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不去了?


    我腦子裏浮現的第一個念頭便就是如此,南城門關閉,其他三門想來也已經關閉了。


    此時,天已經完全黑了下來,城裏有不少地方已經燒起了熊熊烈火,大火燃燒時發出的木柴爆裂聲劈啪響個不停,即使隔了老遠我也能聽得見。


    它的雙眼沒有任何的感情可言,被它如此盯著,我不由得打了個寒顫。


    突然,它丟掉了我的長劍,蟲尾在地上抖的厲害,接著猛地一個反彈,巨大的身體登時拔地而起,如山虎般朝我撲來。


    幾乎就在它撲過來之時,我也跟著動了。


    此時我手無寸鐵,遠不是它的對手,若是中了它的毒的話,弄不好我也要變成一條蜮蟲了。李字米鋪裏正燒著火,我隻需要將這條蜮蟲引到李字米鋪裏用火燒它,就算它身體再怎麽強橫,也會被燒成一塊焦炭。


    我轉身朝前猛地一躍,卻聽到身後它身體重重的落在地麵上的聲音,我頭也不回的向李字米鋪衝去,而它也跟著追了過來。李字米鋪本來就離城門不遠,我轉眼間便衝到了米鋪門口,而它的速度也不慢,同樣追著我到了米鋪門口。


    就在我就要衝進李字米鋪裏的時候,突然,李字米鋪裏傳來一聲巨響以及一聲淒厲的蟲叫聲,緊跟著,李字米鋪突然爆裂開來,滔天的烈火如怒浪一般,在我來不及做出任何動作之時,猛地向四周席卷開來。


    “轟!”


    我的身體被這股巨大的火勢波及,不由自主的向米鋪對麵倒飛而去,人撞在一棵樹上,跌了下來。霎時間,我腦子裏嗡鳴不斷,全身的骨頭都像是散了架,體內的內力也有些不穩。


    “嘰”


    身邊傳來一聲蟲叫,我半伏在地上扭頭望去,那條追著我的蜮蟲正在地上翻滾著,它也被米鋪暴裂開的烈火波及了身,不過它沒我那麽幸運,此時身上正燒著熊熊烈火,身上的皮肉已經燒開了花。眼看是活不了了。


    正在我扭頭看向它時,米鋪裏又傳來一聲巨響,卻見得此時的李字米鋪處完全成了一片火海,躥上半空的火頭有十數丈之高。火海中,一條滿身是火的蜮蟲正不斷的翻滾著,活像一條從地獄鑽出來的鬼物。


    李字米鋪裏有三桶猛火油,這爆裂聲恐怕就是那猛火油木桶爆裂發出來的聲響,隻是我沒想到猛火油爆裂會有這麽大的動靜。


    我不由得暗自慶幸,若是剛才我的速度再快一點衝進米鋪,隻怕如今我已是一個火人了。


    趁著最後一桶猛火油沒有爆開,我急忙從地上爬起來,朝城門衝去。城門下躺著一個剛剛被蜮蟲咬死的六旬老者,身雖死卻依然瞪著雙眼,臉上滿是驚恐的神色,體內髒腑被蜮蟲盡數扒出,散落在地上。


    我衝到城門下,朝城樓叫道:“快開門!”


    郴州城的城門很厚重,是由北方紅木做的,上麵橫豎貼了很多鐵皮,用大鐵釘釘住,很難被破開。城門要是關閉的話隻能從裏麵鎖住,外麵是萬萬鎖不住的。閂住城門的門閂有三根,也是用紅木製作,上麵亦是釘著層鐵皮,一根門閂可謂是巨大異常,三四個人根本抬不起來,想要抬起這三根門閂隻能靠設在城樓裏的滑車來拉動門閂。


    此時,城樓上正站著一排手持窩弩的士兵,一名士兵聽到我的叫聲之後,匆匆向城樓裏跑了進去,隻那麽一會兒便又匆匆跑了回來,朝著身後叫道:“大人有令,開城門!”


    我暗自鬆了口氣。陸京召下令撤離之時,我隻道他是一個鐵石心腸之人,不顧城裏其他百姓的生死,剛剛我叫喊開城門之時還在擔心,怕他不肯將城門打開。


    城樓裏傳來陣陣的攪動之聲,緊跟著我看到那三根巨大的門閂也漸漸被吊了起來,隻需將門閂拉到城門頂部,我就能拉開城門。


    眼看著門閂就要被拉到城門頂部,忽然,城裏響起一道道尖銳的蟲叫。我吃了一驚,轉頭望去,卻看到火光滔天處,一道道巨大的蟲影正在矮房舍上急速朝這邊跳來。


    我不由得有些著急,朝城樓叫道:“快!”


    此時,城門上的門閂已經快要拉到城門頂部,隻消片刻,我便能打開城門,出了城門之後我將城門關閉,城樓上的士兵再將門閂放下來,時間上綽綽有餘。


    心裏正這麽想著,忽然,我看到那正往上升起的門閂突然停了下來,緊跟著“呼呼呼”三聲,那三根木栓又快速的滑了下來,隻那麽眨眼間,三個巨大的門閂再次橫在了城門兩側的石槽裏。


    我有些怔怔,一時沒反應過來,抬頭看了看城樓那名士兵,卻見他臉色有些難看,一句話也沒有說。


    我的心一下子就涼了下去,緊跟著心頭那無明業火騰騰再也按捺不住,朝城樓咒罵道:“混蛋!你們這是要做什麽!”


    那名士兵道:“蜮蟲來襲,若是讓這些蜮蟲逃出城外,隻怕後患無窮。大人有令,不得開城門,讓顧鏢頭先找個地方藏身,待得天亮之時再開城門。”


    蜮蟲這麽多,我到哪裏去找藏身之地?!陸京召想的也太容易了吧!


    我的心像是被人狠狠地揪了一把。不過轉念一想,陸京召這麽做確實是為了大局著想,城外百姓眾多,這些蜮蟲萬一逃出城去,隻怕後果不堪設想。若真的因為我打開城門而讓這些蜮蟲逃出城外,壓製得住還好說,壓製不住,隻怕我和他便就成了罪人。


    但是往小的方麵想,陸京召這是不顧我的生死了?


    遠處的蜮蟲已經逼得很近了,此時門閂已經重新卡在石槽裏,現在再拉起來恐怕已經來不及了。


    心裏又氣又惱,但是我也不好說些什麽,隻能將這悶氣往肚子裏咽。顧不得再與這名士兵多說什麽,我沿著城牆,朝鏢局的方向跑去。


    城牆上四處點著火把,這些蜮蟲是不敢輕易地爬上城牆,況且城牆上有士兵把守,若真的有蜮蟲爬上城牆,隻怕還沒爬到一半就被城頭上的士兵用火箭射死。


    正貼著牆疾跑間,一條蜮蟲忽然從側麵一處矮牆上跳了過來,兩隻粗壯的手臂直抓向我的腦袋。


    手上如果有長劍的話,我定會反手劈它一劍,不過此時我隻能躲開它。腳下猛地一點地麵,我人向前躍去,它的速度極快,我人剛剛躍起,它的手臂便擦著我的後背抓了下去。它這一抓抓了個空,不過我卻是嚇出了一身冷汗,如果我的速度慢了半拍,恐怕已被它抓了個正著。


    “快放箭!”


    我雙腳剛一碰到地麵上,城頭上也不知道是誰叫了一聲,話音剛落,我便聽到有十數道火箭聲從城頭上傳來,緊接著我又聽到一個蜮蟲的慘叫聲。


    轉頭望去,隻見兩條蜮蟲正緊緊地追在我的身後,距離我有一丈的距離,而在這兩條蜮蟲身後,有一個蜮蟲身上插了七八根箭矢,身上已是燃起烈火,正倒在地上不斷地打著滾。


    轉過頭來時我心裏已是詫異之極,這些城頭上的禁軍箭法一流,若是施義盛部下的人都有這樣的箭法,何愁敵不過蜮蟲,反要撤離此城?先前撤離出城時,我注意到隻是南門的士兵就已經達到了三千,四門士兵加起來的話,恐怕在郴州城裏的士兵有上萬之多,這還不算駐留在城外的士兵。若是這麽多的士兵連百十條蜮蟲都敵不過,那施義盛還配當什麽禁軍守將?


    我越想越覺得不對勁,隱隱的覺得這其中必有隱情,但是我想破了腦袋也想不出個所以然來。


    忽然,前方一處屋頂跳下來一條蜮蟲,這條蜮蟲身體很大,比我身後正追著我不放的蜮蟲要大得多,方一跳下屋頂,它便急速朝我爬來,速度不可謂不快。


    我的右側是城牆,我還沒有托大到可以翻越過去,左邊是矮房舍,是平民居住的土房屋,我隻能朝那裏跑去。


    我想也沒想的轉了個彎,衝到一處矮牆下,腳下猛地一點地麵,人登時跳上了那道矮牆,在牆頭上快速彈跳幾步,我人飛身到了屋頂。


    如今我的內力比之前增加了不少,這些動作做起來很輕巧,雖然不能像斬情那樣踏草飛奔,但也與飛簷走壁差不了多少了。


    那三條蜮蟲也跟著我跳上了矮牆,不過它們的身體高大,平衡力沒有我好,一隻蜮蟲剛剛跳上牆頭便從牆頭上跌了下來。另外兩條蜮蟲則要好的多,它們跳上牆頭雖然身體有些不穩,但還是跳了上來。


    真是陰魂不散。


    我心裏暗罵著,腳下卻沒有停頓,踏著屋頂青瓦,朝前方奔去。


    在地上,或許這些蜮蟲能跳得很高,衝得很遠,可是在屋頂,他們卻遠遠不及我了。我的身體比他們小,也比他們靈活,況且這些土房也經不住它們巨大的身體這樣折騰,蟲身落在房頂上,壓塌屋頂也是有可能的。


    飛奔在房頂,我看到城裏有七八處的地方正冒著大火,這些大火分散在城裏不同的地方,火勢很大,映紅了半個郴州城。四周不斷地傳來蜮蟲的叫聲,在黑夜和烈火中顯得很詭異,就好像此時的郴州城像是一座更大的蟲巢一般。


    施義盛部下的士兵說城中大部分的百姓已經被轉移到城外,城裏隻剩下小部分的人,但是我想,他嘴裏的小部分人絕非隻有兩百人這麽少,城裏一定還有其他人。隻是此時城裏僅剩的那些人不知道躲在了什麽地方,或許他們和蜮蟲一樣,躲在了某處隱蔽的洞中。


    大概這些蜮蟲之間真的有蟲語以供它們溝通,我身後的兩條蜮蟲一邊緊追著我不放,一邊嘴裏發出陣陣的嘶叫,我在房屋頂上飛奔了良久,再次轉頭看去時,身後的蜮蟲已經多達十條。


    被這條蜮蟲追著,我心頭一陣的狂跳,感覺自己成了一個獵物。這樣下去也不是辦法,難道我要在房頂飛奔一夜?得盡快想出個辦法才行。


    忽然,我腦子裏靈光一閃,浮現出一個大膽的想法。若是我將這些蜮蟲盡數引到城牆下,那些士兵以火箭攻之,會不會有效果?雖然這麽做有些危險,我若是一個不慎,恐怕就會喪了命,可若是我成功將這些蜮蟲引到城下,一旦城頭那些士兵放出火箭,以這些禁軍箭法的精準,想來一定能殺死不少蜮蟲的。


    我的心突突直跳,越是想越覺得此法可行。如今我被困在城中,身後已經是吸引了不少蜮蟲,在房頂,它們的速度是遠遠不及我,我可以在房頂與它們周旋。退一萬步講,假如我真的失了手,城中有不少地方正燃燒著大火,我也可以借助火勢來抵擋蜮蟲。總比這樣在房頂飛奔一夜要好吧?


    腦子裏急速思索間,我已奔到了廣場處。廣場上空蕩蕩的,很安靜。廣場的東北角正有一處火宅,那裏大火朝天,火頭很旺。廣場離鏢局很近,隻要我回到鏢局拿到追影劍,以追影劍的鋒利,想來揮出的劍氣也是威力無比,到時就算是我沒有成功將蜮蟲引到城牆下,我也有了自保之力。


    想到這裏,我便不再遲疑,體內內力鼓蕩,腳下輕點屋簷,人從屋簷上落了下來,正落在了城廣場靠近南北街口處。剛一落在地上,我便衝向鏢局。


    我已下定決心,就算是逃命,我也要拉幾個蜮蟲當墊背的,也絕不讓它們在城裏如此造次。


    身後的十幾條蜮蟲也跟著落了下來,在地上,他們的速度大大的提升,尖叫著朝我跳來。


    間不容發。我衝到鏢局大門前,鼓足了內力於右腳上,一腳踢在了大門上,門上的銅鎖應聲斷開,嘣飛了去,我人也順著腳勢,衝進了鏢局裏。


    急速飛奔至房間裏,從劍架上抓過追影劍,我便急匆匆的向房間外衝去。不過當我衝出房間裏時,那群蜮蟲已經衝到了前堂後門。


    鏢局裏沒有掌燈,不過城中的火光卻能照到鏢局裏。昏暗中,那十數條蜮蟲一條條的堵在前堂後門處,十幾雙陰綠的雙眼眨也不眨的盯著我。到了此時,它們反而不再追的那般急了,一個個下身蟲軀擺動上半身不動的緩緩朝我爬來。


    我背後滲出冷汗,拔出了追影劍,瞥了眼練武場地的牆頭,緩緩的朝牆角移去。這牆頭不高,也就丈許的高度,我縱身一躍定能越過。(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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