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著霏霏細雨,我注意到葉誌清的臉色很不好看,他朝馬千裏抱了抱拳,道:“是!回馬副門主,當日屬下趕到那酒店時,馬兄弟與另一名本門弟子已成功將這幾人攔下。”


    他說到這裏時伸手指了指我們,馬千裏忽的看向我,冷笑道:“不知是不是如此?”


    當時馬向東雖然沒有向我們動手,但的確拖延了我們些許時間,葉誌清說的倒也沒有錯。我道:“不錯,的確如此。”


    馬千裏看了看葉誌清一眼,道:“你接著說!”


    葉誌清身體抖了一下,抱拳道:“屬下本想隻抓住顧天,將他交與沈公子,但他們幾人不肯,我們便在那酒店門口大打出手。結果……結果我們不敵,那名弟子身死,馬兄弟也被他們毒害,屬下……屬下……”


    我心裏一驚。馬向東死的時候,葉誌清正與詩琪糾纏,看到我們過來之後便逃之夭夭,我們離去之後他定是去而複返,所以才會認為是我們毒死了馬向東。但是他那“毒死”兩個字說的很重,不知他這句話說得到底是有意還是無意。


    我臉色一沉,道:“馬副門主,葉誌清說的話大半屬實,但是那馬向東卻不是我們殺死的,而是他自己服毒自盡的。”


    “啪”


    誰知,馬千裏卻並沒有理會我,手一揚,一巴掌扇在葉誌清的臉上。葉誌清一個沒站穩,向一側趔趄而去,直至退了四五步才停下身,再轉過臉來時,鼻子裏已經冒出了血。


    這個馬千裏似乎脾氣很暴躁,打葉誌清這一耳光很響,我沒想到他會突然打葉誌清一巴掌,身體也隨著這耳光聲抖了一下。


    隻聽馬千裏怒斥道:“混賬!玄鐵門第十三條門規是什麽?!”


    葉誌清突地單膝跪地,抱拳道:“本門門規第十三條;棄同門不顧者,斬一手一……一腳。”


    突然,馬千裏從沈兵背上拔出長劍,一劍削開了葉誌清的左手腕。


    我們都是驚呼一聲,林楠則是緊緊地抓住了我的手臂。


    葉誌清此時正抱著拳,鮮血突地從他左手腕上噴出,他臉上一白,右手抓住斷掉的左手,卻說道:“謝……謝馬副門主。”


    這馬千裏性情太暴躁,出此一舉著實讓我目瞪口呆,也說不出的緊張。


    這時,蔡月茹看了一眼葉誌清,道:“馬大哥,現在不是執行門規的時候,剩下的那一腳還是等回到門內再執行吧。”


    她說的輕輕巧巧,我的手心裏卻是已經冒出了汗水,就好像砍掉葉誌清一隻腳是一件極為平常的事情一樣,再怎麽說也是自己的同門,我卻沒有感覺到他們之間有任何的感情存在。


    難道這就是曾經叱吒江湖的玄鐵門?


    沈兵接過馬千裏手上的長劍,連忙俯下身為葉誌清包紮,馬千裏看都不看葉誌清一眼,朝蔡月茹點了點頭,接著看向我們,冷冷道:“我家兄長可是被毒死的?”


    我心裏咯噔一下,有心要解釋,道:“那馬向東……”


    “是不是被毒死的?”


    我話還沒說完,馬千裏忽的嗬斥一聲,我被他這一喝頓時嚇了一跳,說的話也被打斷。


    他臉上已經通紅,我莫名的有些驚慌,連忙道:“那馬向……”


    “我隻問你是不是被毒死的?”


    誰知我還沒說兩個字,他又是怒極喝道,這一次的聲音比前一句的聲音更大。他的臉龐已經紅的不成樣子,這一次不等我開口,他卻已經再次厲聲叫道:“回答我!是不是被毒死的?!”


    我心裏雖然驚訝他為何突然變得如此暴躁,但還是咬了咬牙,趁他還未開口,猛地說道:“是毒死的,但……”


    忽然,我隻覺空氣倏地冷了下去,那雨滴也似乎變得緩慢起來。緊接著,我看到他的臉突然緩緩變了形,原本是一張普通的長臉,臉上皮肉扭曲幾下後,下巴緩緩變得又尖又長,鼻子也跟著向前突出,那嘴巴像是跑到了下巴處,嘴唇也裂到此時變得尖尖的耳朵下麵。


    他的臉色如血,一雙眼睛卻在此時突地亮起綠光,像是黑夜中的兩盞綠色的燭火。


    我倒吸了一口涼氣,腦子裏“轟”的一聲,變的空白,嘴裏的話硬是再也說不出來。


    這,還是人麽?!


    百裏徒也嚇了一跳,驚呼一聲,林楠的身體也是抖得厲害,指甲像是要抓進了我的肉裏麵一樣,在我身後大氣不敢出。


    “唧~~~”


    馬千裏突然朝著天空嘶叫一聲,我看到他的上麵一排牙齒中露出兩顆尖尖的犬齒,而他此時的叫聲也根本不是人可以發出來的,倒像是天蝠的叫聲,比天蝠的叫聲更大。


    我瞪大了雙眼,心中的駭然已經無以複加。


    真的不是人麽?


    這世間真的有妖怪存在,還是我眼花了?我使勁閉了閉雙眼,想要努力看清自己看到的是不是真的,眨了幾下眼睛再看去,馬千裏的臉確實已經變成了一副醜陋的嘴臉。


    這時,蔡月茹忽然道:“馬大哥,不可衝動,事情還沒有問清楚啊!”


    馬千裏突然轉頭看了看蔡月如,嘴裏突然發出尖細的聲音:“蔡執事,事到如今還要再問什麽,那顧天已經親口承認了!待我殺了他們四人,吸幹他們的血再說!”


    他的聲音很難聽尖細不說,並且磨得人耳朵隱隱生疼,心髒也像是被這道聲音輕輕地揪著。


    他卻在這時轉過頭望著我們,兩隻陰綠的雙眼一眨不眨,他咧著嘴,不知是笑還是哭。我渾身不由自主的抖了一下,隻覺人像是掉進了冰窟窿裏。


    “且慢!”


    突然,遠處那一隻沒說話的黑衣人此時叫道:“馬千裏,請聽我一言!”


    馬千裏身子頓了頓,但是這次他卻已經有些不耐煩,猛地轉過頭看著那黑衣人,嘶道:“殺完這四人,第五個人便就是你!”


    他說完便朝我們衝了過來,他的速度沒有剛才那樣快了,並且他衝向我們時並不是腳踏在地上奔過來,而是腳尖貼著地麵滑過來的。我心裏突突直跳,體內那團氣也跟著漸漸遊走加速,追影劍在胸前挽了個花,直直指著衝過來的馬千裏。


    這馬千裏一定是修煉了一種極為特殊的內功,所以才會變成這個模樣,隻不過我沒想到他修煉的內功竟然特殊成這個樣子!開天內功的特殊已經讓我變得四不像,而他修煉的內功卻讓他變得人不人鬼不鬼!但是不管怎麽說,此時我絕對不會真的傻到等他衝過來向他說的那樣吸幹自己的血,明知道不是他的對手,但我還是要拚上一拚。


    我咬了咬牙,朝百裏徒想要使個眼色,哪知卻看到百裏徒正目瞪口呆,一動也不動,我推了百裏徒一把,喝道:“百裏大哥!”


    百裏徒回過神來,卻也不再遲疑,大刀登時被他橫在身前,嘴裏卻道:“妖怪!這人是妖怪!”


    我被他說的渾身一個激靈,但此時馬千裏已經到了近前,我哪裏還能再說些無用的話。


    就在這時,遠處那黑衣人忽然叫道:“何豔秋!”


    此言一出,那馬千裏突然停下身來,堪堪停在木屋外一丈處。


    木屋裏的火光將馬千裏的臉堂照的清楚,他的臉像極了天蝠的臉,其醜無比,張著嘴正盯著我們。我呼吸有些急促,緊緊地握住追影劍,不敢有絲毫的大意,隻待他再往前一步,我便不顧一切的將追影劍刺過去。


    但是馬千裏卻是沒有再往前踏一步,兩個尖尖的耳朵抖了抖,轉過頭看向那名黑衣人,道:“你怎麽會認識她?”


    盯著馬千裏,我餘光瞥向木屋外的黑衣人,他仍是抱著臂膀,此刻道:“馬千裏,你且消了心中怒氣,我再告訴你。”


    馬千裏頓了頓,忽的又道:“這人毒死我大哥,教我如何消了心中怒氣?待我將你們都殺了,然後把你們的屍體去喂野狗,到時候想來她也找不到我頭上!”


    我心知不妙。那黑衣人叫出“何豔秋”時,馬千裏猶豫了一下,我本以為他這麽一猶豫,便會抽身退去,誰知馬千裏不僅沒有要退後的意思,反而更是要將我們的屍體去喂野狗。


    這時,那黑衣人又道:“難道你們玄鐵門的門規就是這樣子麽?對同門寬恕,對外人狠辣不說,而且更狠辣?!”


    我看到馬千裏的身體抖了一下,撕裂的嘴唇張了張,想說什麽卻又說不出來,那黑衣人忽的又道:“蔡執事,你們玄鐵門門規第一條是什麽?!”


    那蔡月茹麵色蒼白,想了想忽的道:“馬大哥,你且過來,此事還需從長計議。”


    馬千裏在門外站立片刻,突地往地上跺了一腳,轉頭看了我們一眼,轉身向蔡月茹走去。


    雖然不知道馬千裏還會不會再殺過來,但是他此時退去卻讓我鬆了口氣,垂下追影劍時才發現,臉上早已是冷汗淋漓。我看了看那黑衣人,心裏稍微寬了寬,說不定今晚我們的小命就全係於他身上。


    馬千裏走到蔡月茹身邊,再轉過身時已然恢複了正常模樣,但是他的臉色仍舊不好看,他看了看那黑衣人,冷冷道:“說罷,今天給不出我一個滿意的答案,你們休要活著離開。”


    他說話聲音很大,也很重,我心裏又驚又怒。他找上我們,無非就是為了他的大哥馬向東而來,可是馬向東的確是自己服毒自盡的,甚至我都已經打算放走馬向東,饒他一命。而且,這些事情本來就是他們玄鐵門糾纏我們在先,但是馬千裏這麽一鬧,我怎麽感覺這些事全都是我們的不是了?


    馬千裏和蔡月茹似乎知道些什麽事情,否則那黑衣人不可能說出玄鐵門的門規時這二人登時變了臉色,這麽說馬千裏剛剛是要趁我沒有道出真實情況時,要硬殺我們了?


    想到這裏,我心裏不由得升起一股寒意。倘若剛才馬千裏真要來硬的,隻怕那黑衣人攔也攔不住吧?


    馬千裏,你到底是妖還是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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