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溶洞頗有些空間,頂圓地橢的,占地較大。在洞穴中間的位置臥著一片很顯眼的水潭,水潭十丈方圓,占據了洞穴近乎一半的麵積。在洞穴頂部則是垂著許許多多的石筍,林林立立的掛滿了整個洞穴頂部,尖銳的像是一片利齒,其中有一個巨大的石筍從頂部垂下,其尖頭直對著下麵的水潭,幾乎貼到了水麵上。


    水潭周圍矗立著寥寥十數個被磨掉棱角的巨石,地上布滿著碎石塊和有點發黑的泥土。我走進洞穴,將火把舉高了一些,環顧四周,卻見在洞穴四麵的石壁上鑿滿了許多丈許大小的通道。看洞穴的樣子,倒是渾天而成,而那些丈許的通道卻似人為的挖出,涵洞坡以往是獨角獸的聚集之地,大概這些通道便是它們鑽出來的。


    不知道為什麽,看清這個洞穴之後,我總覺得這裏倒是和郴州城大牢下的蟲洞有點相似,但又覺得不像,這個洞穴沒有郴州城底下的蟲洞大,郴州城的蟲洞也沒有水潭。


    想到這裏,我不覺有些好笑,似乎這一段日子以來,我一直與地下的洞穴有緣,總是在通道裏奔波找出口。


    我四處看了看,扭頭看著賀二娘,道:“這麽多通道,我們該走哪一條?”


    賀二娘現在倒不那麽著急了,邊向水潭邊走去,邊道:“這個洞穴有十幾個出口,對麵就有兩個出口。”


    她伸手一指水潭正對麵的兩個一大一小的通道,說話間,自己卻已蹲在水潭邊,用手撩著潭水,開始洗著身上的汙泥。我道:“那我們趕緊離開這裏吧,想來班懷嶺不久便會追到此地。”


    賀二娘抹了一把臉,道:“顧少俠不必心急,班懷嶺在外繞後堵截,不知道會從哪個通道進來,我們在此地靜等片刻,聽到動靜再擇路而行。”


    我有點詫異,道:“這些通道這般長遠,他們進來我們怎能聽得到?”


    賀二娘頭轉向我這邊,開始清理著自己的長發,抿嘴笑道:“顧少俠有所不知,這裏是處回聲洞穴,便是在洞口有任何風吹草動,這裏都是能聽得到的。獨角獸天性懦弱,警覺敏銳,挖出這等奇特通道是為了有利於它們逃跑。”


    她是怕我聽不懂,所以後麵那句話才解釋給我聽的吧。不過她說這洞穴是回聲洞穴,通道有奇特之處,我倒看不出來有什麽特殊之處,怎麽看這些通道都隻是普普通通的泥石通道。不過她說的未嚐沒有道理,這麽多的通道,班懷嶺在洞外追堵,不知道會從哪個通道進來,與其我們盲目胡選一個鋌而走險的走,倒真不如先聽聽動靜再做打算。


    我沒再多說,找了一塊幹淨的石頭坐下,將火把插在了腳下的泥土中。比起我們走過的那條通道,這個洞穴明顯潮濕了許多,我坐著的這個石頭上布著一層細水,但我身上的獸皮衣早就濕透了,也不怕幹不幹淨了。我拍打著身上的水漬,看著賀二娘一點點的清理身上的汙泥。


    賀二娘和紮巴爾是舊識,我默默地想著。隻是她的年齡看上去和紮巴爾相差的不是一丁半點,就連舉止言談也沒有絲毫的老態,死亡沼澤以往蓬勃生輝,名貴珍材多不勝數,她又是長生堂的一名執事,地位頗高,是不是服用了什麽駐顏的草藥了?養顏駐容的草藥我還是知道一些的,武當派和昆侖派就有這種丹藥,少白道人便是因為服用那等駐顏丹藥,才會看上去很年輕,在市井的時候,我常聽人道大宋宮中的貴妃娘娘們亦是整日服用駐顏藥材以葆青春,說起來,這種事情也沒什麽稀奇的,大街上比比皆是。


    隻是在我看來,這樣做倒是覺得沒什麽必要。人活不就一輩子麽,生老病死皆隨天命,老態就老態了,又有什麽打緊?我手上停住了。也許,我有這種想法,也就注定是個粗人吧。賀二娘比起來,她倒是比我更加懂得珍愛生命,這一點,我反而不如她。


    火光將洞穴照的一片昏黃。水潭四周的大石被火光照映,黑影像是妖魅的活物,在洞穴牆壁上微微晃動著,空氣中,卻似有些悶熱的感覺。賀二娘此時已將臉上和頭發上的汙泥清洗幹淨,衣裙上的汙泥她卻洗不掉了,潭水微蕩,她側身蹲在水潭邊竟有一種說不出的美。


    我正百無聊賴的看著,忽然,右臂上猛地傳來一陣鑽骨的疼。


    是傷勢發作了。


    我吃了一驚,連忙將背後的獸皮包裹抓過來,取出五味漿。


    賀二娘也看到了我的異狀,也不再清洗衣裙了,蹣跚來到我身邊,眼睛有點躲閃的看著我的手臂,道:“顧少俠,你這是......”


    我強忍著臂上的疼,道:“沒什麽,舊傷發作了,塗抹點藥就好。”


    說著,我已將盛放五味漿的獸皮袋打開,賀二娘拿過獸皮袋,道:“我來幫你吧。”


    她看了看我的右臂。我右臂上的藥布在接了班懷嶺一記水球之後便已蹦斷開來,現在整個右臂都露在外麵,胳膊上細細的紅鱗和五個手指上尖尖的黑色指甲,在這時昏暗的洞穴裏看去,直如鬼爪。賀二娘看著我的手臂,有點怯怯的道:“將裏麵的藥液塗滿整個手臂麽?”


    “是的。”


    我咬著牙,從獸皮包裹裏又抓出一條藥布遞給她。賀二娘接過藥布,從獸皮袋裏倒出五味漿在上麵,開始往我右臂上塗抹。隻塗抹了一遍,我便覺胳膊上的疼痛感消失了大半,但我知道,那是五味漿中的香烏粉起了作用,隻是讓我的手臂暫時麻痹了。


    賀二娘一邊往我胳膊上塗抹著五味漿,一邊睜大了雙眼,道:“顧少俠,這便是你修煉的開天功法麽?”


    我修煉開天內功的事情已經傳到長生堂裏麵了麽?我有點詫異,道:“你也知道了?”


    賀二娘表情有點不自然,道:“你修煉的特殊功法已在江湖上傳開了,我是聽我家壇主說的。聽壇主說,顧少俠乃當世奇人,一身鋼筋鐵骨獨步武林,開天內功更是世間罕見......”


    已經在江湖上傳開了?不知道怎麽回事,聽她這麽說,我竟有點惴惴,順口道:“羊祉興還說了什麽?”


    賀二娘還在往我右臂上塗抹著五味漿,似有什麽話要說,隻是說不出口。我道:“賀二娘,有話不妨直說,何必遮遮掩掩的?”


    賀二娘手上停住了,忽然站了起來,道:“顧少俠,你不能回中原去,也不能被我長生堂其他的人找到!”


    不被長生堂的人找到,不也被她們找到了麽?她這話是什麽意思,我不由一驚,道:“為什麽?”


    賀二娘往後退了一步,咬著嘴唇道:“顧少俠,你身懷異血,可解蜮毒,你隱身彌羅族這兩月,這件事情已在江湖上傳的沸沸揚揚,你還不知道吧?”


    我不禁無語。這件事情哪裏還用她告訴我,便是她不說,我也已能想到,甚至這件事情,早在我還在幽雲山莊的時候,正魔兩道的人就已知曉了。不過她現在這麽說,倒更讓我有點莫名其妙,道:“這與我回不回去中原有何關係?”


    賀二娘上下打量著我,道:“你相助堂主和眾位壇主逃離死亡沼澤,已是得罪了七大門派,若是回到中原,本空老賊和天一老道豈會饒你?你可曾想過?”


    賀二娘現在罵本空大師和天一道長是賊人,我也已沒怎麽在意了。她說的很對,當初我幫助長生堂的人逃進神龍窟已是壞了本空大師和天一道長的大計,正魔兩道水火不容,我那般舉動,七大門派的人鐵定不會輕饒了我,回到中原隻怕是自投火坑。這些事情我亦想過,隻是在心裏,我還沒有忘記答應程富海的事情,煉製蜮毒解藥,我還是要回去一趟,算是給程富海一個交代。


    我道:“或許吧,但我還是要回去。”


    賀二娘嘲諷的笑一聲,道:“你難道以為到那時你還會活命嗎?顧少俠,我不清楚你與七大門派之間的瓜葛有多深,但因你與我家聖姑的關係之密切,我長生堂許多弟子已將你當成是自己人,連堂主和二位護法也對顧少俠讚口不絕。隻是......隻是......”


    她說的有點前言不搭後語,說到最後有些吞吞吐吐的,我聽得一頭霧水,不禁低喝道:“你到底想要說什麽?”


    她被我這一聲喝斥得有點驚慌,卻又似狠下了心,大聲道:“隻是盡管如此,堂主仍下了死令,活要見人、死要見屍,無論顧少俠對我堂有何等恩情,也要得到少俠身上的全部血液!”


    說著,她人像是一下子泄了氣,左手往下一甩,一根漆黑的螯針自她的袖口甩出,隻“噗”的一聲,釘在了我腳下的泥土裏。


    在剛才,她竟然想要殺我。


    我心頭猛地一跳,赫然站直了身,左手一把抽出追影劍,右臂現在還露在外麵也管不了了。長劍直指著她的麵門,我冷冷道:“你要殺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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