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奇怪,我放的那把火竟然被人用水澆滅了?可是我逃出此地之時,這裏分明沒有第二個人,這火又是誰撲滅的?


    我心裏正疑惑,隻聽得洞的另一邊有一名兵卒叫道:“黃大人,這裏有一條暗洞。”


    這兵卒站在最後一座鐵籠後麵,說話時本來就壓著聲音,不過聲音回蕩在洞裏時,卻又變得很響亮。我吃了一驚,連忙和蘇卿堯跑了過去。


    越過鐵籠跑到那名兵卒身邊,我順著他的手指方向望去,隻見得地洞石壁上有一扇木門,這木門左右散落著或大或小的碎石,木門半閉著,裏麵黑漆漆的一片。


    我從這名兵卒手裏接過火把,將火把往木門裏探了探,隻見那火把上的火頭“呼”的一聲,突的搖擺起來。


    身後,黃捕頭小聲道:“這暗洞裏有風,可以通往外麵!”


    我點了點頭,這漆黑的洞裏能吹來風,說明這個洞並非是處死洞口。我伸手推了推那木門,那木門“吱呀”一聲便往一側開去,木門方一被我推開,一股腥臊的冷風便從門裏吹了出來。我皺了皺眉頭,屏住呼吸,人往前小心的邁出一步,手裏的火把也遞了過去,登時將門後的情形照亮。


    出現在木門後麵的是另一個地洞,不過這個地洞沒有外麵的地洞大,約麽隻能容得下七八個人,這些到倒沒有什麽,讓我吃驚的是,這地洞的牆壁上竟然出現了兩個有半人高的通道。


    這兩個通道與我們剛剛走過的那個通道大不一樣,這兩個通道是泥洞,很小,人彎著腰才能走進去,而且這兩個通道裏牆壁光滑滾圓,不像是被挖開的,很像是一條巨大的蛇鑽出來的洞一樣。而在左邊這個通道邊緣上,我看到了一片綠色的粘液。正是蜮蟲身上的粘液。


    我心頭一緊,看來的確有蜮蟲鑽進了這兩個通道裏。就是不知道這兩個通道到底是通向何處,如果是通向郴州城裏某個角落的話,隻怕我們現在追過去已經是晚了。可如果不是通向郴州城裏,亦或者這通道的另一頭仍有個更大的地洞,或許那個洞穴裏也在飼養的蜮蟲也說不定。


    這兩個洞口一左一右,像是兩個很大的鼻孔一樣。我朝其中一個通道裏望了望,這通道頂上泥土正往下滴著水,整個通道乍一看很是潮濕。


    這時,蘇卿堯遞出火把,朝另一個通道裏探了探,皺著眉頭道:“這是蜮蟲挖出來的蟲洞。”


    黃捕頭道:“如果是蟲洞的話,這些蟲洞又通往何處?”


    他這句話剛一說出口,我們所有人都沉默了下來。我看到那名武官臉色很難看,隱隱的有想離開此地樣子,他身邊的幾名兵卒臉上也帶著怯意。其實不僅是他們,就算是我,心裏也有些膽怯,即使我與蜮蟲已經打過很多次照麵,可如今看著這兩個漆黑的通道,我心裏仍是惴惴不安。


    在和蜮蟲相搏時,就算我距離蜮蟲很近我都沒有感到恐懼,可是如今看著這兩個漆黑的洞口,我還是怕了。


    對於恐懼,或許想象到的比眼睛看到的更加令人膽戰心驚吧?


    蘇卿堯搖搖頭,道:“這個我就不清楚了,如今隻有進去一看了,盡快找到逃進去的蜮蟲,若是這裏麵殘存著蜮蟲,我們也能及時將其擊殺。”


    我不由得撇了撇嘴,他說的很輕巧,想要擊殺一條蜮蟲哪裏是那般容易的。況且又是在這狹小的通道裏,若真的有蜮蟲半道衝來,即使是我恐怕也很難應付得了。大概這些官兵想的與我一樣,才會麵露難看之色,他們軍中之人深知半道遇襲的危險,若真的有蜮蟲出現,如此小的通道,隻怕想要撤退都頗為艱難。


    這時,那名武官道:“這兩個通道甚是詭異,我等又不知通往何處,若是貿然進去的話,萬一遭到蜮蟲的突襲的話,隻怕我等應付不來。依下官所見,不如先將此事稟報給陸大人,讓大人來定奪此事。”


    蘇卿堯搖頭一笑,道:“等你們將此事稟報給陸大人,隻怕那蜮蟲早已在城中鬧翻了天。”


    我暗自點頭,蜮蟲毒性極強,被它咬傷咬死的人會在短時間內變成蜮蟲,多耽擱一點時間,隻怕變成蜮蟲的人會越來越多。這武官定然也知道這一點。


    剛想到這裏,隻見這名武官轉頭看向我,笑道:“顧鏢頭,你有何高見?”


    他突然看著我,讓我有些反應不過來,一時間不知該說什麽好。這種事情實在不是我能來決定的,說起來我隻是一個鏢頭,或許蘇卿堯可以,但是我恐怕還沒有說話的資本。


    我有些遲疑,沉吟片刻,道:“其實我是讚同蘇前輩的看法的。”


    那武官頓了頓,看了看黃捕頭,黃捕頭道:“即是如此,事不宜遲,我等就兵分兩路,去往這同道中查尋罷。”


    那名武官終究沒有說什麽,他雖然是名軍中武官,但畢竟官職不高,在郴州城裏還是州衙裏的人說的算,他自然是要聽黃捕頭的。隻不過我心裏有些奇怪,他為何不直接詢問黃捕頭,反而是先征求我的意見。


    此時不容耽擱,黃捕頭說完也不遲疑,當即將兵卒分成兩隊,由黃捕頭和蘇卿堯帶著一隊人從左邊的通道進去,而我和這名武官則帶人從右邊這條通道進去查探。


    剛一進入通道中,我隻覺像是走進一灘淤泥當中,腳下沒走出兩步就已經沾滿了黏糊糊的泥土。我舉著火把走在最前麵,回頭望去隻能看到這武官一人,武官身後的人我卻看不到。通道實在太小,人不得不得弓著腰往前走,身體也幾乎是擦著通道牆壁。如果是爬著走的話,就不會顯得如此擁擠了。


    似乎我們的身體將通道堵住,從通道裏吹來的風也緩了下來,不過飄散在通道裏的那股腥臊味卻絲毫沒有減弱。


    若不是知道這裏藏著蜮蟲,我都有種像是在挖一條地洞一樣。我們與黃捕頭已經商議好,兩個時辰之後若是沒有發現蜮蟲,我們便原路返回,在地洞裏匯合。


    但願不要真的碰上蜮蟲。


    正走著間,身後的那名武官小聲道:“顧鏢頭,那蜮蟲當真很厲害麽?”


    想來這名武官跟隨陸京召趕到州衙之時於州衙大門口見到過那名囚犯變成的蜮蟲,我道:“蜮蟲的力量很大,一個人難以與它抗衡。你叫什麽名字?”


    那名武官道:“顧鏢頭,在下馮鼎勝,是施將軍麾下的一名督伯。”


    我道:“蜮蟲非同小可,力量大不說,人若是被它咬上一口便會變成蜮蟲。”


    說起來,一開始我以為被蜮蟲咬死才會變成蜮蟲,蘇卿堯告訴我被蜮蟲咬傷也會變成蜮蟲時我還不怎麽信,直到我衝進大牢去救人看到那名囚犯活生生的在我麵前變成蜮蟲時,我才知道被蜮蟲傷到也會變成蜮蟲。


    馮鼎勝沒有再說話,我也沒有再多言,我們一行人無言的往前緩慢的走著,通道裏隻能聽到我們悉悉索索的腳步聲和喘息聲。


    這個通道並不是指著向前的,而是像蛐蟮挖出的地洞一般,彎彎曲曲的。而且我們越往前走,我便越是感覺到呼吸沉悶,隱隱的空氣都變得溫暖起來。


    此時,我們在同道中已經走了很長的一段路了,真不知道這個通道到底是怎麽被挖出來的。我莫名的有些擔心這通道會突然坍塌,此地本就是在地底深處,若真的是那樣,那我們當真要被活埋了。


    “嘰~~~”


    正貓著腰走著,忽然,一聲很微弱的蟲叫聲遠遠地從通道深處傳了過來。


    我吃了一驚,連忙止住了腳步,馮鼎勝他們也都在我身後停了下來,馮鼎勝道:“顧鏢頭,怎麽了?”


    我側耳傾聽片刻,卻在此時又聽不到那道蟲鳴聲,我皺了皺眉頭,道:“馮將軍難道沒有聽到蜮蟲的叫聲麽?”


    馮鼎勝輕聲驚呼一聲:“蜮蟲?!”


    我點了點頭,道:“現在那聲音又消失了,走吧,想來這通道的出口已經離我們很近了。”


    我不等馮鼎勝說些什麽,當即加快了幾分腳步往前走去。彎著腰在通道裏走了這麽長時間,我的腰背早就酸痛一片,若是出口離我們不遠,我實在不願再窩在這個通道當中。


    誰知我們往前又走了一段距離之後,前方忽然出現一個岔道,將我們所在的這個通道左右分開,露出兩個通道來。


    我有些怔怔,看著眼前的兩條通道一時間有些難以抉擇。我走向左側的通道,在岔口蹲了下來,馮鼎勝走到右邊的通道口蹲了下來,道:“顧鏢頭,出現了兩個岔道,我們該往那條通道走?”


    出現兩個通道是我萬萬沒有想到的,不知道黃捕頭那邊是不是也出現了岔口,此時通道中的空氣愈發的沉悶,加上火把燃燒時散出的熏煙味道,我心裏也有些急躁。


    算算時間,我們已經在通道中行走了大概有半個時辰了,我看了看左邊的通道,道:“馮將軍,你帶人往右邊的通道去追尋,我從左邊這條通道出發。半個時辰之後,無論你我是否查尋到蜮蟲的下落,我們再返回此地,如何?”


    我們用了大半個時辰走到此地,用半個時辰的時間再次兵分兩路,若到那時還是沒有找到蜮蟲的下落,我們原路返回所用的時間剛好是兩個時辰,這也與先前黃捕頭說的兩個時辰在地洞匯合的時間恰好吻合。


    馮鼎勝有些遲疑,道:“顧鏢頭,你一個人恐怕......”


    我道:“放心吧,我與那蜮蟲交過手,自保的能力還是有的。”


    馮鼎勝還是有些猶豫,想了一會才道:“也隻有如此了,那我們半個時辰後見。”


    他說完就要往右邊那個通道鑽去,沒走兩步又轉過身來,遞過來一把大刀,笑道:“顧鏢頭,你小心些。”


    說完,他便頭也不回的帶人往右邊那個同道中走去,等他們一行十幾人全部走進那右邊的通道之時,我才轉過身朝左邊這個通道走去。


    順著這條通道往前走了不久,我轉身望去,空蕩蕩的通道裏已經聽不到馮鼎勝他們的聲音了,此時的通道裏,除了我身前是片光亮之地,通道兩頭均是漆黑一片。我不禁打了個寒顫,咬了咬牙,繼續往前走去。


    其實若是在通道中遇到蜮蟲,我一個人對付起來反而更輕鬆一些,真的打起來,馮鼎勝他們跟在我身後也幫不上什麽忙。他們手裏都端著長矛,想來在同道中與蜮蟲撕鬥的話,他們也肯定有自己的一些陣型套路,想來想去,我還是與他們軍中之人分開的好,這樣就能各施所長,對付蜮蟲就會容易些吧?


    我舉著火把繼續朝前走著,火把上的火已經燃燒了大半,火頭正向後擺著,發出陣陣的“呼”聲。聽著火把傳來的聲音,我心裏稍微安定一些,至少我不會這般孤寂了。


    如果不是親眼所見,我仍不會相信西域會有這麽個怪蟲存在,隻怕現在還在以為巫蠱之術隻是飼養一些專門害人的小蟲子。而令我沒想到的是程福海竟然已經知曉郴州城裏出現蜮蟲的事情,這讓我吃驚之餘,更多的是心裏對他充滿了好奇,心中也隻能用“深不可測”來形容程福海。現在想來,程福海故意讓蘇卿堯道出夢寒煙身在西域死亡沼澤之地,恐怕就是想讓我去一趟死亡沼澤吧?


    不過我想不明白,程福海既然想讓我去一趟死亡之地,為何不與我明說,反而是派一個蘇卿堯來通知我?而且程福海又為何讓我去死亡沼澤,而不是其他人?


    也有可能程福海並沒有其他的意思,僅僅隻是告訴我一聲夢寒煙的下落吧。


    夢寒煙。


    我不由苦笑,或許真的是我一廂情願。


    就在我胡思亂想間,忽然,漆黑的通道深處傳來一股腥臊至極的氣息。我登時回過神來,腳步一頓,停在了原地。


    我手裏的火把照出的地方不大,我看不到前方黑暗中到底有什麽,不過這股腥臊的味道我卻是很熟悉。我被困在地底黑洞裏時,那鐵籠裏關押的七條蜮蟲身上就是散發這種腥臊的氣味。那囚犯以及史鏢師變成蜮蟲時身上散發出的是一種很濃鬱的腐臭味道,而那鐵籠裏的七條蜮蟲身上散發出的除了有腐臭味,剩下的便就是很重的腥臊味。


    而且這股腥臊味越來越濃。


    通道深處很黑,我看不清有什麽,但是直覺告訴我,前方通道裏有東西正緩緩朝我逼近。我將火把交到左手上,右手握著大刀,壓低了身體,緩緩地屏住了呼吸。


    等了有數個呼吸的時間,突然,一道很輕的聲音從前方通道裏傳來。


    “噗”


    我的心隨之一跳,緊緊地握了握刀柄,眼睛死死地頂住前方。


    卻聽得又是“噗噗”兩聲傳來,緊跟著,那聲音像是消失了一樣,不再響起。


    我在原地又等了許久,在確定那聲音沒有再響起時,心裏微微一鬆,緩緩的突出了一口氣,心道隻是虛驚一場。


    忽然,就在我放鬆心神的時候,一顆毛茸茸的頭顱緩緩地從通道黑暗處探了出來。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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