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隻覺心裏一陣氣苦,但也不好發牢騷,看了他一眼,道:“回郴州。”


    事到如今我能有什麽打算,回昆侖派繼續助程富海和罷中原他們煉製蜮毒解藥?恐怕現在就算是我肯,火心道人他們也不願讓我再踏足昆侖山半步吧。


    我暗自歎了口氣。這一次我是當著七大門派眾多掌門的麵進穀相助長生堂,恐怕七大門派對我的怨恨更深,再回去多半是沒有什麽好下場了。


    也許回到郴州真是個不錯的選擇。可是,要我就這麽離去而不給程富海他們一個交代,我又總覺得虧欠。程富海對我可以說是情深義重,數次救我於危難,雖然沒有加入幽雲山莊,但在外人來看,我幾乎已經算是半個幽雲山莊的人了。這次我突然出手,程富海的顏麵也算是盡失了。


    王來山不知我心中所想,卻是笑了笑,道:“顧少俠就此回郴州,卻是有些可惜了,如今正派難容少俠,何不加入我長生堂,共創霸業?”


    原來他是想邀請我加入長生堂。


    我有些恍然,將手裏的酒袋又遞了回去,搖頭道:“道不同不相為謀,王執事的好意,在下心領了。”


    王來山將酒袋接過去,看了我一眼,笑道:“以少俠的身手,加上與我長生堂聖姑這層關係,若能留下,想來也會有一席高位的。”


    我奇怪道:“你怎麽會知道我與夢姑娘有舊?”


    王來山喝了一口酒,道:“這已經不算什麽隱秘的事情了,就連當初你欲救何聖使而不得,我們也都知曉,顧少俠俠義萬丈,真是令人欽佩,嗬嗬。”


    看他的樣子也不像是會溜須拍馬,說的話也有些生硬。我不禁搖頭失笑,趁機岔開話題道:“你們出去又會作何打算?”


    王來山諂笑道:“這個我就不知道了,堂主和四位壇主他們自有安排。”


    也許長生堂短時間之內不會再踏足中原了吧?我心裏默默想著。


    這時,石殿裏傳來一道叫聲:“啟稟堂主,財物已裝載完畢。”


    也不知道這人是誰,聲音叫的響亮清晰,如滾雷一般響徹整個石殿,不免也有激動之意。此時石殿裏的百餘輛大板車已經盡數裝滿了寶箱,堆成一堆,也不知道裏麵究竟有多少金銀錢財,但一定是個天數。如果隻是憑借這一堆堆的錢財,長生堂也能富甲西域了。我和王來山一起站了起來,抬頭望去,隻見方經文和烈陽他們正從通道裏走出。


    他們一群人走到石殿中間,方經文伸手拍了拍一輛大板車上的寶箱,先前臉上的陰霾已是一掃而空,目光環顧一圈,笑道:“我主庇佑,有了這一批財寶,我長生堂定能東山再起。”


    話音剛落,周圍的數百弟子齊齊發出了歡呼聲,叫著“吾主萬歲”,連叫了三聲,在石殿裏蕩起了陣陣回音。方經文等人臉上也都笑開了花,方經文忽然扭頭道:“龐壇主,打開通道!”


    站在他身後的龐友仁抱了一拳,道:“是。”說著便踏步朝著最左邊的一個石門走去,並從懷裏摸出了那一環玄鐵令。


    周圍的那些長生堂弟子又是一陣高喝,或五六人,或七八人,立即圍在了一輛輛大板車邊上,牽起了繩索。這種大板車兩邊的木板上都有一排鐵環相扣,大概本來是套韁繩用的,不過現在卻是栓上了粗大的麻繩,更方便拉動。


    龐友仁走到左邊的石門前,將玄鐵令彈直了,插進了石門右側的一個孔洞中,隻聽得石門內又是一陣鐵鏈攪動的聲音,石門和靈洞那一扇一樣,轟隆隆地向一側移開了,露出了一個深邃的通道。


    這就是外出的通道了吧?也不知道這樣的石門到底有多重,每打開一個,總是抖落石殿頂上不少碎石塵土。我看了看中間的那一扇石門,小聲道:“王執事,中間這石門是通往何處的?”


    王來山順著我的目光看過去,道:“你說那個啊,那裏並非什麽通道,而是墓室,是我長生堂曆代堂主屍骨沉睡的地方。”


    如果魚頭怪能從地下打洞的話,就算這墓室石門再怎麽堅固也擋不住魚頭怪,而裏麵的屍骨想來也保不住了。我也不禁暗中嘲諷,方經文嘴裏說著“聖堂、聖主”,如今卻絲毫沒有要進墓室查探的意思,反而是對靈洞和這些財物更為關心,這樣的做法不免有些欺師忘祖了,又怎麽能光複長生堂?


    也許,正是因為這一點,所以他們才被稱作魔教吧。


    我正想著,隻聽龐友仁高聲叫道:“青龍壇的子弟隨我來。”


    話音剛落,他已帶領百十來號人率先走進通道裏。從我這邊看去,那通道裏同樣豎著一根根蓮花火盆,一排排一直延伸到深處,將整個通道照亮,走進去倒也不用點起火把。在他們身後,眾多長生堂的弟子開始拖動大板車,一輛輛的跟了進去。


    這時,羊祉興朝我走了過來,道:“顧少俠,請。”


    在這裏呆的時間已經很長,我早按捺不住要離開,當即也不與他多說,隻是道了聲“請”便跟在一輛板車的後麵,朝通道裏走去。


    一進了通道,我隻覺空氣中那股腐朽的氣味少了很多,換來的是陣陣陰潮的悶感。舉目四望,這個通道高頂懸石、兩壁層紋,亦是藤蔓交錯,黑苔覆蓋,卻是比靈洞的那條通道破舊的太多。不過通道頗為寬敞,可並排行駛兩三輛大板車,車隊走在裏麵絲毫不顯得擁擠。龐友仁領著百餘人走在車隊前麵,後麵跟著方經文和黑白二老,拉著大車的弟子有四五百人,車隊兩邊以及後尾都有人隨行。我則是和羊祉興、王來山走在車隊中間,他們玄武壇的壇主古泰和朱雀壇的壇主賴邦誌護尾。


    死亡沼澤南北窄,東西闊長,按照神龍窟坐落的方位來看,我們現在正是往死亡沼澤西麵前行,要走很長的一段路。單獨行走的話,速度自然很快,不過拖著這百餘輛大板車,我們的腳步也放不開來。走了半晌,我們還在通道之中。


    一路上,車隊中笑語不斷。也許是因為得到了這一批巨大的財富吧,長生堂的弟子們個個精神抖擻,雖然遭遇挫敗,但拉著大車依然有力。羊祉興這人也頗為健談,和我並肩走著,跟我聊了許多他們長生堂的事情。


    從他的嘴裏我得知,長生堂建立至今已經有一百二十多年的時間了,起初隻是西域的一個小部落,那時候長生堂還不叫長生堂,叫溪狼部。西域注重宗教信仰,但他們並不是以宗派的形式立門,而是以部落為主,直到一百多年前龍在水率眾遷移至死亡沼澤,他們才將溪狼部改名為長生堂。而在以往,部落之間的領地之戰更為殘酷,大的部落根基深厚,無人敢犯,占肥沃地域為私,頤養子民。不過小的部落就沒有那麽安穩了,不是舉族遷徙、到處奔走,便就是作為附屬小部,歸附大部落,不從的便會遭到滅族之災。而當初的長生堂便是這些弱小部族之中的一個,他們被另一個叫石橐部的大部驅逐,不得已才遷至死亡沼澤。


    石橐部當年勢大,比如今西域最大的兩個部落烏山和血手部落的勢力還要大上三分,部族子民數萬,盤踞稱霸西域西北一帶,連西域三十六國都不敢輕易沾惹他們。不過,令石橐部沒有想到的是,當初被他們驅逐的小部落竟然在無人問津的荒地翻了身。長生堂遷至死亡沼澤之初,堂中弟子不過數百人,龍在水隻在短短三年的時間便將長生堂硬生生的壯大到擁有三千餘人馬的大勢力。長生堂勢力壯大,第一件事便是朝石橐部發起了領地之戰,當時許多部落以為長生堂此舉無疑是以卵擊石,逆言甚多,哪知等龍在水率領長生堂弟子攻打石橐部之時,石橐部數萬之眾竟不能擋,一夜之間慘遭滅族,無人生還。那一戰之後,長生堂一舉成名,無人再敢小覷,堂中勢力如燎原之火,再次迅速突飛猛進。在他們遷至死亡沼澤第十個年頭,長生堂之中弟子已近兩萬,並躋身成為西域第一大勢力,西域諸多部落紛紛慕名前來,其中便有如今的烏山部和血手兩大部。起初,眾人隻道龍在水一身武功深不可測,舉世無雙,堪稱大能之輩,所以才能以三千的人馬力勝石橐部數萬子民。然而,龍在水死後,一切卻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


    長生堂遷至死亡沼澤第五十個年頭,龍在水已是一百多歲的高齡了。垂暮之時,他命人開鑿墓室,特意囑咐弟子敞棺而葬,逢五祭拜。死後,長生堂的子弟按照他的遺願,將屍體埋藏在墓室之中。可是,等到龍在水死後的第五年,長生堂的子弟打開墓門祭祖之時卻見龍在水的屍首依舊完好無損,絲毫不腐,無論樣貌和神色都與死前一樣。此事傳出,眾人頗有微詞,有的認為是長生堂子弟以巫術存屍秘法才得以保得屍首不壞,而長生堂內部則否認此事,以為那是龍在水所修功法特殊所致,眾說紛紜,更有甚者,認為這是長生堂故弄玄虛,以作敲山震虎。熟料,待得第十年長生堂弟子開幕祭祖時,又見龍在水屍首不翼而飛,墓棺中隻剩下的僅僅是龍在水死前一身衣物。此事一出,長生堂弟子大怒,以為是有人圖謀不軌,隻為報複他們長生堂,而在他們尋找屍首之時,卻終於在墓室一側的深地發現了靈蛇的屍體。於是長生堂大撼,認定龍在水是修煉了飛升之道,並將龍在水奉為聖主。長生堂本欲彌蓋此事,但紙終究包不住火,也就是在那時,神龍窟裏埋藏著靈蛇的消息便在悄然之中傳遍江湖。


    講到龍在水的時候,羊祉興言語中忍不住的敬仰,一張醜陋的臉上也是眉飛色舞的,畢竟是自家的堂主,大概在他們長生堂眾多弟子的心裏,龍在水恐怕已經是一個當世神人的存在了。聽他所言,龍在水是喝了靈蛇之血而修煉的飛升之道,而等他們發現靈蛇的屍體之後,有關龍在水修煉的飛升之道更是讓人深信不疑。


    說到此處,羊祉興長長的歎了口氣,道:“七大門派窺覷靈蛇之血已久,龍堂主在的時候,他們還會收斂幾分,不敢明目張膽的來犯。龍堂主仙遊之後,他們再也忍不住了,所以三十年前才會有那場爭奪。唉。”


    他這一聲歎息歎得搖頭連連,似乎是在惋惜龍在水,又好像是在痛恨七大門派。他滔滔不絕說了這麽多,我聽得也是唏噓不已,如果不是親眼所見那條巨蛇,我多半會認為此人在海口胡談。


    可是,這世上真的有飛升之人麽?我還是不敢去接受這種說法,實在太縹緲了,嘴上道:“你們龍堂主死後,下一任堂主就是夢幽藍了吧?”


    羊祉興苦笑一聲,道:“不是,在夢堂主之前還有三位堂主在位,隻是三位堂主在位的時間都很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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