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多時,了塵端著一盤飯菜走了進來,人還沒到我近處,我便聞到了一股酒香。


    了塵將托盤放在了我的麵前,我朝托盤上看了看,上麵擱著一壺酒,一小盆肉。這是一盆烤肉,上麵並沒有什麽作料,不過烤的倒是香溢,盆底下流了不少的油。七大門派此次來了萬餘人馬,我有想過圖瓦所運糧草自是不少,但是這有酒有肉的,不免吃得太好了些。


    那也是因為圖瓦知道本空大師和天一道長會親臨死亡沼澤吧?他這番做自是有討好之意了。我不禁一陣欣喜,不管怎麽說,在這種地方還能喝酒吃點肉,總是一件幸福的事情。


    我抓起那壺酒猛地喝了一口。這幾天沒喝酒,總覺得喉間癢癢的,這一口酒下肚,我隻覺渾身都暖洋洋的。


    又喝了一口酒,我看見了塵仍在我身邊立著,我道:“了塵師傅,來,我們共飲一番。”


    了塵笑了笑,雙手合十道:“出家人不可吃酒肉,顧少俠自便就是。”


    我也笑了笑,差點忘了少林寺弟子不吃葷,抓了一塊肉放進嘴裏,我又道:“了塵師傅,這次圖瓦先生運過來的糧草很多麽?”


    了塵道:“圖瓦施主此次運來的糧食確有不少,大米兩萬斤,酒釀鮮肉千斤,除了各門派搭建的帳篷之外,還剩下許多。”


    我手上停住了,詫異道:“這麽少?”


    圖瓦是昨天運來糧草的。大米兩萬斤,分攤開來我們每個人也隻不過分到兩斤米,不說其他人的飯量如何,隻是看我的話,兩斤米一天的時間就吃光了,可能還不夠,更別說那些酒肉了。


    了塵道:“顧少俠,沙城本就不富裕,圖瓦先生能贈送如此多的糧食,已經是很多了。不過顧少俠不必擔心此事,小僧聽師祖說,鶴城和苦心城的二位城主已為我等籌備糧草,一旦那林中瘴氣退去,二位城主自會攜糧趕來,嗬嗬。”


    他長得眉清目秀,一臉淳樸,笑起來很俊朗,可我卻一陣的惴惴不安,含在嘴裏的肉怎麽也咽不下去。這點米穀根本不夠七大門派吃一天的,酒肉分到每個人身上更是少的可憐,我這一頓飯幾乎頂得上三四個人的口糧了。


    大概,圖瓦也沒有想到林中的瘴氣會突然橫生。他運送糧草的時候,瘴氣還沒有出現,隻怕在他看來,七大門派這次剿滅長生堂是穩穩的事情,根本也用不了多長時間。現在,林中的瘴氣正在濃時,誰也說不好何時會消退,就算苦心城和鶴城的糧草已抵達外圍樹林,有瘴氣阻隔,他們也進不來。


    天一道長告訴我們,死亡沼澤的瘴氣曆來隻消停三天的時間,三天一過,瘴氣便會逐漸橫生。現在已是第三天,按理,此時才正是那些瘴氣開始橫生的時間。


    我一仰頭,將酒壺裏的酒喝光了,那盆肉卻沒再吃,了塵奇怪道:“顧少俠,你吃飽了?”


    但願真的是有由於天氣的原因吧,我不敢再往下想,也隻能期望如此了。否則的話,我們當真要被困死在這裏了。


    我將空酒壺放在托盤上,道:“我不是很餓,喝一壺酒即可。”


    了塵笑道:“顧少俠當真是筋骨強健、內力深厚,難怪師兄他們都對顧少俠稱讚不已。”


    我不禁苦笑,道:“稱讚我什麽?”


    了塵道:“師兄他們說顧少俠身懷異血,可解師叔祖身體裏的蜮毒,並且在穀中大顯神威,大漲我正派士氣。這次與長生堂針鋒相對,有顧少俠相助,我們定能將長生堂的人剿滅幹淨。”


    他的眼裏閃著光,言語中也大有欽佩之意,但我卻冷不丁的渾身一抖。原本我還以為我身體之所以能變得如此強橫是得益於開天內功,現在我已不這麽想了,我的身體一定是出了毛病,可到底是哪裏出了毛病連我自己都弄不明白。在得知開天內功心法是武當派的內功心法時,這件事更像是一把刀懸在了我的頭頂,每每想起來,我心裏都會莫名的恐慌。


    這般好酒好肉的對待我,本空大師也是希望在對抗長生堂的時候我能多出一份力吧?可他們卻不知,我已沒有那份心再去與長生堂的人廝殺了,心裏想得更多的反而是如何盡快離開這塊是非之地。


    這些話我當然不能對外說出口,說出來隻怕要被當成不忠於七大門派的叛徒了。


    一時間,我腦子裏混亂不已,隻覺頭疼欲裂,不知道該怎麽向了塵說。剛想說一些敷衍之詞,忽然,洞外傳來了一片混亂之聲。


    那些魚頭怪從地底衝出來了?


    我猛地站了起來,首先想到了這一點,提起半截追影劍,和了塵一起搶出了洞口。


    一站在洞口,隻見山腳下遠處,昆侖派的陣地中人群攢動,不少人手持火把,圍在四座比較大的帳篷前。身邊的了塵低聲道:“顧少俠,那是昆侖派專門為各門派受傷弟子搭建的帳篷。”


    我吃了一驚,道:“被魚頭怪抓傷的弟子也在那裏?”


    了塵點了點頭,道:“都在那四個帳篷裏。”


    我想也沒想的道:“走,去看看。”說完,我也不等了塵說話,朝山下奔去。


    昆侖派的陣地駐紮在武當派旁邊,距離我們有點遠,一路跑過去,身邊都是匆忙的身影,吵吵鬧鬧的說著魚頭怪來襲的字眼。


    等我們奔到昆侖派那四座帳篷前時,正碰上聞聲趕來的本空大師和天一道長,他們身後跟隨著一群少林寺弟子和武當派弟子。本空大師板著臉,隻來得及朝我和了塵點點頭,便和天一道長走進人群。


    我和了塵也沒多說什麽,跟在本空大師和天一道長他們身後,朝那四座帳篷走去。


    這四座帳篷是圍在一起的。算上今天上午受傷的弟子在內,這裏共有近四百名受傷人員。四百人已不是個小數目,是以帳篷搭建的很簡陋,中間隻是用一根圓木撐著帳頂,周圈的帆布遮蓋的也不是很嚴實,勉強能遮雨擋風。四座帳篷十數丈之外圍滿了聞訊趕來的各派弟子,將四座帳篷圍了個水泄不通,每個人都臉色嚴峻,有的甚至已經抽出了刀劍,一副如臨大敵的模樣。


    當先一座帳篷前正站著火心道人、管書卉五位七大門派掌門,在他們身邊一側,羅仁善、苗繼鬆、胡孝南數位各大勢力高層均在,在他們這一群人身後,則站著其它中小門派的掌門人,趙川書和路徑安也在。


    這一次,幾乎正派的所有掌門都到來此地,火光一閃一閃的,在細雨中搖曳不止,將他們每個人的臉堂照的忽明忽暗。到底發生了什麽事?看樣子,不像是魚頭怪來襲。


    見到本空大師和天一道長到來,不少人都朝本空大師和天一道長抱了抱拳。本空大師目光掃過火心道人一眾,道:“火心,發生了什麽事?”


    火心道人沉著臉,道:“本空,天一,你二人隨我來,看看便知。”說完,他便朝這一座帳篷走去。


    我們都有點奇怪,跟著火心道人走進了帳篷。一進帳篷,我聞到了一股腥臭的味道,帳篷裏整整齊齊的鋪了一排排的草鋪,草鋪上躺著六七十個人,他們的模樣大同小異,臉堂殷紅一片,脖頸以下是深深地綠色皮膚。


    帳篷一角,罷中原、程富海和江順、少白道人正圍在一個草鋪邊上,蘇卿堯也在,他的布袋已被他取下來,此時正俯身看著草鋪上一個受傷弟子。


    除了那一股腥臭味道,我還聞到了一股刺鼻的辛酸味,整個帳篷裏盡是這兩股味道,令人難耐。帳中不少人正在呻吟著,離近門口的一名受傷弟子見我們到來,掙紮著坐了起來,朝我們抱了抱拳,道:“青城派弟子拓久一,拜見本空大師,天一道長,火心道人。”


    他的聲音變得不似人聲,很厚重,但還能聽的清楚。兩條胳膊是碧綠色的,上麵長滿了混紅的疙瘩和一片片細小的鱗片,兩個手不再是人的手,變得粗糙不堪,指甲又尖又黑。他的臉膛已變成天蝠模樣,嘴咧到一邊,兩顆綠瑩瑩的雙眼正閃著光。


    他這麽一抱拳,帳中其他異變的弟子也都看見了我們,紛紛掙紮起身,就要拜見本空大師和天一道長。雖然搭著帳篷,但是帳中的地上還是濕濘濘的,有幾處還積著渾水,草鋪本來就是鋪在地上,他們一群人這麽一動,那場麵當真如淤泥中的泥鰍竄動一般。


    如果不是知道他們還是人的話,我幾乎都要跳了起來,身邊的了塵則早已是臉色煞白。本空大師和天一道長卻是麵色無異,本空大師揮了揮手,道:“你等不可妄動,安心靜養。”


    這些人點了點頭,一張張猙獰的臉上看不出什麽表情,如果他們現在還是一張人臉的話,大概臉上多是敬仰之色吧?


    我身體又是一抖,看了本空大師一眼,卻見他臉上滿是痛恨之色。


    我們走到罷中原他們近處,火心道人指著草鋪上那一名弟子,道:“本空,天一,你們看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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