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蒙蒙,幾顆微星模糊可見,西邊垂掛一輪淡白的彎月。初冬,清冷的天空隻看上一眼便覺得有寒意侵體,但我們身處火樹峽裏,環繞於身的是一陣陣的暖意。


    東邊,峽穀小道盡頭的昏暗山林中,那道聲音平靜的不帶絲毫感情,聲音傳來卻在整個火樹峽裏蕩來蕩去。聽他的話中之意,看樣子他已經去過幽雲山莊並且程富海成功的瞞過了他。果然,還是有人追了過來,而且人數還不在少數。


    微燈道人麵上一頓,接著哈哈一笑,道:“我道是誰,原來是青龍壇主,不知你來我昆侖山有何貴幹,我昆侖派可不歡迎魔教之人。”


    來人是魔教青龍壇的壇主?


    我心頭猛地一跳。程富海與罷中原曾告訴我江湖上有不少人中了蜮毒,其中不乏來頭極大之人,我們一路趕到昆侖派,我有想過身後會有人追來,我萬沒有想到追趕我們的人竟然是魔教青龍壇的壇主。魔教之人神出鬼沒,平日難尋蹤跡隱於坊市,不過卻都是些一呼百應之人,當年兩狼山一戰,在剿滅兩狼山的魔教弟子之時,朱雀壇的魔教之人在我們毫無察覺的情形下突然殺來,本來我們是打了個勝仗,最後卻落了個數個門派慘遭滅門。魔教中人不乏武功高強之輩,隻看那酒上道人和斬情就知曉,壇主的武功恐怕還要更高。


    我轉頭看著程富海,他正遙望東邊那一片山林,目光似能穿過這一帶火樹林,臉上帶著微微的笑意。在幽雲山莊裏時,程富海就料到宇文勝會來幽雲山莊打探消息,程富海將計就計,借著宇文勝的消息靈通對外放出消息,待得外旁人得知消息時,我們已經遠在西域。我們一路西行,身後竟會有這麽多人追著,我們卻絲毫沒有察覺到,不過我想,隻怕這也在程富海的意料當中。而幽雲山莊那邊有罷中原為我們拖延時間,就算來人再多,到時候罷中原隻需將所有事情推到我們已奔赴昆侖山,以玄鐵門、大明門和鬼穀、少林寺的派頭,加上幽雲山莊第三關一直未曾露麵的守關人,想必來人就算是青龍壇的壇主也不敢將幽雲山莊怎麽樣。


    直到此時我才突然醒悟,為何在幽雲山莊裏碰到的是苗繼鬆幾人,這幾個人來曆都不簡單,尤其是玄鐵門的罷中原和少林寺的那圓慧和尚。現在想想郴州城裏蜮蟲禍亂,在八仙樓裏時程富海捏我胳膊肘那一下,隻怕在那時,程富海已經有提前西行的打算了。我們一路安全抵達昆侖派,幽雲山莊也會毫發無損,似乎這一切都在程富海的算計當中。如果說有驚無險的,恐怕也隻是我們與暗中追趕我們的青龍壇在不知不覺當中拉開的一場無聲追逐吧?


    好深的心計!


    微燈道人此言一出,我看到長風幾名昆侖弟子臉色都沉了下去,不知怎麽的,在看到他們難看的臉色時,我心裏莫名的出現了些快意。不管怎麽說,我現在也算是個重要的人物,雖然追來之人是魔教之眾,但倍受矚目的是我,而不是他們昆侖派的弟子。


    想來也好笑,魔教當前,每個人都嚴陣以待,我卻在此時心情大好,真不知道教我該說自己什麽。


    昏暗的山林那邊沉寂一會兒,青龍壇壇主的聲音又悠悠傳來:“交出顧天,否則我魔教大軍將踏平昆侖派,殺光你們每一個人。”


    火樹峽地勢本就很低,兩邊都是山障,他說話的聲音中隱隱暗含內力,聲音響起,震蕩峽穀。依舊是那般的低沉,可卻帶著一股深深地殺伐之意。我收起不恭的心思,暗道許是這青龍壇的壇主也是身中蜮毒了,否則不會當著微燈道人的麵放出這麽狠的話來。


    “哦?老夫若是說不,你會怎樣?”


    卻在這時,我們背後的昆侖山上忽的傳來一聲極為悠遠的聲音,這聲音像是從天上傳來,於巍巍昆侖山山腳繚繞的白雲上傳來,聲傳四野,帶著久久不散的回蕩之聲。


    我們都轉過頭朝身後被雲霧遮擋大半的昆侖山望去,隻見巋然不動的巍峨大山肅然一片,雲霧緩緩轉動,那通往昆侖山頂的小道上不見任何人影。


    而在我們身前的微燈道人和長風五名昆侖弟子則是朝著昆侖山深深一拜,嘴裏道:“拜見掌門師兄、師伯。”


    我凝目望去,想要看穿雲霧,卻什麽也看不見。我們站立的石橋距離昆侖山看似很近,實則很遠,火心道人的聲音卻是很清晰的傳入我們每一個人的耳中。


    忽然,東邊山林猛地狂風大作,那些粗大的樹幹高可參天蔽日,被那股來曆不明的颶風吹得劇烈搖擺,一陣的左旋右轉。緊跟著,一根長槍帶著尖嘯聲陡然破空而來。


    火樹峽地勢低,這根長槍從山林那邊飛射而來如同於半空激射,整個槍身上裹著一層厚重的蒙蒙之氣,來勢迅猛如奔雷,所過之處卷風破雲,火樹峽裏的火樹似避不開其鋒芒之勢,齊齊往兩邊一倒,讓出了一條道。


    我們距離那片山林已經很遠,七八十丈的距離,但這一根如雷霆般的長槍卻是眨眼便掠過一半的距離,隻在下一刻就會衝到我們近前。


    好深厚的內力!這根長槍明顯是被人投擲過來的,能從這麽遠的距離將長槍投擲過來,並且長槍上內氣瑩蕩,有如蛟龍入海之威。這個青龍壇主的武功,果然深不可測。


    卻聽身後程富海和微燈道人同時大笑一聲,兩人齊齊奔掠到我們前方,身上氣勁蕩起時,一人五隻開合閉攏收於腰間,一人於胸前淩空雙手畫圈。緊跟著兩人同時沉喝一聲,一圈氣浪猛地自兩人腳下縱起,驀地掀起一陣狂風,風傳四周,小道兩邊的火樹登時往四周傾斜,火紅的枝葉被吹得嘩嘩直響。


    隻在喘息間,兩道一尺高的凝厚掌氣如泄洪一般,倏地朝著那激射而來的長槍蕩氣而去。兩道掌氣一前一後,帶著深沉的呼嘯聲,隻飛掠數丈的距離,正迎麵與那根長槍撞在一起。


    “嘭,嘭”


    兩道掌氣與長槍相接,發出兩聲震蕩峽穀的悶聲,一聲落下,那長槍槍頭便猛地爆開一團氣勁,那長槍的尖嘯聲立時變小,來勢也緩了一緩;第二聲悶響傳來時,那根長槍槍頭同樣再次爆開一團氣勁,來勢更緩。兩掌一槍交接氣勁爆開之處,火樹林上再次吹起一陣罡烈的風,這股風之強,正打著旋直衝上天,周圍的火樹通紅的樹葉被卷落,與斷枝一道在低空飛舞不定。


    長槍槍身本是裹著浩蕩的內氣,與兩道掌氣相撞之後,再次衝過來時,槍身上的內氣卻已消失無蹤,準頭也差了許多。


    不過這跟長槍依舊是朝我們激射過來,隻聽得“噗”的一聲,這根漆黑的長槍正插在程富海和微燈道人身前三尺的草地上,槍身插入地麵半個身子,槍尾正抖個不停。


    兩人聯手一擊,竟還是讓這根長槍射了過來,看那長槍入土一半的樣子,而且又飛掠如此的距離,這個青龍壇的壇主武功之高,應該還在程富海和微燈道人兩人之上。我這樣默默地想著,程富海和微燈道人卻不以為意,兩人相視一笑,看向了那片山林。


    這時,身後的昆侖山上,火心道人的聲音再次傳來:“當真要打?!”火心道人似乎心有不喜,話語中帶了些冷冽之意。


    聲落,悠悠傳到對麵的山林處,卻聽那裏突然響起一聲馬嘶津津的高亢叫聲。緊跟著,一陣沉沉的馬蹄聲響起,在山林那邊的煙塵彌漫中,馬蹄聲漸漸遠去。


    走了麽?


    我登高望去,隻見那片山林的枝葉正趨於平靜,陣陣的馬蹄聲也緩緩小了下去。看來真的是離開了。


    等了一會兒,微燈道人走到地上那根插進地裏的長槍邊看了看,笑道:“程兄,這青龍壇主的武功似乎有所長進啊。”


    程富海點了點頭,道:“魔教四大壇主的武功本就厲害,這青龍壇壇主的武功更是居四壇之首,這些年他總算還沒有擱下手裏的功夫。”


    確實是厲害,七八十丈的距離,能將一根長槍擲出這麽遠,而且還硬接了程富海和微燈道人兩掌,實在是不簡單。這種距離也隻有城頭的的大型弓弩可以射出,但如果大型弓弩想要射出這一槍之威勢,卻是不行。


    兩人正說著話,程富海突然輕“咦”一聲,轉過頭來朝我們看了看,道:“怎的不見了江兄?”


    他這麽一說,我才發現此地確實看不到江順的身影,向周圍的火樹林裏張望了下,也不見有任何的人影。難怪我心裏總覺得少了些什麽,一路上江順與我們說個不停,開慣了玩笑,但好像自從我們到達火樹峽之時,便再沒有聽到他的聲音。


    微燈道人忽的一笑,道:“程兄,想來江兄已到達望天殿,哈哈。”


    程富海麵色一窒,苦笑道:“真是個賊性難改的江兄,隻怕又去尋那藍冰果去了。”


    昆侖山被譽為天下第一神山,因地理位置特殊,能在這裏生長的果實也是有其獨特之處,其中尤以藍冰果最為引人入勝。藍冰果長於昆侖之巔,是一種果實,味道甘甜,食之有駐顏之效;也是一種藥材,配之其他草藥,可延年益壽。在來的路上,江順跟我們說的最多的就是這昆侖山上的藍冰果。


    我不由失笑,想來江順應該是尋那冰藍果去了,程富海說他賊性難改,倒也沒有說錯。


    微燈道人笑道:“既然如此,我等也盡快趕往望天殿吧,火心師兄已知程兄到來,莫要讓他等的躁了。”


    程富海笑了笑,道:“請吧。”


    說完,他和微燈道人便朝前走去,馬車繼續朝前駛去,沿著這一條似通天的小道。


    今天是十一月初十,中原六大門派會在今天從中原出發,共聚昆侖派,商討有關死亡沼澤的事情。


    不知道她會不會出現。


    我抬頭看著昆侖山。天色即將破曉,昆侖山腳雲霧繚繞,一彎淺淺的月在雲中若隱若現,月光淡淡,像是一濂水。


    也像淚。(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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