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管自己身上的血是不是蜮毒的解藥,此時我哪裏還敢有半點粗心大意,握著追影劍緊緊地盯著苗掌門四人。苗掌門四人也都緊緊地盯著我,就好像看著美味的食物一樣。


    罷中原有些不喜,道:“諸位的心思,罷某略能體會一二,但是江湖上還有不少正派高賢身中蜮毒,你等在此地對顧少俠下此毒手,難道不管其他人的死活了麽?苗掌門,難道你不想讓你門下大弟子康乾大俠也解開身上的蜮毒了麽?”


    乍一聽罷中原的話是在為我開脫,不讓苗掌門四人吸我的血。不過,江湖上中了蜮毒的人有不少,如果真的像罷中原說的那樣,我身上的血就是解藥,想要解開蜮毒,不還是要從我身上下手?如果真是這樣,就算是十個我,也不夠他們瓜分的。


    我渾身抖了一下,突然想起我被蜮蟲團團圍住的情形,這些人若真的急了,隻怕也會像蜮蟲一樣撕咬我吧?


    苗掌門臉上殺氣騰騰,撇了罷中原一眼,皮笑肉不笑的道:“罷門主站著說話不腰疼,你沒有中蜮毒,任你怎麽去說,我等可與你不一樣。”


    罷中原臉色一變,道:“苗掌門,這次本尊邀請你等前來幽雲山莊,除了要找到顧少俠之外,便就是想與諸位一同尋找解蜮毒的方法。”他頓了頓,又道:“若是你們幾人現在就想要對顧少俠下手,為了其他武林同道,本尊也不會任由你們四人在此胡鬧的。苗掌門若執意如此,不妨一試。”


    他說的平平淡淡,不過最後話中的威脅之意已是在明顯不過了。我暗自鬆了口氣,怕就怕罷中原會替苗掌門幾人出頭,若是他們聯起手來,今日閣樓裏誰勝誰負還真的很難說。


    苗掌門幾人臉色有些僵硬,麵對著程福海和罷中原兩人,隻怕他們心裏也是極為忌憚,過了一會兒道:“不知道罷門主有何高見?”


    罷中原臉色稍有緩和,頓了頓,道:“程莊主,那幾人可否已經醒來?”


    程福海點點頭,道:“想來藥力已過,那幾人也應該醒來了。”


    罷中原道:“事不宜遲,程莊主,我看我們要及早動身才是。”


    程福海有些不悅的看了眼苗掌門,道:“就怕事還沒成,人就先被他們殺了,除非苗掌門答應老夫不會對顧小友動歪心思。”


    再次得到程福海的庇護,我心頭忍不住的一熱,不過程福海神謨廟筭,善於心計,我不知道這是好事還是壞事,我也不知道程福海嘴裏說的是什麽事,但是他說的人一定就是指的我了。真沒有想到我的血液竟然能克製蜮毒,隻怕在州衙大牢裏時,那名囚犯變成蜮蟲之時,之所以沒有襲擊我,便就是跟我身上的血液有關了。不過我想不通,如果那名囚犯變成的蜮蟲真的能嗅出我體內血液的異常,那其它蜮蟲也應該能嗅出來,為何後來對我毫不留情?難道它們就不怕我身體裏流的血能殺死它們麽?


    想到這裏,我不由得打了個寒顫。我的血能殺死蜮蟲,那我豈不是變成了怪物了?


    苗掌門沉吟片刻,道:“若是程莊主和罷門主有方法解除我等身上的蜮毒,再加十個條件我們也答應。不知二位到底有何良策?”


    程福海點了點頭,道:“跟我來吧。罷門主,請。”


    說完,程福海和罷中原便朝閣樓後門走去,苗掌門五人頓了頓,同樣跟了過去。我將追影劍插回劍鞘,抬頭看見詩琪正低頭撥弄著琴弦,白玉般的臉龐上淡漠如初,不含一絲的表情。


    大概她早已知曉我體內血液的事情了吧?我本想與她打個招呼,想想還是算了,轉身朝沉默不語的元大俠抱了抱拳,朝後門走去。


    出了小院,程福海便帶著我們朝山莊深處走去,連續穿過第二關、第三關兩座小院之後,我們便來到地三座山峰腳下的一座大殿前。這座大殿十分富麗,左右兩側有兩個一丈高的石獅,殿堂前的石階是灰白色的大石砌成,平整如鏡,層層疊疊。大殿上方掛了塊匾,寫著“海納百川”四個字。


    “這是老夫的議事廳,那幾名客人便就在此處。”


    這座大殿比前麵我所見到的閣樓要華麗的多,雖然隻有一層,卻是比閣樓還要高大。我道:“程前輩,究竟是誰在裏麵?”


    這時,那名姓江的矮個子笑道:“顧少俠進去便知,反正不是想要吸食你體內之血的人。”


    五個人當中隻有眼前的這個姓江的漢子沒有要對我動手的意思,看他的樣子,似乎與程福海、罷中原關係更加要好。我不由失笑,此人倒也有趣,長得雖然有些滑稽,不過他似乎很喜歡說笑,人很開朗。


    走進大殿裏時,我隻感覺大殿裏有一股暖流迎麵吹來,外麵十月秋雨,寒意已經很明顯了,而這個大殿裏麵卻是暖洋洋的一片。


    一進大殿,我便看到大殿裏正中央一麵牆上掛著的一幅龍遊淺水圖。這畫麵上一條青色的蛟龍栩栩如生,正在海浪間戲遊,這幅畫工筆很細,本是一幅畫普通的畫,卻被畫成如浮雕一般,生動的簡直就要從這幅畫裏跳出來一樣。不過,這幅畫上麵的署名卻是墨簡從。


    大宋有不少有名的畫家,其中最為出名的便就是這個墨簡從,我鏢局大堂裏就有一副他所畫的《隱山圖》,是鏢局開設之初,吳城邦贈給我的。一年的走鏢生涯,我也漸漸的喜歡上了古玩字畫,雖然沒有吳城邦和沈鈞儒如此癡迷,但是多多少少也懂得欣賞。墨簡從的畫風不拘於形式,風格如他的名字一樣簡單,鏢局裏那一副《隱山圖》就像是他一筆畫成的一樣,簡單流暢卻不失明物象深。


    墨簡從早年是一位失意書生,幾次考取功名未果,不過老來卻畫道傳神。墨簡從畫風偏於簡單,寥寥幾筆卻顯山顯水,以虛帶實,側重筆墨神韻,素有“江柳山暉鳥攀枝,潑墨一筆風雲動”的美稱。


    江湖傳言,大宋太祖開寶八年間,太祖皇帝有意召見天下有名畫師,為大宋江山潑墨作畫。當時奔赴皇宮作畫的畫師數以前計,名聲遠播之人大有人在,紛紛為大宋江山執筆,但都被太祖以“浮誇虛假”為由,怒而斥之,唯獨墨簡從所畫的《醉翁對弈》圖令太祖皇帝歡喜不已。太祖皇帝對墨簡從畫的《醉翁對弈》圖很是喜歡,於是就大大的獎賞了墨簡從,有意封墨簡從在朝為官,為皇室作畫。當是朝廷正值用人之際,能在朝為官者,其前途不可限量,不過墨簡從並沒有想要做官的意向,婉拒太祖皇帝的好意之後,便浪跡江湖,從那以後便杳無音訊。而墨簡從也就是在那個時候出的名,他所畫的畫也是從那個時候開始被世人收藏的。不過,因為墨簡從的消失,他留下來的畫也越來越值錢,物以稀為貴,單單我鏢局裏那副《隱山圖》就值一千兩銀子,足夠開十家八仙樓的了。


    而這個青龍戲水圖畫的如此細膩,也是墨簡從所畫?不過從畫風上看,怎麽看都與我鏢局裏那一副《隱山圖》相差太遠,這幅畫若真的是墨簡從的畫,恐怕會值不少的錢吧?


    我正看的驚奇,肩膀卻被人拍了一下,我回過神來,卻看到姓江的漢子笑道:“顧少俠,你看什麽呢?”


    我有些哭笑不得,如今苗老大幾人要吸我的血,我竟然會被一幅畫所迷住,真不知道該說自己什麽好。我笑了笑,道:“走吧。”


    大殿一側有一間書房,我們走了進去。書房裏有兩個書架,一個正對著側門,一個在書案後麵,程福海走到書案後麵的一個書架邊,伸手在書架上一個花瓶上轉了轉。


    花瓶到沒有什麽,不過程福海手一離開花瓶,卻聽得書架後麵有鐵鏈攪動的聲音傳來,緊接著那書架竟然從當中分開兩半,自主的朝兩邊移開。竟是一處機關暗門!


    我吃了一驚,機關道我自是聽說過,不過我所見過的機關大都是能發出暗箭刀片之類的機關陷阱,這樣的機關暗門倒是頭一次見到。郴州城門監門邱汶田曾跟我說起過,這種以巧木的力量能發出“牽一而動全身”的機關道非常厲害,郴州城城樓裏就有一種大型的機關弓弩,可連續發出十數支箭矢,邱汶田曾經就為我展示過一次,這種弓弩射程可達兩百步,力道極大。


    程福海懂得機關道?


    書架從當中分開,往兩邊移去,露出了一道暗門,暗門裏卻出現一個很大的房間。


    我心裏奇怪,跟著程福海他們走了進去,誰知我剛一進房間卻又吃了一驚。房間裏有一張桌子和三張椅子,椅子上麵正坐著我在州衙大牢裏見到過的紅袍青年、段老七和那名夏姓衙役。


    竟然是他們!


    紅袍青年三人似乎在喝著茶,見我們過來,段老七和夏姓衙役立刻站起了身,冷冷的朝我們看了過來,而那名紅袍青年則沒有動,臉上表情淡淡,仍不緊不慢的喝著茶。


    再次見到這個紅袍青年,驚訝之餘,我的臉也沉了下來,我曾在大牢底下發過誓,必殺此人。郴州城裏蜮蟲禍亂的罪魁禍首便是他,若非是他,郴州城也不會變成這個樣子,也不會有這麽多無辜的人死於非命。不殺他,難解我心頭之恨。


    不過心裏是這麽想,我不可能此時傻到拔劍砍掉他的腦袋,他能出現在此地,肯定是程福海與罷中原所為,以程福海的心計,這紅袍青年三人肯定大有用處。況且我殺他易如反掌,亦不急這一時,且看看程福海和罷中原是何打算。


    我心裏正思量,程福海道:“不知老夫這紅葉茶,三位喝的可還習慣?”


    紅袍青年放下茶杯看了我們一眼,他的臉色還是白的毫無血色,就像是死人的臉,看到我時目光頓了頓,搖頭笑道:“程莊主果然神通廣大,竟然真的被你找到了。”


    我心中一動。這紅袍青年也知道我體內的血液可以解開蜮毒?那就是了,他懂得巫術,善用巫蠱之術,對於蜮毒自然清楚無比,想來我身上沾到史鏢師身上的蜮毒之時,他便已經知曉了,不過他一定也很好奇,所以在州衙大牢底部才沒有將我殺死的吧?


    程福海笑道:“現在我們可以談一談破解蜮毒的方法了吧?”


    我恍然大悟,程福海是想借助這個紅袍青年的巫蠱之術,來破解蜮毒!這個紅袍青年深諳巫蠱之術,所施展的那引靈術詭異非常,蜮蟲便就是他培養的,那麽他對蜮毒一定了如指掌。


    原來程福海和罷中原心裏打的是這個主意,可是,此法行得通麽?這個紅袍青年滿口胡言,他說的話又怎能讓人相信?


    我上前一步,沉聲道:“程前輩,你這是何意?此人滿口胡言亂語,培養的蜮蟲攪得郴州城幾近廢墟,應該將此人殺了才是,為何要與他共謀解開蜮毒之策?”


    我這話剛說出口就後悔了,隻見苗掌門四人的臉色也是隨之一沉,齊齊看向程福海和那紅袍青年。苗掌門他們本就是為了解開身上的蜮毒而來,先前在第一關閣樓裏時,程福海答應苗掌門以其他方法解開他們身上的蜮毒,見到這個紅袍青年之時,想來苗掌門他們已經能猜出,程福海和罷中原所說的其他方法便是和這個紅袍青年合作。


    不過我想,與紅袍青年合作來解開蜮毒是否能成功還是兩說,隻怕在苗掌門心裏也在懷疑,而且認為此法遠遠沒有吸食我身上的血來的更實際些。


    而我這句話正戳中苗掌門四人心中的疑慮,將我自己推向了火坑。


    我不由得暗罵自己愚蠢,但是話說出去已是收不回來。程福海看著我怔了怔,忽的笑道:“不會的。”接著他又轉過頭看向紅袍青年,道:“我想,你一定有辦法,對麽?”


    我的右手不由得動了動,轉頭看了看苗掌門幾人臉色也是嚴峻異常,也許隻要紅袍青年說個不字,苗老大四人會立刻朝我動手。他們若是突然發難,我會毫不猶豫的抽出追影劍。


    此時,房間裏局勢有些緊張,紅袍青年看著我,忽的搖了搖頭,笑道:“不錯,有了這個人的血的話,我的確可以化解蜮毒。不過我們可是有言在先,程莊主不會忘記吧?”


    程福海道:“這個老夫自然記得。”(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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