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藍滿臉尷尬。


    撓撓頭,她幹笑著想打破這種難言的凝固:“哈哈哈哈,我們想試試你們尤加特人的櫃子儲藏能力,咳咳,還是很不錯的,不錯。”她邊說邊抬手拍了一下櫥櫃,石櫃搖了搖,落下一層灰。


    尤加特人搖搖頭,嘟噥:“真是搞不懂你們人類的想法。”


    三人離開了那間石穴,修走在最後,不自在地整理了一下褲子,虞藍趕緊把衣服整理好。兩人都是一副鬢發淩亂臉頰通紅的模樣,實在是很難不讓人想歪。


    “我聞到了氣味。”尤加特人走到一間最大的石穴裏,他慢吞吞地走過去,從桌上拿起一個圓形的吊墜,懷念地摸了摸,“人類的氣味,可以分辨,跟我們不一樣。”


    虞藍偷偷瞪修:都怪你,向導的味道太甜了。


    修無奈背鍋:你說是什麽就是什麽吧。


    “你,你的味道,我記得,”尤加特人轉過身,指著虞藍,表情陷入回憶,“記住味道,才知道東西給了誰。”


    虞藍:!!!


    “你記得……我是說你們認得出來,三年前你們族長跟我做過交易,把一批尤加晶石給我的事兒?”


    尤加特人咧嘴笑了起來:“我,就是族長,人類。”


    從尤加特族長口中,虞藍和修總算弄清楚了事情的來龍去脈。


    “……我們在宇宙中流浪,想找一個不會被打擾的地方世世代代定居下去,”尤加特族長坐在巨大的石椅裏,語速很慢地解釋道,“斯塔·汀,他偶遇了我們的艦隊,告訴我們傭兵星係歡迎我們,他讓我們在所有無人星球挑選喜歡的地方住下。”


    “我的族人都很喜歡這裏,尤加特人不喜歡參與到人類的爭鬥當中。”族長認真地看著兩人,“我們並不知道在我們居住的山洞深處,還有一層,埋藏了會惹來麻煩的東西。”


    “藏著的東西是什麽?你快說呀!”小豆丁唰地出現在空氣中,急切追問,虞藍伸指勾住他尿不濕,沒讓他激動地撲到人家族長臉上去。


    族長並沒有理會他,徑自沉浸在自己的思緒中。


    “……警報響了起來,突然出現了一個怪物,他像是人類和昆蟲的混合體,”尤加特族長那張石頭般的臉上一般是看不出什麽表情的,此刻他黑曜石的眼中卻出現了驚恐的神色,雙手緊緊握在一起,微微發抖,“我們打不過他,他可以輕易刺穿我們的皮膚,對我們造成傷害,他本來打算把我們全都殺死,又臨時改變了主意。”


    “他揮舞鐮刀把我們都趕走,我們很害怕,隻能組織所有人轉移,”族長垂下頭,“放棄我們的家園,對尤加特人而言是絕大的屈辱。可我沒有法子,我們族群定居在這裏快二十年,今年才有新的幼崽出生,幼崽太珍貴,不能失去他們。”


    虞藍理解地拍了拍他堅硬如石的胳膊。


    “那你為什麽又回來呢?”


    尤加特族長從懷裏掏出那個吊墜,動作無比珍惜:“幼崽已經轉移到安全的地方了,我的妻子,她不能一個人被掩埋在山穀裏……”


    圓形的吊墜打開來,裏麵夾了一張泛黃的老照片。


    虞藍絞盡腦汁,搜腸刮肚地擠出一句話:“嗯……你的妻子,她、她非常美麗。”


    應該是很美吧,否則族長也不至於這麽惦念,隻是虞藍根本分不清尤加特人的美醜啊,在她眼裏,這些大家夥都長得一模一樣。糟糕,虞藍內心驚恐地想,莫非自己被尤加特人傳染了臉盲的毛病!


    尤加特族長咧嘴笑:“是啊,她很美麗,也很溫柔……”


    沉默了一陣子,族長站起來:“我帶你們去看,看藏東西的地方。你們也是為那個來的,我知道……”他邊說邊搖頭,一臉愁苦。


    虞藍跟修對視一眼,跟了過去。


    族長個頭很大,腳步沉重,但是行動還算靈活,他領著幾人鑽進了另一條地道,在蜿蜒向下的地道裏走了半個鍾頭,他停下來,在牆上摸索著掰動一個機關。


    嘩啦,前方的石牆緩慢滑開,露出了一個地下岩洞。


    令虞藍驚訝的不是這個地下岩洞裏那些高科技的儀器設備,也不是被外力破壞的保護罩裏如今空空如也。


    她扔下小豆丁,跑向角落,在陰影裏蜷縮著一個渾身浴血的人。


    把臉朝下的男人翻過來,虞藍發現對方竟然是失去音訊很久的阿良!


    阿良怎麽會在這裏?


    在斯塔·汀藏神秘武器的地方?


    與他形影不離的舒呢?


    ※※


    這一切疑問,在虞藍他們小心地將阿良帶回地麵上,進行了簡單的醫治後,才從蘇醒的阿良口中得到答案。


    作為非戰鬥人員,阿良的體質並不強壯,他渾身都是被利器割裂的傷口,大量失血令他臉色蒼白如紙。虞藍用門派輕功趕回飛船,抱來了船上唯一的醫療射線儀。


    修用精神力為他暫時穩定了傷勢,醫療儀緩緩運作,為阿良療傷、輸血。


    躺在尤加特人石床上的阿良痛苦地皺起眉頭,他手指動了幾下,虞藍按住他,沒想到被一股大力反過來死死抓住,她抬眸看去,阿良睜開眼睛,怔忪又迷茫地看著他們。


    “阿良,我是虞藍,”虞藍放柔了聲音,俯身靠近,“你感覺怎麽樣?”


    阿良焦距慢慢對準,辨認了好一陣子,他手上的力氣鬆了點兒,露出一種不知道是哭還是笑的古怪表情。


    “是……虞藍……太好了……”


    與修交換一個擔憂的眼神,虞藍想扶阿良坐起來,尤加特族長翻出一種草藥,據說對外傷很有幫助。


    “來,先吃點藥,好好休息,你身上傷很重,養傷要緊。”


    “不,不行……”阿良再次抓住虞藍的胳膊,仰頭注視她,緩緩搖頭。


    說話對他來說挺費勁的,因為他咽喉上有一道傷口,如果再深一點或者傷口再移動幾公分,大概就會劃破他的頸動脈,那虞藍他們發現的時候,阿良就已經是一具屍體。


    “不能等……”阿良用力眨了眨眼睛,一滴淚珠滑落,“快、快去追……舒……他……再不去……來不及……”


    說到後麵,阿良已經痛苦又懊惱得渾身顫抖不止。


    虞藍隻好用力按住他雙肩,不讓他掙開,站在旁邊的修,麵無表情地盯著阿良抓著虞藍的手看了半天,在心裏默念了一百句放開我的寶貝你這個病秧子。


    “幫幫他吧,修,我知道你肯定有法子。”虞藍求助的眼神將修軟化,他妥協了。


    被她小鹿般黑白分明的眼睛看著,修再怎麽不爽她對別的男人那麽上心,也沒辦法真正對她生氣,他走過來,假裝不經意地將虞藍和阿良隔開。


    “你別說話,”修的視線帶著某種讓人無法拒絕的威壓,抬手按在阿良眉心,“在你心裏回憶發生的事,不要抵抗我的力量,我能‘看’到你想告訴我們的所有真相。”


    阿良本來還想說什麽,修遮住虞藍的視線,指尖動了動,催眠力量發生作用,阿良眼裏的抵觸消失,順從地半垂著眼睛,啞聲應好。


    修凝神侵入阿良的意識,在他腦海裏看到了曾發生過的事——


    退出阿良的回憶,修臉頰被溫柔地撫過,虞藍抱著小豆丁湊上前來,她手裏舉著一張紙巾,嬌容微紅。


    “我看你額頭出了很多汗,用精神力跟阿良交流,是不是挺費神的?”她小聲說,有點兒不好意思,清清嗓子,迅速轉移話題,“阿良都告訴了你什麽呀?”


    修眼中浮現了笑意,他反手握住虞藍的手,指尖摩挲過她指間,敏感不堪的肌膚根本經不起他一點觸碰,虞藍抖了一下,想把手抽回去,但是他並沒有放開她。


    溫柔而堅定地與她十指相扣。


    虞藍臉上的紅暈漫到了脖子,她扭過頭去,不敢跟他繼續深情對視。


    修心裏仿佛吃了蜜,甜滋滋的,他眼角眉梢不自覺綻開薄薄笑意,仿佛暖融融的春光,照進每個人心底。


    他自無心豔麗了眉目。


    虞藍心裏晃過這句不知道從什麽三流小說裏看過的文字,頓時一陣肉麻,在心裏呸呸呸了幾聲,戳戳修胳膊,催促他快點轉述。


    經過修的解釋,虞藍得知阿良和舒接了一個委托任務,當傭兵星係出事的時候,他們兩正在拚命往回趕的途中,沒想到卻遭到了敵襲,飛船受重創,被迫降落在一個星圖上沒有標注的星球上。


    而在那裏,阿良和舒不幸卷入了一場仿若人間地獄的狩獵遊戲。


    狩、獵、遊、戲!虞藍心髒猛地一緊。


    這不是她在夢裏經曆過的嗎?那種看不到希望,苦苦掙紮隻為活命,到最後殺人和被殺都已經麻木的感覺……太真實,真實得令她不寒而栗。


    “怎麽會呢?”虞藍下意識脫口而出,不解地望向修,“阿良和舒,怎麽會是他們……那個狩獵遊戲,是不是在一顆星球上,有草原,也有丘陵,還有雪山,最後的幸存者被帶到一個無人島上?”


    修收緊了與她交握的手,頷首:“我在阿良記憶中看到的場景,跟你描述的差不多。”他隱瞞了一些話沒說,不過這幾句已經讓虞藍心神大亂。


    “舒屢次保護阿良,他們才能一直活下來,短短幾個月,兩人經曆了太多……具體的我就不贅述了,挑重點告訴你們。”修輕緩低沉的聲音仿佛有撫慰人心的魔力,“到最後,幸存下來的都是強者,這些人被再度弄暈,帶到了另一個地方,那裏有一個非常隱秘的生化科研基地,活下來的人將在那裏接受更可怕的人體試驗……”


    虞藍脫口而出:“鐮足男?!”


    阿良眼中露出了痛苦掙紮的神情,張著嘴啊啊亂叫。


    “如果阿良說的沒錯的話,那個鐮足男……很可能就是舒。”修望著虞藍,道出了可怖的真相。


    努力跟戰友一起活下來的阿良和舒,他們全靠傭兵不服輸的榮耀精神撐到了最後,他們作為傭兵的骨氣不容許他們憋屈絕望的死去。


    然而活著,並不意味著希望。


    反而是絕望的開端。


    舒為了保護阿良,展現出了更強大的武力,因此他做為第一批人造人實驗體,接受了最高強度的改造。阿良被注射了大量試驗藥物,身體已經漸漸失去了知覺,隻能眼睜睜看著監控屏幕中舒與其他人痛苦猙獰的變化。


    很多人不堪折磨,死在了改造過程中,畢竟人類的基因與那些異種生物的基因是很難融合的。


    也有一些人被改造成功後,狂性大發,殺死科研人員,又跟其他實驗體互相殘殺,最後被基地用各種殘忍的方式活活弄死。


    舒是幸運的,又是極不幸的。


    他和少數人挺過了融合的痛苦,又沒有徹底失去理智和行動力,但是接下來,基地對他們進行了洗腦,讓他們變成隻會聽從命令的冷血殺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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