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道被困在此地有多久了,我的肚子已經是饑餓難耐。洞裏的火頭越來越少,隻剩下三個士兵手裏還攥著火把,木頭已經燒光,他們是用鬆油布裹在大刀上充當火把。


    馮鼎勝走了過來,道:“鬆油布用完了,這是最後三張。”


    僅剩的九名士兵臉色都很不好看,原本就灰頭土臉的,洞裏火光驟減,昏暗中他們的臉上都帶著些淒涼的樣子。


    我站起了身,道:“那我還是來試試吧。”


    其實這是馮鼎勝他們最想聽到的話,雖然我的左臂已經斷裂,不過天下鏢局的名頭以及我在郴州的聲望仍讓他們抱有一絲幻想,幻想著郴州城裏有名的鏢頭能帶給他們一些奇跡。可是他們卻不知道,我根本就沒有爬出蟲洞的能力,連蘇卿堯都爬不出去,我這個帶傷之人又怎能創造什麽奇跡。


    或許人都是這樣,心裏總是懷揣著奇跡出現,連我也不例外。


    當黑暗降臨時,不知道我們還能夠做些什麽,或許那條蜮蟲在蟲洞裏正等著我們的火把熄滅,待得那時,恐怕也就是它爬出蟲洞之時。


    我的左臂還很疼,我提起內力,小臂上的疼痛立時大減。這麽下去也不是辦法,雖然我知道能發生奇跡的幾率很小,但我還是決定親自試一試。這也算是人急燒香,走投無路之下做的無力掙紮吧?


    來到一處蟲洞前,我從一名士兵手裏接過大刀,大刀上正熊熊燃燒著鬆油布,這火勢扛不住多久,一刻鍾的時間便會熄滅。我不再耽擱時間,壓低了火頭,鑽進了蟲洞。


    我弓著身子爬到蟲洞的拐角處,人學著蘇卿堯站直了身,說是站直了,其實隻不過是靠在通道裏。我左手用不上太多的力,不過握住大刀還是可以的。左手握住大刀,我的右手摁住通道牆壁上,牆壁上很光滑,我手掌按在上麵感覺像是按在了一灘油上。真的很難想象蘇卿堯究竟是怎樣借力攀爬上去的。


    體內內力鼓蕩,我腳下猛地一用力,人貼著蟲洞牆壁向上躍去。我站立的地方是光滑的拐口,人跳起來時,腳下不免有些打滑,這一跳也僅僅跳出了半丈的高度。我的身體比蘇卿堯要高大的多,人往上躍去時,我的左右肩膀是貼著牆壁的,不過這蟲洞牆壁很濕滑,雖然身體是貼著牆壁,可阻力很小。


    等我人上升至最高點,去勢將盡之時,我雙腳左右分開,猛地抵在通道牆壁上,同時伸出右手想要扣在牆壁上,不過想是這樣想,我人還是不由得往下滑去。牆壁實在太滑,根本借不上力。隻那麽片刻,我便又滑到了拐口處。堅持的時間連蘇卿堯的十分之一都不到。


    我有些沮喪,弓著腰從蟲洞裏爬了出來。見我這麽快爬出來,馮鼎勝他們一群人圍了過來,我不由苦笑道:“牆壁太滑......”


    大多數士兵聽了之後頓時有些垂頭喪氣,馮鼎勝笑道:“顧鏢頭身負重傷,不必氣餒。”


    我知道他說的是句安慰的話,可我聽到這話卻怎麽也不是滋味。


    這時,一名士兵手上的火頭滅了下去,洞穴中也跟著變得黑暗了許多,放眼四周,也僅有我們這一小片地方亮著燈,周圍一片黑暗。


    “啪!”


    正在我們沉默間,洞穴頂上突然掉落一塊磨盤大小的大泥塊,這泥塊掉在地上的聲音很大,驚動了我們所有人。


    那泥塊正掉落在洞穴中央原先那六丈深坑的地方,剛一砸在地上便深深地陷了下去,露出了那巨大的深坑來。似乎是連環反應一般,也似乎是這塊泥土掉下來發出的聲音所致,洞頂上的泥土霎時間開始不斷地往下跌落,而且越來越多,越來越大。


    蘇卿堯大叫道:“不好!洞穴又要坍塌了,快躲進蟲洞裏。”


    卻在此時,我發現我手上的大刀火頭猛地劇烈的搖晃起來,火頭直往那深坑方向指著,從蟲洞裏也吹來了一陣陣的風聲,蟲洞口呼呼作響。


    我腦子裏突然閃過一道靈光,有風湧動,說明那深坑並不是堵死的。


    一定有出口!


    如果此時再鑽進蟲洞裏的話,等這個洞穴完全坍塌之後,那我們當真要被困死在那狹小的蟲洞裏了,而且我隱隱的有種預感,先前用水澆滅我放的那把火的人,一定就是從這個深坑裏逃出去。隻是我一直都沒有往那個深坑去想,畢竟那裏是母蟲出沒的深坑。


    形勢萬分緊急,我也不知道自己猜測的到底是否正確,但是我知道一旦再次鑽進蟲洞,我們是必死無疑的。


    腦子裏刹那間想到這裏,蘇卿堯話剛一說出口,我便叫了出來:“那深坑就是出口,快,隨我來!”


    他們十幾人已經開始往蟲洞裏鑽,聽我這麽一吆喝,所有人都是齊齊一怔,洞頂掉落的泥塊越來越多,噪聲越來越大,馮鼎勝叫道:“顧鏢頭,此話當真?”


    都這個時候了還問出這樣的話,我實在沒心情去與他解釋什麽,當即點了點頭,人朝著那深坑跑去。當我跑到深坑旁邊時,身上已經是落滿了濕泥,頭上臉上都是濕泥土,不過我大刀上的火頭並沒有熄滅,剛一跑到深坑前,大刀上的火頭猛地朝著深坑探去。


    蘇卿堯他們也都跟了過來,那名士兵手上的火已經熄滅,如今隻剩下我一人手裏還亮著火。我朝深坑裏望了望,深坑牆壁上此時正黏附著厚厚的一層濕泥,剛才那巨大的泥塊已經不見了蹤影。深坑裏漆黑一片,從蟲洞裏吹來的風正不斷地往深坑裏灌著。


    忽然,洞穴另一邊猛地坍塌了下來,緊跟著我們頭頂上的洞頂也跟著大片大片的落下泥土,眼看著就要砸到我們頭上。我咬了咬牙,暗道一聲拚了,右手抓過左手裏的大刀,貼著深坑牆壁跳了下去。


    深坑牆壁上並非我想象的那般堅硬,我人跳下去的時候,手裏的大刀帶著火頭插進了粘著濕泥的坑壁上,火頭登時熄滅了下去。在最後的火光裏,我看到蘇卿堯他們學著我的樣子,也都跟著跳了下來,在他們頭頂,那洞穴頂部的泥塊掉落,正向我們砸落。


    “滋~~~~”


    四周頓時陷入了黑暗當中,什麽也看不到,不過大刀擦著坑壁的聲音卻是一聲聲的傳到了我的耳中。身邊不時地有呼嘯聲飄過,大概是洞頂掉落的泥塊。不過好在我身上沾滿了濕泥,濕泥與坑壁上的泥土黏在一起,大大的減緩了我的下落之勢,加上我的大刀插在坑壁上,下落的速度就更沒有那般急了,遠沒有從坑上掉落的泥土落得急。


    體內的內力鼓蕩,我緊緊地抓住大刀把柄,不敢有絲毫的鬆懈。


    “啊!”


    “當,當,當......”


    正快速的往下滑落之時,忽然一聲驚呼從頭頂傳來,也不知道是誰,正尖哇哇著往下墜來,大刀不斷地砍著深坑牆壁。


    這人跌落的很快,轉眼間便跌到了我的身體左側。


    眼前太黑,我也看不見從上麵跌落的人是誰,隻能憑著聲音感覺此人離我不遠。情急之中,我右腳尖努力的抵住坑壁上,聽準了他的聲音,左腿朝左側猛地伸了過去。黑暗中,我的左腳尖像是碰到了他的脖頸,我左腳尖猛地一勾,登時緊緊地勾住了他的脖頸,他的下落之時很快,我的左腳尖剛剛勾住他,我人猛地向下沉去。若是我不鬆開他,下一刻我便會被他拖下去。


    萬分緊急之中,我急忙叫道:“快!”


    此時的情形實在不容我多說一個字,他的反應倒也不慢,我那一個“快”字剛吐出來,他的大刀便“當”的一聲插進了牆壁上,緊跟著我聽到身旁多出了一道大刀擦在牆壁上的聲音,我下滑的身體也隨之一緩。


    我將左腿收了回來,心裏直跳個不停。這樣的舉動實在太過驚險,我與他任何一人反應若是慢上半拍,隻怕我二人都會跌入深坑裏。


    此時想起來,我一陣的後怕,天知道這個深坑到底有多深,摔下去非得摔個四分五裂不可。


    我們貼著牆壁下滑了很久,直到我腳下一軟,半個身體陷入像是一灘軟泥之中後,我才止住身形。身邊不斷有人從上麵滑落下來,四周漆黑一片,我看不到他們的情形,不過想來與我也差不到哪裏去,不少人正唾著嘴。


    我抹去臉上的濕泥,卻聽得深坑另一頭有一名士兵叫道:“將軍,這裏有一個洞口,裏麵有風聲。”


    我心裏喜不自禁,隱隱的有些得意。如果這裏沒有出口的話,那麽可以說這次我真的帶著馮鼎勝他們跳進了火坑,洞頂泥塊塌落,我們比鑽進蟲洞要死的更慘,到那時,恐怕馮鼎勝他們做鬼也不會放過我了。


    上蒼庇佑。我心裏默默的念著。繼而我又不禁自嘲,沒想到我這個從不信鬼神的人,竟也會有這樣的想法。


    馮鼎勝道:“快,進去看看。”


    那名士兵道了聲“是”,緊跟著我便聽到他那裏一陣的悉悉索索之聲,隻過了一會兒,他的聲音便悶悶的傳了過來:“將軍,是個地洞。”


    卻聽得四周那些士兵傳來一陣的歡呼聲,馮鼎勝道:“事不宜遲,我們快從此地出去。”


    他話剛一說完,隻聽得一道沉悶的聲音傳來,緊接著我的臉上、身上像是被無數個暗器擊中一樣,疼得厲害。我伸手朝臉上抹了一把,竟是一塊塊碎泥。我們不再遲疑,紛紛朝那個洞口鑽去,在此地多待一會兒,隻怕很快就會被從坑上掉落的泥土掩埋。


    當我爬進那個洞口時,身下的泥土漸漸不再那般深,我的雙腳也踏在了硬地上。不過眼前仍是一片漆黑,什麽也看不到,我隻感覺這個洞比蟲洞要大得多,人走在裏麵可以直起腰杆來。


    跟著身前之人往前走了很久很久,我隻覺得像是一直在爬坡,而且似乎周圍的空間變得越來越大,空氣也慢慢變得不再那般沉悶。


    又往前走了很長一段路,忽然,前方有人驚喜叫道:“前麵有光。”


    他的這句話無疑像是在我們中間丟了個炮仗,我們登時歡呼起來,紛紛加快了腳步往前趕去。果然,往前疾走了沒多久,四周便漸漸明亮起來,而我也終於看清了周圍的情景。竟又是一處洞穴。


    不過這個洞穴沒有母蟲巢穴大,隻有母蟲巢穴的一半大小。我們此時走在一條小道上,身體右側是暗黃的岩壁,岩壁上濕漉漉的,長著很多青色的苔。小道左邊是一片的亂石,亂石下積著淺淺的一層水,再往左便就是坑窪凹凸的岩石壁。


    我們快走到那處光亮之處時,小道上出現了黃石石階,石階的盡頭便就是洞口,光就是從那裏發出來的。從我這裏望去,那洞口的光刺眼異常,我幾乎不能直視,不過我還是忍不住歡喜起來,大有絕境逢生的感覺。


    當我們來到洞口時才知道,這個洞口並非如我們看到的那樣大,和蟲洞口一樣大小,人彎著腰才能從洞口鑽出。不過隻要能從此地鑽出去,大小已經沒那麽重要了。


    最前方的一名士兵開始從洞口鑽出,隻是他剛剛躬身鑽出洞口,忽然悶哼一聲,人登時向後倒來,腦袋上正插著一支利箭。我們都吃了一驚,還沒反應過來是怎麽回事時,隻聽得洞口處忽然傳來數道破空之聲。


    “嗖嗖嗖......”


    破空聲響起,最前麵又有幾名士兵被利箭射中,身體向後倒來。


    轉眼間,又死了三名士兵。


    我大吃一驚,卻聽到馮鼎勝叫道:“快躲開,找地方隱蔽。”


    他話音剛響起,洞口處突然傳來一聲急促的箭矢破空聲,正射穿了馮鼎勝的小腹。馮鼎勝人悶哼一聲,也不再發出聲音,人一個翻滾,朝一側閃去。


    “將軍!”


    有個士兵見到馮鼎勝受傷,忍不住驚呼一聲就要朝馮鼎勝跑去,隻是他還沒有邁出腳步,身體卻忽然一頓,旋即仰麵摔倒,脖頸間正插著一支利箭。


    這下我們慌了起來,不敢再小道上站著,紛紛跳進了亂石堆裏。


    “什麽人!”


    蘇卿堯躲在洞口一側,朝外麵喝了一聲。


    我躲在一塊黃石後麵,探頭朝洞口望去,想要看個明白,可是洞口的光太刺眼,卻又根本看不到什麽。


    等了一會兒,外麵毫無動靜,蘇卿堯又朝外麵叫了一聲:“不知外麵是哪一路的朋友,可否報出姓名?”


    這回,洞外有個聲音傳了過來:“你們是誰?”


    馮鼎勝道:“我是施將軍賬下的馮鼎勝,你是何人?”


    洞外那人道:“馮將軍?真的是你?”


    馮鼎勝道:“不錯,正是我。你是何人?”


    洞外那人道:“小的於海......”


    馮鼎勝忽然大怒,剛要站起身卻又彎下了腰,他的小腹上被利箭射穿,正不停地流著血,這一下正牽動了他的疼處。馮鼎勝扶著黃石,朝外叫罵道:“混賬!你想造反呀,竟然敢對我我們放箭!”


    他說完就要朝洞口走去,卻聽得外麵的於海叫道:“馮將軍萬萬不可從洞裏出來,施將軍有令,無論是誰,鑽出此洞者,格殺勿論。”(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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