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十月二十二,我待在幽雲山莊的第五天。每天早上,我都會堅持早起練劍,所練的劍法依舊是避水劍法。程富海告訴我,避水劍法是武當派太乙劍法改造而來,是師傅在太乙劍法當中新添的幾式自創的劍法拚湊而成。


    說白了,避水劍法就是一套不倫不類的劍法。


    程富海是武學大家,自創的流雲二十一式掌法名聲在外,他的眼光之毒辣,早在我第一次潛入幽雲山莊裏時,他便已經看出來。不過就算我所練的劍法是一套不倫不類的劍法,我也會堅持每天練下去,再怎麽不倫不類,這也是師傅親自傳授於我們的劍法,這也是鐵劍派的劍法。


    在幽雲山莊這幾天,我過得倒也安逸,閑暇之餘便隨著小青到山莊四處轉轉,聽詩琪彈彈古琴。如果沒有諸多瑣事壓在心頭,我倒真的越來越喜歡留在此地了。


    幽雲山坐落在南北山脈東側,三麵環水,隻有北麵是連接著連綿的山脈,幽雲山與南北山脈之間猶是隔著一道斷崖,說是連接,也隻不過是一道不算太寬的石橋連著。與幽雲山莊東門一樣,西門同樣有一個厚重的莊門。


    南北山脈裏居住著許多蠻猺人,這些蠻猺人與幽雲山莊往來甚多,這幾日當中,我就見到了不少的蠻猺人出入幽雲山莊。蠻猺人居住在山洞裏,時進初冬,也是蠻猺人儲存食物的時候,不過蠻猺之地居住環境險惡,有可安穩過冬之地,但也有饑寒受凍的山坳。那些依地勢之優挖出的蠻猺洞穴自可以儲糧過冬,而因氣候變化不可居住的蠻猺地洞便被蠻猺人暫時丟棄,待到來年春暖之日才回到這些不可過冬的地洞當中。這些人或與人搭夥,共處一地,或自行開山鑿洞,再添新俯,不過更多的卻是走出險惡山林,奔到各處城中避寒。


    南北山脈東西均為為桂陽監和郴州,大宋朝廷有明文勒令,地方官員不得打壓歧視蠻猺人,蠻猺人可自行出入城池,往來自由。我並非官府之人,不過大宋朝廷能有此令法,卻深得我心,對朝廷這種做法也很讚同。桂陽監是大宋鑄錢重地,周邊圍著諸多州縣,朝廷雖對蠻猺人有特殊令法,可蠻猺人也有自知之明,避寒時很少會選擇桂陽監,大多說是湧向永、衡、郴三地。我不知道永、衡兩州是什麽情形,不過郴州城裏卻是有蠻猺人來避過寒,卻年寒冬時分,我在郴州城裏見過不少蠻猺人。


    而令我沒想到的是,幽雲山莊裏同樣收留蠻猺子弟,那些低矮房舍,便就是程富海為收留蠻猺人所建。


    起初我聽小青說起時,心裏還有些懷疑,但是這幾天小青陪著我在偌大的山莊裏遊覽時,確實看到不少蠻猺人的身影。他們大多衣衫不整,披頭散發,比一般的人要滄桑許多,身上背著大包小包一堆東西,一看便知是從山裏走出來的。我心裏驚訝之餘,更加的猜不透程富海,追問小青這其中的原委,她卻隻說程富海樂善好施之類的話。不管怎麽說,這總是一件好事,程富海能有如此善心,也不失大派作風,心懷俠義之道。


    如果我是幽雲山莊的莊主,也許我也會這麽做吧?我將追影劍掛在床頭,心裏默默地想著。


    我不由得搖頭失笑,其實單憑我鏢局的實力,倒真的有能力救濟些許蠻猺人,收留他們過冬,不過我卻從沒有這麽做過。現在想到這些,不免有些假情假意了。


    抬頭看了看窗外,天色已晚,幽雲山莊各處燈火已滅,隻有三關小院處還亮著幾盞燭火。白天裏,第三關連個人影都看不到,晚間亮起燈火,真不知道裏麵究竟是什麽人。


    吹滅了蠟燭,躺在床上,摒除心中雜念,我開始慢慢的吐納運氣。吐納的時候我總感覺時間過得很快,往往自己感覺隻吐納一兩個時辰,外麵已經是曙色初起。也許當精神高度集中之時,時間也會變得快起來吧。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我隻覺得吐納入境不長時間,卻聽得一絲很輕的聲音傳入耳中,我緩緩睜開了眼,看向窗外。窗外黑夜如墨,無風無月,很靜。


    就在我以為自己出現了錯覺,準備閉上眼之時,忽然,卻又是一聲極輕的聲音傳入耳中。


    是人的腳步聲!


    我當即翻身下床,摘下床頭的追影劍,人閃到了窗口處。動作雖然做的不少,可卻無聲無息的。


    我心裏有些得意,貼著窗口,透過窗戶的縫隙,朝屋外望去。窗外漆黑一片,隱隱的隻能看得到黑蒙蒙的情形,不過小院裏的樹影草影院牆門戶卻還是能看得出來。


    等了一會兒,屋外悄無聲息,連半個人影都看不到。不過我沒有離去,仍是靜靜地站在窗戶邊,因為我很確定,屋外絕對有人。


    窗戶縫隙很窄,我卻可以透過它看到小院裏的大門和院牆。此時,漆黑的大門緊閉,灰白色的院牆頂上有枝葉擱淺,小院裏靜可聞針,沒有一點動靜。


    屋外絕對有人,錯不了。我在等他現身,想來他剛才已經知曉我房間裏發出了動靜,隻怕現在他也在等我。


    我的床鋪離房間窗戶並不遠,很近,追影劍的身長要比一般的鐵劍要長近一尺,我伸直胳膊舉起追影劍,從我站立的地方正好能碰到床尾。我心頭一動,握住追影劍的劍柄,緩緩地舉平追影劍,劍鞘尖端輕輕地靠近了床沿邊。


    緊接著,我回過頭來,眼睛緊緊地盯住窗外,手上微微用力,追影劍的劍鞘點在了床沿上。


    我所用的力道不大,不過卻足以讓木床晃動,劍鞘頂端方一點在床沿上,卻聽得一聲輕微的“吱呀”一聲。這一道聲音在這個寂靜的夜裏很微不足道,就算是我身在屋裏也隻能聽到輕微的聲響,不過也就是在這道輕微的床動聲響起時,忽然,一道黑色身影從灰白色的院牆上翻身而下,落在院子裏的草地上。無聲無息的。


    我吃了一驚。這種身手,如果不是我親眼看到,隻憑耳朵去聽的話,根本察覺不到有人會翻牆入院。也許他也知道剛才那兩道聲響聲音有些大,所以這一次才會更加小心的吧?


    不過,這人是誰?


    我皺了皺眉頭,緩緩將追影劍橫在胸前,右手輕輕地搭在了劍柄上。透過窗戶縫隙,卻見得那人蹲在地上一動不動,整個身體貓成一團,似乎正朝我這裏看來。


    房間裏比屋外還要黑,我從這裏可以看到他,他從外麵卻看不到我,即使我與他都是在黑夜裏。


    我緊緊地盯著他良久,他一直都沒有動,就這麽保持著貓著身的動作。他這個動作像極了正欲捕食的豺狼。


    又過了數個呼吸,忽然,他動了。


    卻見他左右擺了擺頭,四處看了看,像是在確定周邊有沒有人,緊跟著,我看到他腳下周圈的青草微微的晃了晃,他人也忽然抖動了幾下,雙手抱在腹部,人也彎下了腰。


    我一怔,不知道他要做什麽,他此時的動作就像是喝醉了酒,想要吐一般。仔細瞧去,他整個人仍在抖個不停,微彎的雙腿、弓起的後背、低垂的腦袋,都在抖個不停。不過卻是沒有發出任何的聲音,若不是親眼看到,我都不敢相信自己的小院裏,此時正站著一個人。


    他的身體抖動的時間不長,隻持續了幾個呼吸,就在我心裏詫異之極時,他又停止了抖動,站在草地上正垂著頭。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錯覺,此時我再看去,隱隱覺得他的身體似乎拔高了那麽一些。


    就在我打量他之時,忽然,他抬起了頭。黑暗中,我隻看見他的麵孔上有一雙綠的發亮的雙眼,正冷冷的看過來。


    我嚇了一跳,心髒差點從胸膛裏跳出來,這人竟然是一個中了蜮毒的人。


    是誰?看個頭不是苗繼鬆幾人,這人的個頭中等,身材不胖不瘦,不高不矮,不是苗繼鬆那幾個人當中的一個。


    難道是江湖上其他人?


    我緩緩穩住呼吸,緊緊地握住了追影劍,隻待他下一步。他的樣貌我看不見,不過我已經能想象得到他那副醜陋的嘴臉。卻見他又是在原地頓了頓,四處張望一下之後,探著步子朝我的房間走來。很慢,很輕。


    我提起內力,體內登時暖流湧動,身體上傳來說不出的輕巧勁兒,心道他若再離得我房間近一些,我必先拔劍出手。正死死地盯著他,不知為何,我卻有一種毛骨悚然的感覺,就算現在有一條蜮蟲出現在我院子裏,我也不會如此的害怕。可是如此黑的夜,這一個人卻讓我心裏惴惴不安。


    從院牆到我房間不過四五丈的距離,如此的距離隻是走幾步便會到我房間門口,不過他卻走得很慢、很輕,貓著腰,伸著頭,兩手臂微微伸開,探著步子朝我房間走來。


    他是怕吵醒我吧?不過他卻不知我早已在窗口等著他。


    很快,他便走近了我的房間,不過令我驚訝的是,他並沒有朝房門走去,而是徑直朝我所在的窗戶摸來。離得有些近了,我隱隱的能看到他披頭散發的模樣,麵上蒙著一塊黑布,隻露出兩隻陰綠的雙眼。


    在他離我所在的窗戶隻有不到一丈的距離時,也不知道是他大意,還是巧合,卻聽得他腳下“啪”的一聲木枝斷裂的聲音響起。這道聲音其實也並不是很大,不過在這個寂靜漆黑的夜裏卻是異常的響。(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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