讓昝三鄰無語,說與小柯認識吧,也不過是一麵之緣,說不認識,彼此都認得,也有過短暫的交談,這教他怎麽回答才打消這人的多疑?


    小柯忙解釋道:“多虧了小少爺,我才有幸見過小昝一次。”


    小昝,小昝,他有跟你很熟嗎!


    “你家小少爺是誰?”葉思源隱隱生出不好的念頭,昝三鄰居然跟財神爺的下屬認識,且還有什麽小少爺……新社會還存有舊時稱呼的家庭,定是一方富豪無疑了。


    “小少爺與小昝是同班同學,名叫袁天哲。”小柯恭敬地回答。


    葉思源依稀記得袁天哲這個名字,好像是不屑進入學生會的優等生,所以名額才分配給了昝三鄰。當時他還笑話這人不識抬舉呢,如今才明白不識抬舉的,顯然是自己了。


    邱粵暗哼一聲,心想難怪袁天哲一失蹤,他就心神不寧!可是自己幾乎與他形影不離,他還有什麽事情是能瞞住自己的?除非發生在他尚未來校報道的那一個月的時間裏……


    如此一想,邱粵又懊惱了,特訓兩個月是他引以為豪的曆練,如今卻成了遺憾,遺憾沒能在最早的當初,將坐擁昝三鄰的所有不確定因素悉數摒除在外,無須像現在這樣,忌憚這個猜疑那個,如同找不到安撫的困獸,成日沒個安生。


    “可是你的少東家要求見我們?”昝三鄰忍不住又問。


    “小昝見了便知道了。”小柯笑而不答。


    葉思源不淡定了,急問:“這是怎麽回事?三鄰認識趙先生?”他有種機關算盡不如君的錯覺,縱使自己說得天花亂墜,承諾得再赤誠相待,也抵不過人家相識一場!原來自己苦苦尋求的幫助,竟是旁人看在自己是他熟人朋友的份上才出手相助,而自己還一廂情願的以為一切皆是自己努力所得。[.超多好看小說]


    一聽“趙先生”這個稱呼,昝三鄰一時懵了,爾後倏地站了起來,慌亂中帶倒了座椅,他也無暇將它扶起,抓著邱粵的臂膀急聲道:“我……我想回去了!”被小柯尊為“趙先生”的,除了趙嘉楷還能是誰?他知道小柯袁天善的左膀右臂,也知道袁天善與趙嘉楷是舊同學,更知道趙嘉楷對自己抱著怎樣的態度,以讚助之名將自己騙出,怎麽看都是不懷好意!此刻不離開,還待被他剝皮抽骨啃盡肉渣嗎?


    “怎麽了?”邱粵吃驚非小,他鮮少見到昝三鄰如此驚慌失措的模樣,像是有什麽惡魔將至,致於深淵邊緣,腳下稍有不穩便會跌下萬丈懸崖,粉身碎骨。


    邱粵回握昝三鄰顫抖的手,心髒狠狠地抽痛了一下,他不知道那個“趙先生”是何神聖,但凡教昝三鄰栗栗危懼的人,他都有義務鏟除,一個不留!


    金鑫也見昝三鄰臉色慘白,著實是身體不舒服的狀況,於是道:“是不是暈車狀態還沒恢複,聞著了海鮮味又反胃了?”全然不知昝三鄰最愛的便是海鮮,尤其是螃蟹!


    “可是趙先生就要到了……”葉思源方才的問題沒人理會,鬱悶得要捶胸,如今見昝三鄰又要整出幺蛾子,正主還沒見著就嚷著要回校?氣不打一處來,可偏偏莫可奈何,誰叫正主要見的偏偏是這個龜毛的家夥呢?


    小柯也道:“小昝若是不舒服,我可以載你上醫院瞧瞧,不過趙先生馬上就到了,小少爺的消息,他興許是知道的,畢竟他是少東家的同窗舊友,對我們下屬不能說的話,可對趙先生還有必要隱瞞嗎?”


    邱粵不由多看了他一眼,這人名為下屬,實則分寸把握得恰如其分,不僭越半步,不關涉絲毫,明明說要載人上醫院,字裏字外卻全是挽留。收納這等高人做下屬,想來那個“趙先生”定不是什麽籍籍無名之徒。


    昝三鄰果然猶豫了,他曾多次想借趙嘉鵬之口從趙嘉楷口中套一套袁天哲的消息,可一旦承了這份情,拿什麽來還?思慮再三,終歸不想將這份與趙嘉鵬之間的友誼參入算計的雜質,況且,他委實不願再跟趙嘉楷有任何的關聯。


    “要不,再等等?”邱粵把他安頓在鄰座,轉動餐桌的轉盤,將依舊冒著熱氣的大閘蟹放到他的餐盤上,壓低嗓音安撫道,“一切有我呢。”昝三鄰越是忐忑,邱粵越想了解個中緣由,越想會一會“趙先生”此人。他的人,身與心決不允許別人烙下一絲陰影。


    美食當前,昝三鄰也沒有胃口品嚐,心裏矛盾至極,一會兒隻想趙嘉楷即刻出現在跟前,與他討了袁天哲的去向便走人,一會兒又期盼他臨時有事取消約定,最好永遠別出現……


    心思正恍惚,驀地“喑啞”一聲,大門受力敞開,兩位保鏢模樣的高壯男子分立兩側門扉,趙嘉楷一邊脫下皮質手套丟於小柯,一邊解開修身長外套的紐扣,無框眼鏡裏透出一絲冷厲的寒光,灼灼的目光掃過席上眾人,犀火似的眼眸最後定格在昝三鄰身上,審視的目光掩飾不了灼燙的高溫,來來回回地打量著他,玩味而深沉,絲毫沒有避諱之意。


    邱粵臉色一變,他敏銳地擦覺到了此人散發的危險氣息與他如出一轍,這令他頗為不悅,所謂的一山不容二虎,實則對擁有物支配權不容他人覬覦的宣示。


    葉思源笑容滿臉,趨步上前伸手誠摯地道:“您好,您就是趙先生吧!我是葉思源,之前咱們通過電話。”


    趙嘉楷將銳利的目光從昝三鄰身上收回,懶懶的抬眸看了葉思源一眼,伸出了手與他相握,淡淡道:“抱歉我來晚了。”他落落大方入座,絲毫沒有遲到的歉意。


    “不,不,是我們早到了,”葉思源暗慶幸來得早,他雖還是學生,但接觸商場才俊不少,知道成功人士都挺在意時間觀念,而時間觀念囊括的範疇除了提前到達約定地點之餘還需比對方早到的理念。


    “為表歉意,自罰一杯權當賠罪。”他示意小柯開啟紅酒。


    葉思源原本想意思一下稍作介紹其餘三人,聞言忙道:“不敢當,不敢當,豈有賠罪之說,理應我們敬您一杯才對!”目光卻被小柯手中的紅酒吸引住了,頓時瞠目結舌,居然是96年的波爾多紅酒!不自覺地吞咽了一口唾沫,果然是財神爺,初次見麵便有此手筆……慢著,這位財神爺,好像是認識昝三鄰的……由此覺悟,葉思源鬱悶了,他後悔於高高在上的姿勢淩駕過昝三鄰,如今不知要做怎樣的彌補才能挽回自己的形象。


    沒人留意葉思源的懊惱,酒瓶一開,滿室的醇香,空氣都變得格外迷醉,金鑫原是不願喝的,禁不住這麽好的美酒誘|惑,半推半就地要了半杯,聞著酒香忍不住抒發了一通喟歎。


    小柯給昝三鄰斟了椰汁飲料,沒人有異議,可當邱粵堅決也喝椰汁時,不光葉思源滿腹牢騷,連金鑫也大為不滿,連連相勸他喝上一杯,邱粵不為所動,笑道:“抱歉啊各位,我答應了三鄰今天不喝酒的,君子一言自當千金一諾,對不對?”回頭朝昝三鄰眨了眨眼。


    昝三鄰微笑地點點頭,圓謊的默契他還是有的。隻是感覺到了來自趙嘉楷的那束貪婪而執著的目光頗讓他不舒服,隻得低著頭押著杯中飲料。


    “聽說趙先生與三鄰相識?”葉思源選了這麽一個話題切入,他設想得很完美,先與財神爺拉上人情關係,再詳談讚助與資金必當事半功倍,滿心期待效果呈現。


    “當然,不過我好像做了一些讓三鄰厭惡的事情,他一直不待見我呢。”他說得模棱兩可,旁人也隻是好奇他倆陡生了什麽誤會,而邱粵卻聽出了其間的曖昧,目光瞬間冰冷如霜,放在桌下的手狠狠地捏了捏昝三鄰的掌心,昝三鄰吃痛悶哼了一聲,無聲地橫了肇事者一眼。


    肇事者坦蕩蕩地迎接他的眼光,像印證大家的猜想似的,趙嘉楷朝昝三鄰舉起酒杯,道:“看在我那不成才的弟弟份上,你會原諒我的,對吧,三鄰?”


    昝三鄰心底一寒,不由哆嗦了一下,他認識的人中,喊他名字的多了去了,可唯一能讓他聽到自己名字起了一絲寒意的,唯獨趙嘉楷一人。


    邱粵眯起了眼睛,姓趙的弟弟,莫不是那個幾乎天天晚上往502室打電話囉裏囉嗦能把廢話講到熄燈的趙嘉鵬?他就知道每晚都要騷擾昝三鄰的趙嘉鵬不是什麽好鳥,如今看來,他哥哥也跟他一樣都是一丘之貉!可昝三鄰怎麽盡招惹這些他鞭長莫及的人?


    如此想著,邱粵又在昝三鄰的手心抓了一下,力度不輕不重,以示懲戒。


    昝三鄰掙不開他的鉗製,隻好放任他欺淩自己的右手,左手端起杯子,抬眸對上趙嘉楷深邃的眼瞳時,心態已然不似方才的慌亂了,他努力不閃躲目光,一本正經地道:“如果你能告知袁天哲現在的消息,我們的前塵舊事將一筆勾銷。”


    一事抵一事,從此他與趙嘉楷再無關聯,這對昝三鄰而言,實在是夢寐以求的好事了!


    “是嘛!前塵舊事一筆勾銷,天底下哪有什麽不依不饒過不去的坎兒?”金鑫對趙嘉楷的印象滿分,他立誌就是要成為這樣的成功人士,雖不清楚這樣完美且事業有成的人跟溫和的昝三鄰會結下怎樣的梁子,於是做起了和事老,希望破解兩人的僵局。


    “那就一言為定!”趙嘉楷示意小柯拿過手機,目光冷厲地掃向邱昝兩人緊扣在桌下的雙手,殺意頓起,這個邱粵,斷然留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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