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次的集結很倉促,本空大師雖說要我們準備一番,但與長生堂已交過一次手,圖瓦送來的輜重大多是帳梁衣物,也實在沒什麽可準備的。


    南邊的樹林距離神龍窟並不是很遠,我們走了一程便走到了樹林邊緣,三千人的隊伍在元吉和申司南他們的指揮下,依次走進樹林。在我們隊伍後方不遠處,峨眉派和昆侖派的行伍同樣朝著南邊這片樹林趕來,他們的人數沒有我們這邊的多,看上去有兩千人不到的樣子。不過他們是從側翼突襲長生堂,這點人數足夠了。


    樹林裏很清靜,仍飄散著潮濕的稀薄霧氣,細雨已落不到我們身上,頭頂那肥厚的枝葉遮擋了絕大部分的落雨,響起一陣滴滴答答的聲音。林中還是那副樣子,粗大的老樹之間隔得很開,頂上密不透隙,樹下虯根盤繞,地麵厚厚的腐葉上壓著一根根藤蔓。一切顯得很安寧。


    雖是繞後突襲,不過我們這三千人一走進這片樹林中之時,速度便放緩下來,元吉已向前派出幾名探查子弟,大隊伍走得很小心翼翼。


    我看了看四周的三大門派弟子,在經曆了山穀與魚頭怪一番糾纏之後,每個人身上都髒亂不堪,甚至不少人下身衣褲已爛成一條條的。我的一身行頭是新換的粗布衣,還算幹淨,被雨打濕後,貼在身上有點黏黏的。


    繞過了山穀前的那座水潭之後,後方的峨眉派和昆侖派便不再往前行進,而是停在了林中。那水潭呈不規則的圓形,南北比較寬,繞過這一處水潭等同於繞到了長生堂這一邊的陣腳,距離長生堂的陣地僅僅有二裏地的樣子。一旦本空大師和天一道長那邊傳來發動進攻信號,峨眉派和昆侖派能以最短的時間衝到長生堂的陣營中去。


    二裏地已經是很近了,隻有在這個時候,我才能真切的感覺到與長生堂交鋒的來臨。林中暗淡一片,細雨索索,枝葉上凝聚成的雨滴一點一點不緊不慢的落下,落在頭頂便是一陣冰涼。不知為什麽,卻在此時,我的心裏泛起一股無盡的迷茫。


    不是說以後都不會在殺人了麽?那我現在又在做什麽?


    準備去殺人?


    我看著自己的腳步,想停下來,但又不自覺地跟著程富海、元吉他們這一大群人不斷向前走著。


    我想起了鐵劍派,想起了師父師娘,幾乎每一次心情低落時我都會想到他們。


    這次回去之後,倘若本空大師和天一道長真有心招攬我,定會在師父師娘麵前大讚我一番,說不定我又可以回到鐵劍派了。可不知為什麽,此時此刻,我竟隱隱的有點排斥回到鐵劍派。


    我甩了甩頭,很快打消了這個念頭。


    又小心翼翼的跟著元吉他們往前走了一程,樹林中比較混黑,遠一點的什麽也看不清。正走著間,前方十數丈外,一名前路探查的衡嶽派弟子匆匆跑了過來。


    元吉一揮手,我們立即停了下來。不等那名弟子跑到我們近前,元吉便朝那名弟子道:“情況如何了?”


    哪知,元吉話音剛落,卻見那人隻來得及開口道:“掌......”他嘴裏的“門”字還未說出來,隻見他整個人忽的跌倒在地,身渾身上下在此時陡然間被一種藍色的火焰盡數覆蓋,連聲音也發不出來。


    我大吃一驚,那人掙紮著爬起身,似乎還想朝我們這邊走來,但是他站起身跌跌撞撞沒走兩步便又摔倒之地,身體翻騰數下,幾乎在一瞬間便沒了動靜。


    這一幕發生得太過突然,我還沒有反應過來發生了什麽事,那人便已身死。那藍色的焰火似乎是從他的身體裏發出來的,被藍色的火焰纏身時他一直朝我們張著嘴想要說話,可自始至終他也隻叫出那一個字。


    那人身上的藍色火焰極為刺眼,將周圍的樹林照的陰森森的,我手心裏捏了把汗,隻聽身邊的元吉冷聲道:“藏頭露尾的算什麽,給我出來!”


    他這般說著,前方幽冷冷的林中並沒有任何異動,緊緊停頓那麽片刻之時才突地傳來一聲桀桀怪笑聲:“無恥之輩,竟然想包圍我長生堂!”這人的話語聲傳過來的時候有些飄忽不定,似離我們越來越遠。


    是長生堂的人所為!我的呼吸有點急促,沒想到他們竟然能放出這種怪異的火焰。不過聽這人的聲音,此人倒像是隔了很遠的距離說的話。


    這時,青城派掌門申司南忽的道:“不好,元掌門,是長生堂在林中安插的探查弟子,他已發現了我們的蹤跡,怕是已去通風報信去了!”


    我有點恍然,元吉似乎也反應過來,喝道:“既然被發現了,我等也無需隱藏,我們便率先打個頭陣,本空大師和火心道人他們見勢,定也會朝長生堂發起進攻。”


    申司南道:“元掌門所言極是,眾弟子聽令,隨我衝過去!”


    話音剛落,不待我們往前衝,忽然,前方的林中反而陡然衝出來一群人。林中有點暗,看不清有多少人,但是聽那陣陣的腳步聲,卻是有兩三千的樣子。


    我們又吃了一驚,腳步也為之一頓。隻見那群人衝出樹林,在距離我們三十丈處停了下來,與我們中間相隔著七八顆蒼勁的老樹而立。一個身材及其魁梧的漢子和一名手持一顆碩大牛頭骨的女子緩步從那一片人群中走了出來,那漢子掃了我們一眼,淡淡道:“姓元的,姓申的,真是巧,在這裏見麵了。”


    這人正是長生堂青龍壇的壇主龐友仁。我心裏咯噔一下,長生堂的人竟然早在此地設下了埋伏,那麽,這次繞後計策是要落空了?


    龐友仁這話無疑有些嘲諷的意思,他身邊的那個女子臉上也有著笑意,看樣子,他們的確早有準備。


    我有點惴惴不安,總有一種做賊被人發現了感覺。程富海和申司南的臉色一下子就拉了下來,元吉麵色也不怎麽好看,但很快他便笑道:“原來是青龍壇壇主龐友仁和朱雀壇壇主賴邦誌,那還真的是巧啊。”


    我一怔,不由多看了那名女子一眼。這女子生得姣好,怎的有這麽難聽的名字?而且聽這名字,倒像是個男人的名字,不像是女人的。


    這麽看來,長生堂裏的人當真是怪異。


    龐友仁嘴上說道巧合,元吉也這般說,這兩人似乎有著默契,並沒有將話挑明。但我們心裏都很明白,我們想要繞後突襲長生堂,而長生堂的人卻在林中設下埋伏,他們二人這樣說,卻是更有一番韻味在其中。


    龐友仁搖頭一笑,接著便沉下臉來,道:“元吉,你們以正道自詡,竟然也會做出如此下作之事,難道不怕遭天譴嗎?”


    “天譴?”


    元吉冷笑道:“沒想到你也知道什麽叫做天譴,你長生堂作惡多端,禍害黎民百姓,鬧得江湖動亂四起,現在還敢跟我說天譴?哼哼,龐壇主言重了吧!”


    要說天譴,長生堂此次才是真的受到了天譴吧?隻看那神龍窟裏橫生的怪物便知曉,現在龐友仁說七大門派這邊要遭天譴,不免有點可笑了。


    龐友仁將手裏的長槍槍尾猛地點在地麵上,喝道:“堂主已看穿你們的合圍之策,等殺了你們,看你還能說出什麽妄言!”


    似應了他的話,正在這時,我們後方突然傳來一陣殺喊聲,那裏是峨眉派和昆侖派停留的地方。


    我的腦中“嗡”的一聲響。


    峨眉派和昆侖派也遭到了伏擊?我們與他們兩派分開沒多久,距離不是很遠,那一陣殺喊聲聽得很清楚。


    這麽說,我們這一次的合圍之策是徹底的被長生堂看穿了?可是他們是怎麽知道的如此精確,知道我們會從後方包抄,而且在林中設下兩道埋伏?


    元吉大概也知道了此次合圍之策的失利,麵色一獰,沉聲道:“既是如此,多說無益,有什麽招數就使出來吧!”


    他這樣說著,自己已經拔出長劍,率先朝龐友仁和那名叫賴邦誌的女子衝了過去。這麽一衝,申司南和程富海以及我們身後三大門派的三千子弟也如洪流一般,朝長生堂衝了過去。


    刹那間,我隻覺耳中響起亂糟糟的喊叫聲,雙方人馬的殺聲震林。


    這時候已容不得我多想了,盡管我右臂上的傷勢還未痊愈,但還是能揮動手裏的追影劍,況且左右有蘇卿堯和三眼他們在,殺長生堂的普通弟子還不算有多難。我咬了咬牙,朝一名手握長槍的長生堂弟子衝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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