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空大師的帳中點著幾盞油燈,將帳裏照得通明,本空大師目光掃向我們,沉吟道:“諸位江湖同道可有什麽看法?”


    這次的集結很倉促,七大門派麾下所有的掌門都聚集在了此地,我也被本空大師喚來。不過與那些中小門派的掌門不同,我是坐在程富海的身後,離得本空大師和天一道長他們比較近,在地位上隱隱的比趙川書和路徑安要高那麽一些。


    少林寺派出去的探查弟子早已回來了,據他們所報,死亡沼澤外圍樹林已經被瘴氣覆蓋,這次本空大師的緊急傳喚,便是因為此事。


    昆侖派掌門火心道人皺眉道:“本空,可是因為這雨水的緣故,才會讓這瘴氣暫時橫生?”


    我們在林中遇伏,昆侖派和峨眉派同樣遭到了長生堂的阻撓,與我們一樣,他們那一隊人馬幾乎也沒有什麽損傷,和長生堂打了個旗鼓相當。聽火心道人他們所言,他們遇到的那一隊長生堂人馬是由方經文親自領隊,有黑白二老和白虎壇、玄武壇的眾多弟子跟隨,可以說是長生堂的主力親至。如果說我們在林中遇伏一事是巧合,那麽在人數和雙方對陣力量上也未免太巧了。昆侖五聖加上峨眉派掌門管書卉,已經是一支銳不可當的力量,再加上有江順這樣的好手跟隨,就算遇到埋伏也能從容應對,可偏偏阻擋他們的是方經文等人。


    這樣一來,此次在林中遇伏當然就不是什麽巧合了,那是七大門派之中出了內奸,不然方經文不會將時間把握的如此精確,甚至在出動的人力上也懸殊無幾。


    想到這裏,我不由得暗自佩服方經文的謀略之精。潭中驚現魚頭怪,必定會引起本空大師和天一道長的注意力,他讓數百名長生堂弟子手持樹枝站在水潭邊上,為的就是掩人耳目,讓本空大師和天一道長掉以輕心,讓他二人誤認為他們對本空大師的圍攻計劃毫不知情。如此一來,不僅可以牽製本空大師和天一道長的正麵力量,又可以於林中安然對付我們兩隊人馬的繞行計策。


    方經文的確使了個好計謀,不過那名奸細更為厲害,他傳出的消息之快,簡直讓人意想不到,而且瞞過了我們所有人的耳目。這件事情前因後果串在一起,我們多半都能猜得到出了內奸,可本空大師喚我們前來,直到現在,他對此事都未提及一星半點。


    難道,他心中早已知曉那奸細的身份?我身體抖了一下,看了看帳中其他人,他們都是神色各異,麵沉似水。


    火心道人話音剛落,天一道長緩緩道:“曆年來,這些瘴氣隻消匿三日,三日過後便是瘴氣橫生之時,期間有一日相隔,那些瘴氣才會生的如此大規模。”他頓了頓,看著火心道人又道:“若是那瘴氣在一夜之間,受雨水侵襲就能生的如此浩大如此快速,那也不太可能吧。”


    火心道人嘴上一滯,深深地皺起了眉頭。如果按照元吉所言,那些瘴氣是在夜間就開始橫生的,我們與長生堂的人交手之時,中間隻不過相隔兩三個時辰,況且外圍樹林本就廣袤,那些瘴氣在兩三個時辰之內就能生的如此厚重,那速度未免也太快了些。


    這時,峨眉派的掌門管書卉冷聲道:“如此手段,隻怕是長生堂搞的鬼!”


    我們都是一驚,他身邊坐在木凳上的樊春揚奇怪道:“管掌門看出什麽倪端了?”


    管書卉麵上皮笑肉不笑,哼了一聲道:“諸位可別忘了,這裏本就是長生堂的故地,長生堂之中懂得巫蠱之術的大有人在,羊祉興隻需派人在林中隨便動些邪術,使些障眼法又有何難?哼,死到臨頭還做這些無謂的掙紮,真是可笑!”


    那也的確算得上是大手筆的。外圍那一片樹林之大,隻是橫穿變就要半日的功夫,想要在那片林中施展巫蠱之術而且能引出如此瘴氣,卻是困難至極。但不排除這種可能。


    管書卉將此事歸咎於長生堂頭上,那也是因為他門下弟子中毒受傷一事吧?但是他所說的話卻得到了大部分人的讚同,我不禁一凜,如果真是長生堂所為,那他們的處境就更加的險峻,比起七大門派來說沒他們更是無路可退了。


    這時,一名少林寺的弟子跑了進來,朝本空大師抱拳道:“稟告方丈,它們又從神龍窟裏衝出來了!”


    什麽!


    我們一下都站了起來,帳中一陣喧嘩,本空大師和天一道長麵色一麵,率先奪帳而出。我們也跟著走出大帳,向山穀望去,果然,隻見那山穀中潮泥濕塵翻滾,黑壓壓的一片,不知道有多少條魚頭怪。


    天空陰沉沉的,仍在下著細雨,但已經開始亮了。它們和先前一樣,仍堵在山穀口處,山穀口兩側的山壁相隔不過四五十丈,它們卻不敢跨出來半步,一條一條伸長了魚頭腦袋朝我們這邊奮力叫著。


    盡管已是白天,可是看到這麽多魚頭怪,我的心還是忍不住的狂跳不止。


    本空大師沉聲道:“各門派速去準備,以防這些怪物衝出山穀!”


    他說完就要和天一道長返回帳中,這時,又一名少林寺弟子匆匆奔了過來,人還沒到我們近前,聲音便急促的傳了過來:“方丈,不好了,它們從水潭中衝出來了!”


    幾乎就在這名弟子聲音落下,水潭那邊突然爆發出一陣殺喊聲和一陣淒厲的尖叫聲,潭邊更是混亂一片。


    真的從水潭中攻過來了!饒是我們都已知曉那水潭中有魚頭怪出沒,但每個人還是吃驚的合不攏嘴。


    本空大師大聲道:“快,速去接應潭邊弟子,莫要讓那群怪物遊上岸來!”


    說著,他已和天一道長幾人朝潭水邊奔去,我和蘇卿堯他們一起,同樣快速奔了過去。在我們身後,一大群各門派的弟子已抽出長劍跟隨而至。


    一到水潭邊,隻見潭邊已經是混亂一片,潭水中密密麻麻的一片魚頭腦袋,數不清到底有多少,一眼望去,隻道是將整個偌大的水潭布滿了。


    早在水潭中發現魚頭怪的蹤跡之時,本空大師已派出少林寺弟子和武當派弟子數百人在潭邊各處嚴加防範,幾乎將半個水潭包圍起來。此時,那些少林寺弟子和武當派的弟子正與那水潭中的魚頭怪交接在一起,殺聲震天。


    就在我們趕過去這一會兒的功夫,已經有不少魚頭怪衝出了水潭。他們在水潭中遊走的速度很慢,一上了岸,速度便快了許多。


    容不得我們多想,本空大師和天一道長幾人已怒喝著朝那些上岸的魚頭怪衝了過去。我咬了咬牙,與蘇卿堯和十八刀不多的兄弟也緊跟而上。


    我們衝過去的地方比較吃緊,隻見得三名武當派的弟子正和兩條魚頭怪在岸邊廝殺。一名武當派的弟子獨自對付一條魚頭怪,我們衝過去時,他的一隻胳膊正被那條魚頭怪抓個正著,那條魚頭怪上半身要高出那人半個身子,這麽一抓像是抓住小雞一樣,似乎想要將那人拉下水去。


    那名武當派的弟子大概也知道我們的到來,被那魚頭怪抓住胳膊之時,手裏的長劍猛地戳進了那條魚頭怪的心口。那魚頭怪發出一聲尖叫,胳膊一揚,硬生生的將那人舉了起來。


    危急時刻,我再也顧不了那麽多,提起體內還未恢複的內氣於追影劍上,就要揮出一道劍氣。哪知,我這麽一提氣,劍氣卻是沒有衝出劍刃,體內傳來一陣陣的無力感。


    這個節骨眼出了岔子,真是禍不單行,體內的內裏尚未恢複,現在我連劍氣也發不出來了。


    身體裏的無力感讓我腳下一緩,奔走的身體險些摔倒,但是我身邊的三眼卻是揮出了一道刀氣。這一道瑩瑩刀氣去勢迅猛,幾乎貼著我身體一側激射而去,正打在那條魚頭怪的胸口處。


    那條魚頭怪下半身還滯留在潭水中,吃了三眼一記刀氣,胸口的細鱗猛地炸裂開,露出了一道觸目的刀口,噴出了一道血柱。這似乎激出了它的凶性,隻聽得它又發出一聲刺耳的尖叫聲,身子往後一仰,就要抓著那名武當派弟子反身紮到水潭中去。


    直到這個時候,我們已經奔到了它的身下,我大叫一聲,在它轉身欲逃之際,猛地朝它抓著那名武當派弟子的胳膊跳了過去,人騰空之時,一劍劈向它的胳膊肘。


    這一劍我已用盡全力,卻聽得“噗呲”一聲,追影劍斷裂的劍刃處正劃在它的肘部,將它的半條手臂幾乎削掉,耷拉下來。但這一劍還是沒能將它的胳膊徹底劈開,這條魚頭怪根本也毫無停留,身形一轉,一頭紮進了水潭之中,那名武當派弟子連慘叫聲都沒有發出來,便被拖進了水潭之中。


    水潭邊本就遊著不少魚頭怪,他人剛一被拖進水中,十數條魚頭怪像是瘋了一般,齊齊朝他翻騰過去。那一片水潭也像是炸開了鍋,湧出了一片水花和一圈殷紅的血水。


    另外兩名武當派弟子大叫一聲,我和蘇卿堯、三眼也都跟著叫了起來。也許那條魚頭怪當著我們的麵將那名弟子掏心挖肺,我們也不會如此,可是看不見的死亡,卻更讓我們膽戰心驚。


    身後的各門派弟子盡數趕了過來。


    我們和武當派那兩名弟子站在了一起,呈半包圍之勢,將另外一條魚頭怪圍了起來,這條魚頭怪對於同伴的死去根本也毫無情感可言,雙手扒在泥濘的潭邊就要跳進我們中間。武當派那兩名弟子又發出了怒喝聲,和我們一起,刀劍直往它腦門上劈砍過去。


    三把劍和一柄刀一起劈出,這條魚頭怪也不閃躲,似乎在它的眼裏,根本也不知道什麽叫做刀劍。“噗噗”幾聲,三眼的大刀和一名武當派弟子的一把劍正劈在它的腦門上,而我的追影劍短了那麽一截,隻劈在了它的肩頭,另一名武當派弟子的長劍卻是刺進了它的胸口。一刀一劍砍在它的腦門上,已沒入它的腦中,這條魚頭怪身體晃了晃,身體倒下之時,右手已閃電般的抓了過來。


    它這一下無疑是最後的掙紮,但出手卻是極為迅猛,隻見最右邊的那名武當派弟子剛要閃身躲開,卻被這條魚頭怪一爪抓個正著,胸口衣衫被撕裂開,尖銳的指尖在他胸口留下四道觸目的傷口。


    這名武當派弟子慘叫一聲,向後倒去。三眼和另一名武當派弟子則合力將這條魚頭怪的腦袋挑開了花,鮮血和腦漿碰裂開,濺了我們幾人一身,它的身體卻蠕動著滑進了水潭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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