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亭鎮距離郴州城並不遠,所以還算熱鬧,比東關鎮要熱鬧許多。


    常來客棧裏很熱鬧,在客堂吃飯的人很多。我們將馬交給客棧雜役,挑了四間客房,將東西安放妥當之後,我們四人便來到前客堂,準備吃頓晚飯。


    我們找了處相對來說比較僻靜的桌子坐了下來,店夥計給我們切了壺茶,我們點了幾道菜,店夥計甩了下白巾,歡喜的去了。


    百裏徒笑道:“我以前自己住在山裏,很少出來走動,以為外麵的世界很亂很不安全,沒想到這次跟顧……追影兄弟一起出來,我卻不想再回那山裏了。嘿嘿。”


    黃捕頭一身行裝,看著百裏徒道:“百裏兄弟力大無比,若是能在城裏謀個差事,定能一飛衝天。”


    百裏徒笑了笑,看了看我,又看了看黃捕頭,道:“我比較喜歡自由,習慣了,不愛城裏那樣的管束。”


    我不禁苦笑,這黃捕頭想拉攏我們加入捕快行列,一路上已經勸說我與百裏徒好幾次,都被我們拒絕了。


    我看了看身邊的林楠,他的臉色稍有好轉,不過還是沒有精神。我給他倒了杯水,道:“林兄,喝點熱茶,身子會好受點。”


    林楠點了點頭,道:“多謝。”


    我笑了笑,沒有說話。


    他現在身體不適,還是讓他自己安靜一會為好。


    看著林楠,我心裏不由得想起在衡州城裏認識的張雨蝶,也不知道那位慷慨女子現如今怎麽樣了,再次遇見林楠時,他並沒有向我提起過張雨蝶,我也沒問。他倆初見那會兒感情極好,張雨蝶每天都會來找林楠玩耍,對林楠頗有些意思,而林楠似乎也對張雨蝶有那麽些興趣,兩人一見麵就是有說有笑,形影不離。隻是不知為何,兩人似乎就這麽漸漸疏遠了。


    男女之間的事,我是不懂。


    或許他倆早就在暗中有白發之約,隻是林楠沒好意思說出來,又或許他倆隻是朋友關係,並非我想的那樣複雜。


    總之,男歡女愛這種事情很複雜。就像師傅師娘他們,有時候看上去很恩愛,師傅對師娘很體貼,師娘對師傅也很照顧;但是有時候卻大吵特吵,動起手來,甚至有一次師傅師娘竟然持劍打鬥。不過後來又重歸於好。


    我不由得失笑。


    搞不懂。


    店夥計很快就將飯菜給我們端了上來,兩葷兩素,四碗白麵,沒有酒。


    我們三人也不客氣,大口大口的吃了起來。林楠大概沒什麽胃口,有一口沒一口的夾著菜,白麵倒是沒有吃。


    就在我吃著正香之時,隻見客棧門口突然出現三名身穿道袍的人,他們身後均都背著長劍,腳下穿著清一色的十方鞋。


    正是武當派弟子。


    我大吃一驚,為首之人正是張旭德!


    我像是做錯了事的孩子一樣,連忙把頭壓了下去,心裏頓時慌亂起來,衡州城裏發生的往事如潮水一般再次襲上心頭,心也跟著突突直跳。


    生怕他會看過來,我將碗高高舉起,遮擋住幾乎整個臉龐,雖然碗裏的麵還很燙,但是我卻管不了那麽多,統統往嘴裏塞,隻要碗能遮麵就行。眼角餘光瞥向他時,他正四處打量,當他的目光掃過我們這一桌時,我才鬆了口氣,但是仍沒有將碗放下。


    林楠此時是背對著張旭德,張旭德並沒有看見林楠。


    這時,林楠的小白臉湊了過來,我眼角餘光瞥了瞥他,他臉上帶著疑惑,指著我的碗道:“追影兄弟,你這是……”


    我心裏是有苦說不出,差點將嘴裏的麵全都噴了出來。努力朝林楠使了使眼色,林楠順著我的眼光看了過去,緊接著又突然轉了回來,瞪著眼睛看著我,像是在說:張旭德?


    我點了點頭,便不再去看林楠,眼角一直瞥向張旭德。


    張旭德不是應該在武當山麽?他怎麽會跑到郴州來了?難道連武當派都下了命令,要捉我?


    隻見,張旭德目光一定,看向了客堂中的一角。


    我隨著他的目光瞥了過去,隻見客堂那一角擺了張桌子,桌子邊坐著兩個人,兩個帶著笠帽的人。


    張旭德徑直走了過去,站在那兩人不遠處,開始與那兩人似乎說著什麽。客棧裏吃飯的人很多,一時口雜吵鬧,哪裏能聽得見他們在說些什麽。


    突然,隻見那兩個戴笠帽的人猛地站了起來,倏地從桌子底下抽出一槍一刀來。


    客棧裏登時安靜下來,緊接著所有人都慌亂起來,紛紛往客棧外麵跑去。


    我心中一喜,拉著林楠和百裏徒就往二樓房間跑去。林楠知道我的意思並跟著我一起衝向二樓,但是百裏徒和黃捕頭卻不知道,兩人一時有些莫名其妙,不過還是跟我跑到了二樓。


    趁亂之際,張旭德定不會注意到我們。我們跑到百裏徒的房間,我鬆了口氣,拉開些門縫,向下望去。


    百裏徒在我身後,道:“追影兄弟,發生了何事?我們為什麽要跑回來?”


    我沒有說話,林楠道:“那幾個武當派弟子與追影兄弟有些恩怨。”


    百裏徒“哦”了一聲,黃捕頭卻在背後說道:“以追影兄弟的武功,還會怕這幾人?”


    林楠又道:“黃捕頭,我們現在當緊的是追查八寶玲瓏珊瑚,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不是麽?”


    身後黃捕頭沒有再說話,我也沒心思去管他們,眼睛直直的看著下麵。二樓並不是很高,現在也不再像剛才那樣吵鬧,張旭德幾人的談話我能清楚地聽到。


    此時,張旭德三人已經拔出了背後的長劍,正指著那兩名戴笠帽的漢子,他們之間拉開了些距離。


    隻聽得張旭德說道:“二位,還是跟我走一趟吧,不然傷了和氣對誰都不好!”


    兩名戴笠帽的漢子一個體型偏瘦,一個體型肥胖,此時那名身體瘦弱的漢子冷哼一聲,道:“怎麽?武當派的弟子難道也學會了蠻橫跋扈?你武當派雖是武林大派,但是我們漠北雙雄也不怕你們!”


    那名肥胖漢子接道:“不錯,就算是你們天一掌門來了,我們也決不會怕你們的。”


    張旭德臉上一冷,道:“既然二位如此固執,那在下隻好得罪了!”


    他話說完,手裏的長劍在身邊揮掃一下,便與已經將長槍橫在胸前的瘦弱漢子打在一起,而張旭德身後的兩名武當派弟子也沒有閑著,舉劍與那名肥胖漢子糾纏在一起。


    客棧裏登時一陣的怒喝喊叫,刀劍槍相擊的聲音連續的傳來,桌子椅子被打翻,四散在一邊。那客棧掌櫃嚇得渾身一個哆嗦,躲在櫃台裏不敢露頭,原本還在後房門口偷偷張望的店夥計也趕緊關上了房門。客棧門外原本還有些人向裏麵望著,此時也紛紛散去,隻有一些膽子比較大的人還在朝這邊偷偷觀望。


    再次見到張旭德的劍法,我心裏仍是自愧不如,以往我看人功夫都是從表麵上去下定論,而如今修煉內功之後,我就不那麽看了,此刻看張旭德舞劍更是劍劍精髓。


    張旭德似乎並沒有要取這二人性命的意思,出劍從不下狠手,也不攻對手身體致命部位,而是以防守的劍勢,時不時地卸去那名持槍漢子的槍勢。而另外那兩名武當派弟子同樣如此,隻是糾纏,並未下殺手。


    “叮叮叮……當當當……”


    五人在客棧裏左右晃動,上躥下跳,你來我往已然拆了數十招。那名精瘦漢子揮槍彈開張旭德一記格擋之後,橫槍於胸前,怒道:“閣下為何隻守不攻,你們武當派未免太欺負人了吧!”


    張旭德被這一槍閃到一邊,道:“我們無意與二位為敵,隻是師命難違,希望二位能隨我走一趟,莫要讓在下難做。”


    我一怔,張旭德師命難違,那就是說陽才真人也在郴州?


    此時,那名精瘦漢子喝道:“休想!”


    說罷,隻見他將槍在手上一扣,腳下探出弓步,槍尖猛地刺向張旭德喉間。這一槍我看的真切,迅猛,狠辣。隻怕這精瘦漢子已然動了殺氣。


    那槍纓在半空兜了個紅旋,刺到張旭德喉前;張旭德忽然動了,隻見他身子一偏,讓過槍尖,手中長劍一提,彈開長槍,身體猛地一個急衝,手中長劍打向這名精瘦漢子的雙手處。


    “叮”“叮”兩聲響,那精瘦漢子長槍脫了手,掉在地上。


    我心裏暗中喝彩,張旭德的劍法果然還是那樣靈動,我看不清那精瘦漢子的表情,但是他的身體卻是一頓,我知道他一定很驚訝。


    那漢子又動了,他忽的向一側躍去,右手往腰間一探,掏出兩枚紅尾菱鏢,手臂一甩,兩枚飛鏢拖著紅尾,直奔張旭德;霎時間,我隻看到張旭德手中長劍在身前挽了個花,“叮叮”兩聲,將那兩枚飛鏢打落,他身體又是一個急衝,長劍已然點在了那精瘦漢子的脖子下。


    好劍法!我心裏再一次叫道。


    樓下其他三人也罷了手,一個武當派弟子手背上掛了彩,但是麵色卻不改,與另一名武當派弟子站到張旭德身後,而那肥胖漢子也來到那名精瘦漢子身旁,嘴裏急道:“大哥……”


    那精瘦漢子一擺手,打住了肥胖大漢的話,看著張旭德,又看了看那名手背掛彩的武當派弟子,道:“張少俠果然好劍法,武當派也果然有大家風範,不愧為武林雙尊之一。”


    張旭德收起了長劍,歸鞘,抱拳道:“在下無意冒犯,還請二位隨我走一趟罷。”


    那名漢子想了想,忽的一笑,搖頭道:“真是沒想到。也罷,我兄弟二人就相信一次武當派,隨你走一趟就是。不過,若是真無此事,你武當派定要還我二人一個公道!”


    張旭德道:“二位英豪請放心,家師早有安排。請!”


    說完,張旭德做了個請的手勢,那自稱漠北雙雄的一瘦一胖二人當即也不再猶豫,與張旭德身後兩名武當派弟子走出了客棧。張旭德從懷中掏出一錠銀子,擱在櫃台上,道了聲“多有打擾,還請包涵”便也匆匆離開了此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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