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聲而來的是詩琪和那名元大俠,以及辛懷良與姓江的漢子。四人速度很快,身形在山腳矮林處幾個跳動,便已衝到我的小院裏。


    辛懷良朝小院一端快走幾步,登高朝著半山腰看了看,回頭對著那名元大俠道:“元兄,你我二人且去追上一追,山莊三麵環水一麵臨崖,那人絕跑不了多遠。”


    那名元大俠點了點頭,並未多言,與辛懷良齊齊翻過我屋後小院,向半山腰追去,眨眼間便消失在山林中。


    他們二人的速度不慢,那名元大俠隱隱還要略勝辛懷良一籌,雖然速度與剛才偷襲我的人有些不及,不過身法同樣是精妙不已,在他們跳起的身後,似乎隱隱的也出現了些殘影。看到他們如風一樣的身影,我不由得一陣向往,同時心裏在此時泛出了說不出的滋味。


    馬千裏、朱二他兩人的速度和身法都精妙,當年他倆交手時,我在遠處觀望,兩人移動的身體也會像剛才那人一樣出現殘影。人的身體上被內氣縈繞,內氣與空氣交錯,身體移動時便可出現疊影,身上出現疊影看似簡簡單單,其中的玄妙不僅僅與速度有關,更多的是與身法特殊大有關係。


    這幾天我除了跟小青在山莊裏轉悠之外,去過更多的地方便就是詩琪的那所小院聽琴,期間,我曾向詩琪詢問過有關她琴氣離弦的事情。對於詩琪能從古琴上發出琴氣,我一直都是很好奇,不過詩琪並沒有跟我說起絲毫她所修的功法,倒是跟我談論了江湖上一些厲害的人物及武功,其中便提到了一套厲害的身法,鬼影步。


    大宋西南與吐蕃、大理和交趾毗鄰,邊境之地曲折綿長,梓州路有一大氏,名曰羅氏,羅氏之人善戰,與友邦各部族關係交好。大理石城郡往東百裏餘裏之地,於大宋中原邊境接洽處有一山穀,此穀便就是聞名江湖的鬼穀。鬼穀的穀主叫羅仁善,便就是羅氏之人。羅姓來源很早,很早以前自立為羅國,後被滅國,幾經遷族。大宋開國之初,太祖雖有禁令,不得與化外人私相交易,但是邊塞之地卻貿易往來不止。時值吐蕃國內混亂,四分五裂,大理又國小人衰,太祖若要征戰南北,正是大好時機。但是令人奇怪的是,大宋朝廷並未出軍兩國,而與兩國交接之地,反倒是出現了難得的各部族交好的緩和時期。有人說這是太祖對外的貿易政策,也有人說這是吐蕃、大理兩國對大宋的友好之示,不過更多的人卻是說是因為羅氏遷族至此的緣故。


    鬼穀穀主羅仁善為人慷豪,善交豪傑,穀中上下以及鄰邦各部均對其信服豎指。羅仁善能坐鬼穀之主,除了與他為人友善有關,最重要的便就是他一身的武功造詣。尚武的年代,人人崇尚強者,鬼穀既可名震江湖,周邊部族紛紛上門討教,穀中武學自是不凡,不過鬼穀中最為厲害的武功卻不是諸如掌法、腿法、劍法、刀法等之類的武功,而正是那套鬼影步的身法,鬼穀也因此步法得名。


    “以活為要,以明陰陽變化為妙,動則風雲動,靜則風雲靜,雖萬箭叢中亦毫發無傷。”


    說起鬼影步法,詩琪也是半知半解,她之所以知道鬼影步之名,也還是從程富海嘴裏得知。不過,詩琪告訴我,修煉身法本就不是件容易的事情,與速度不一樣,與修煉輕功大相徑庭,但又相差甚遠,閃展俯仰、擰轉翻搓、衝撞擠靠,若要修煉值高境界,需常年苦練。而將身法修煉出殘影、虛影,則更是難上加難。


    我越想越覺得自慚形穢,不說那鬼影步法如何了得,隻是辛懷良幾人的詭異身法,就讓我望塵莫及。武學一道博大精深,他們都是武功高強之輩,所修功法都是精妙神奇,不是我可以比擬的。仰仗著開天,我能修煉出點內力,可要論武功套路雲雲,我實在拿不出門與他們攀比。也許我根本就不適合練武,也隻能修煉這麽一套避水劍法,看看門院、走走鏢吧?


    這時,小院裏那名姓江的漢子嘿嘿笑道:“顧小友,你還不趕快下來,難道要在屋頂過夜麽?”


    我回過神來,才發覺身上陣陣的疼,尤其是肩膀處,此時還麻木疼痛。晃了晃肩膀,我笑道:“我的房頂已破,在屋頂過夜和在房間裏過夜已沒什麽兩樣,倒真不如在屋頂過夜,賞賞風景。”


    我嘴上這麽說,但是心裏卻一點都笑不出來,走到屋簷處,俯身撐著露在外的屋簷跳了下去。屋簷距離地麵不是很高,我身體雖然被青瓦擊中,但還是能行走自如,落在地上輕輕巧巧。


    走到詩琪和姓江的漢子身邊時,姓江的漢子背著手走到我身前看了看,黑燈瞎火的,真不知道他能從我身上看出什麽傷勢。卻見他在我身邊走了一圈,忽的哈哈笑了起來,接著看向我屋後的山峰,道:“這人若是再不來,隻怕江某要親自引他前來了,不過他還是來了,嘿嘿。”


    我一怔,一時沒聽明白他話中的意思,聽他話語之意,倒是巴不得那人來找我的麻煩,我皺了皺眉頭,道:“江前輩,那人體內也中了蜮毒......”


    姓江的漢子搖搖頭,笑道:“我知道他身中蜮毒,沒有人比我更了解他。”


    我道:“江前輩認得此人?”


    他點點頭,道:“此人叫宇文勝,江湖綽號萬事通,與我一樣,是個江湖浪子,不過我比他好,他是個賭徒。哎呀,總算把他盼來了,嘿嘿。”


    他最後說的那一句話竟有些意味深長的感慨,而我心裏則翻了個跟頭,更加莫名其妙,道:“江前輩,你怎麽會知道那人就是宇文勝?”


    姓江的漢子嘖嘖道:“因為我能聞出他身上骰子的味道,哈哈。”


    他這句話無疑是句玩笑話,我自不會當真,心裏正想著他話中“總算把他盼來了”的意思時,卻聽見小院大門“吱呀”一聲被人推開,程富海和罷中原兩人走了進來。


    程富海快步走到我們近前,看著姓江的漢子問道:“江兄,可是那人?”


    江姓漢子點點頭,道:“錯不了,那家夥化成灰我也認得,嘿嘿。”


    程富海看了看我屋後,緩緩點頭,道:“來的正好。”接著他轉過頭看向罷中原,道:“罷門主,你以為如何?”


    罷中原沉吟片刻,道:“程莊主若是覺得此法穩妥,罷某和苗掌門以及幾位朋友便出麵阻攔就是。”


    我聽得一頭霧水,聽他們的意思,程富海和罷中原似乎已經商量出什麽事情,出麵阻攔,阻攔誰?難道是那宇文勝?以罷中原的武功,還不至於連一個宇文勝也敵不過吧?他的武功我可是見識過,內力深厚簡直如海浪一般凶,宇文勝雖然身法詭異,但若是到了罷中原手上,恐怕還差那麽一截。


    卻見程富海點了點頭,忽的對我說道:“顧小友,隨我來。”


    他朝我招了招手,自己卻和姓江的一起走出了小院,我隱隱覺得此事大有蹊蹺,當即也不敢怠慢,將追影劍歸鞘,連忙跟了上去。


    路過詩琪身邊時,我回頭看了眼,卻看見詩琪正歪著頭側耳傾聽,罷中原也正扭過頭看著我。剛剛他們進來時,我沒來得及與他們招呼,此時本想說句場麵話,但是話到嘴邊又不知道該說什麽。頓了頓,我轉身走出小院。


    出了小院,程富海和姓江的漢子已走出很遠,我連忙加快腳步,小跑著跟了上去,跑到他們身後,我道:“程前輩,我們這是要去哪?”


    程富海沒有說話,姓江的倒是笑道:“跟著走就是,哪裏有這麽多的話要問,總之不會害了你。嘿嘿。”


    我登時有些語塞,不再多問,將追影劍背在身後,跟著他們朝山下走去。夜色深沉,幽雲山莊中除了三關小院裏還亮著燈火,其餘地方都是黑暗一片,就像我第一次潛進來時一樣,雖然此時卻沒有下起小雨,但是空氣中的寒意卻比那一次要濃。


    穿過第二關、第三關的落院,程富海領著我和江姓漢子直奔幽雲山莊的後山而去。幽雲山最後一座山峰是三座山峰中最高的一座山峰,山腳下所建立的閣樓遠沒有另外兩座山峰腳下的閣樓屋舍多,圍山而建的也就那麽寥寥五座閣樓,其中有議事大廳、會客大堂,還有就是程富海自己居住的地方,名喚“天涯閣”,另外兩個閣樓我就不知道是什麽地方了,小青帶著我遊覽山莊時並未提及那兩座閣樓,不過我想,應該是幽雲山莊庫房之類的地方。


    程富海的個頭不高,很瘦,但是走起路來卻龍行虎步,我跟在他身後一路小跑,才勉強不落下來。我們三個人速度有些快,甚至有些急,這讓我有一種惴惴不安的感覺。


    穿過兩關小院,臨近地三座山峰腳下的議事大廳時,我心道程富海匆匆行來,莫非是與那紅袍青年有關?卻不料程富海並未朝議事大廳走去,而是擇了一條偏道,繞過議事大廳,朝幽雲山莊西門走去。


    繞過議事大廳時,我心裏的疑惑已經是難以複加。宇文勝來襲必定是要吸食我身上的血液,可程富海領我來此處顯然不是為追那宇文勝,繞過議事大廳,說明也不是來找那姓厲的紅袍青年三人。不去追宇文勝,也不是來找那姓厲的,反倒是領著我去西門?


    幽雲山莊實在太大,單是這最後一座山峰就占地不小,我們匆匆行了一炷香的時間,終於來到了西門前。見我們過來,一個夥計模樣的精瘦漢子跑了過來,朝著程富海拱手道:“拜見老爺。”


    程富海揮了揮手,道:“人來了麽?”


    那人道:“回老爺,來了。”


    程富海道:“去將東西搬上馬車,告訴那幾人一聲,今晚我們便走。”


    那人應了一聲,轉身朝西門北邊跑去。我再也忍不住,上前一步問道:“程前輩,我們這是要去哪?”


    程富海轉過頭,笑道:“死亡沼澤。”


    “什麽?”


    我吃了一驚,道:“前輩不是說要到下個月初十才動身麽?還有罷前輩他們幾人,難道不去了?”


    程富海仰麵一笑,道:“隻怕還未到下個月初十,老夫的山莊便會被圍個水泄不通,哪裏還能動身去西域?當年正魔兩道有數十人中了蜮毒,能挨到現在的無一不是武功高強、心狠手辣之輩,其中更是身居高位者,為了蜮毒解藥,他們可都是什麽事情都做得出來。一個兩個的來,老夫自信可保顧小友周全,可是顧小友可曾想過,若是這些人不是一個兩個的來,會有什麽後果?”


    我心頭猛地一跳,這我倒真沒有想過。我自知會有人來找我的麻煩,也正如程富海所說,我有想過這些中了蜮毒的人定不是等閑之輩,在我心裏隱隱的有程富海和罷中原這些人作為依靠,有幽雲山莊和玄鐵門的名頭作為後盾,再加上有苗繼鬆幾人助陣,即使有武功高強的人找到我頭上來也要掂量掂量。


    但我從未想過會有大批人馬前來,若真是如此,那到時候就不僅僅是我個人的安危了,甚至整個幽雲山莊都會陷入困境當中。


    程富海這句話說得很委婉,並沒有挑明幽雲山莊潛在的危機,但他把話說到這份上了,就是想讓我知道隻其中的輕重,不願傷了和氣,這份用心良苦實在令我慚愧。此時在我心裏,不免為自己一直將幽雲山莊當做擋箭牌而感到羞恥起來。


    我心裏自嘲想著,嘴上卻打了個岔,道:“程前輩,那宇文勝究竟是何人,能引來大批的江湖能手?”


    這時那名姓江的漢子笑道:“他也不是什麽人,以賭為生,生的一身本領,卻不偷不搶,輸光了錢財便以販賣消息生財。”他笑了笑,看著我又道:“他的消息很靈,散出的消息也很廣,正魔兩道都有人花錢從他嘴裏買消息,嘿嘿。”


    這時,遠處的小道上駛來五輛馬車,馬車左右跟著十數個漢子,他們穿著整齊,腰間似乎都挎著大刀。馬車走得近了,我才看到,五輛馬車有三輛裝載著六口巨大的木箱,另外兩輛卻搭著布棚,竟是載人用的。


    馬車一到我們身前便停了下來,程富海上了第一輛馬車,人還未鑽進車棚裏,轉身笑道:“顧小友,你是與老夫搭乘一輛,還是坐後麵的車廂?”


    我看了看他身後的馬車,朝他抱了抱拳,道:“晚輩不打擾前輩靜修,還是坐後麵那一輛馬車吧。”


    程富海笑了笑,道:“那好吧,快點上來,我們這就出發。”


    他說完就要鑽進車廂,我忍不住又開口,道:“程前輩。”


    程富海回頭道:“怎麽了,顧小友?”


    我想了想,道:“不知前輩是如何得知那宇文勝會來山莊的?”


    程富海哈哈一笑,掀開車簾鑽了進去,聲音卻從馬車裏傳了出來:“老夫就是知道。”


    那名夥計將西門緩緩地拉開了,西門外正是那座石橋,在黑暗中仍可看的見石橋上斑駁龜裂的石紋。


    馬車緩緩的動了,我不再遲疑,跳上了馬車。(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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